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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与君同梦伴雨声 ...

  •   回程途中,天色突然变得昏暗,车囊颠簸。少郎靠在亚舒的肩膊上,身体不停地抖动,未有间断的在梦呓:「不要......不要啊......」

      舒为他覆盖好上衣免被着凉,然后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拭去胭脂等垢物。

      在差不多经过李府的时候,舒在后头向忘忧问道:「方丈,李少爷在不停地说着梦话,是在发恶梦吗?」

      忘忧刹停了马车,为少郎把脉,再观其脸色,见他脸泛红晕。

      「他被下了迷药,而且又被灌了不少的酒;再经受吓,乱了心脉,在发着高烧。」

      舒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往少郎的额及颈项探去;「果然,他的身子在发烫啊!」

      忘忧举目望天,然后又低头屈指一合。

      「我们要送他回府吗?」舒关切地问。

      「不是现在。」忘忧随即跳回车中,「若现在送他回李府,必然再生事端。」

      忘忧再次举起缰绳策马,越过李府。在芦苇丛中取回衣物,没有登船;却绕道而行,走到位于宁忍寺右侧远处半山下的一间小茅芦中。那处本是给该寺僧人们暂歇及避风遮雨的地方,积存了一点干粮和日用必需品以行方便。

      罄竹在离李府不远的回途中,碰见刚欲赶赴望月楼的李夫人及紫衣等人的车子,便急快跳上车中向这位心急如焚的母亲说明原委。

      到得望月楼前,李夫人因找不到少郎,已不顾自己贵为尚书夫人的身份,失声大哭起来;指着她的另外两个儿子又打又骂:「你们是人吗?是人吗?」

      大鹏羞愧得无地自容,胀红着脸低下了头。

      「牛不喝水怎按得牛头低?」唯小鹏却不知悔改,还想撒赖到少郎的身上。

      李夫人继续不停在抓狂道:「怎会有人会这样狼心狗肺,对自己的亲兄弟会痛下毒手?」紫衣在她身旁掺扶着,轻轻为夫人扫背,以安抚其失控的情绪。

      母亲吐出的「狼心狗肺」这四个字词,正重重地烙在小鹏心上,使他一双怒目饱含红血。

      加烈等五人,尤其是菲苡及泰山;也不时说上一两句话安慰李夫人。

      「夫人,不用担心,少郎福大命大,定会亳发无损的啊!」一向深得李夫人欢心的菲苡,轻拍李夫人的手背,说着使她省心的话。

      「是的,夫人......」泰山拉着夫人另一边的手,也正想说上一言半语安慰她,却是词穷。

      「我见那位轻功了得的年轻人旋即把他救走了,从楼顶一跃而下,然后就平白消失了!」寿桃在绘影绘声地述说着。

      「吉人自有天相。所以夫人妳就不要太忧心了。」吉宜发着沉穏得能使人安心的语声。

      至于望月楼中的鸨母,因怕节外生枝影响店内生意,原都不打算报官的;所以硬说些有的没的,醉酒闹事、家常便饭,草草带过。

      「几位大爷,下次就赏个光来敞敝春楼,酒水全免,包保几位玩个痛快......」鸨母扬晃着她手中的红手帕。

      管衙役的郭子聪大人正从望月楼上拾级而下;一望是李尚书的夫人当即行礼。

      「夫人,我看这事亦不宜张扬;况贵府少爷亦遭不明来历的人救走了......」郭大人以手掩住半边口,凑近夫人耳边小声地道。

      夫人点头唯唯是诺。她因与忘忧有多面之缘,每逢祭典多请他到府,对他当然信任;所以这才舒下一口气。

      在芦屋中刚安置好小少爷在睡床上,天便哗啦哗啦地突然下起雨来。忘忧为他盖好睡被,然后向着地上早已架好的炭堆运劲生了个火,以免他再受风寒。舒看在眼里,觉得忘忧方丈对于这个骄矜的大少爷实在爱护有加。

      安顿好李府小少爷后,师徒两这才卸下行装并换回僧袍,围坐在火堆旁小休一会待雨稍停。

      「方丈,或者本不该问......但是可以一问吗?」舒不好意思地说。

      「何事?」

      「我们与他不都是萍水相蓬,方丈为何会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

      「受人所托。」

      「嗯。」舒点了点头;以为受托的是指李府的下人罄竹。

      「你既知不该问,为何还要细问?」

      「因心生好奇,所以......一问。」

      「何故好奇?」

      「这......」舒往头颅揉搓,答不上话,唯有沉默。

      忘忧只是含笑回应。

      见雨渐微,忘忧便站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吩咐亚舒到屋旁的一口井中取水,并把水煮开。自己随即冒雨走到外边转了一圈,回来时带上了一些野菜和药草。

      亚舒随着忘忧的指示,把那些刚摘回来的野草杂菜洗好,分灶先行煮一服药汤。要他熬好药汤后,才叫醒少郎服药;然后夜点再煮一个菜汤和着干饼食用。

      趁雨势不大,忘忧并没有久留;穿上蓑衣、戴回草笠。

      「方丈,你不留下来吗?」

      「寺中方丈,事务缠结,不便长留于外。」

      「那我......」

      「不用担心,我会向众僧们代你圆话。今夜,你就留守这里,代我照顾李少爷吧。」

      「是的,方丈。」舒唯命是从。

      忘忧说完话,正欲转身离去;舒见他没有解下马辕,乘马扬长而去;又再关切问道:「方丈,你不乘马回去吗?路还远着呢?」

      「你是看老夫年事高,怕我走不动吗?」忘忧捊了一下胡子。

      「不......不是的,没有的事。我......」舒又再有口难言;只因为忘忧的而且确戳中了他心中所想。

      「吞吞吐吐的,知否君子不勿囵吞枣?」

      舒被方丈这一说,竟然羞愧得低垂着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就只有默默望着忘忧的背影远去。

      夜幕渐垂;少郎仍在梦呓,盗了一身冷汗。

      忘忧回到寺院时,已是入幕昏黑之时,回到寝房欲打开半扇窗户,竟然觉得下盘有点儿酸软。

      「或本该听取舒的话,以马代步而回......这个风湿真不巧!」在心里说着话,手上下来回抚着腰背,脸上下意识地展露出自嘲的笑容。

      忘忧趁雨停歇,赶快放出一只鸽子。似乎早已熟习路径的它,飞到尚书府门罄竹的小寝屋旁边,用喙啄着窗棂。罄竹一听窗外有异声,打开见鸽脚之上有一字条;解下后便速交予李夫人。

      字条上书写着:「令郎现留敝寺山下茅庐,安好。若可明午速送回,夫人勿念。—宁忍方丈忘忧字」

      「不要,走开。滚!滚开......」当雨再次霹雳啪啦地打下,少郎便在恶梦中惊醒,泪水徐徐落下。

      他年少无知,长年累月活在母亲等人的褓育下;不懂得冠后之事亦不足为奇。更何况他心性单纯,纳不下人心的诡诈。

      少郎看了一下自己松脱的衣裳,忙把它抓牢,急的退到床角。

      「你醒了!」舒走到床边,轻声地说。

      「这里是哪里?」少郎声音急迫,刚说完后因酒意未过,觉得晕头转向,便用手支着脑袋。

      「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这是宁忍寺山脚的小屋,鲜有人烟,放心。」舒极力安慰受惊的少郎。

      「你......」少郎惊魂未定。

      「你忘了我吗?那个你硬说我......」舒坐到床沿,在指手划脚,硬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偷窥」二字来。

      曾经因他的缘故而遭自己的父亲毒打了一顿,还卧床半月,絮絮的骂咒声缠绕于心多时。少郎又怎会确认不到眼前人呢?他只是蒙胧间记不清醉迷后的事情,不明白这与脸前的「小仇人」有何相干?

      舒见他仍疑惑不止,推知所为何事;即道:「是我寺方丈从那里把你救下的,他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你还发着烧哩......」他自然地伸手想去为少郎探额。

      少郎却突然身体抽缩,把头急地挪后;因为被吓唬了,身体在微微地抖动着。

      「噢!对不起......若明天烧退后,便会把你送回尚书府去的。所以请你......」舒急地缩回手,说话吞吐的,不知要如何慰解他的躁动。

      「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家看到哥哥们!」少郎语意决绝,但仍不能隠去受吓的眼神。

      「好,好的。不回便是了!在这里很安全,不要担心啊!」

      「安全?」少郎顿了一回;「你不是与我有仇吗?」

      「我刚从那里把你救回的啊!又怎会要来加害于你?你真是的......」舒唯在心里加说了余下的
      「不识好人心!」这句是不敢说出口。

      「是,我不懂你的好心;那不要管我便好!」少郎似乎猜到了舒的欲言又止,又在本着少爷脾气在发蛮。

      他撂着衣裳在上下胡乱扯动着,「走开,都走开!不要接近我身边,那群臭女子......」少郎疯狂地叫喊着,发狂地不停往自己胸前白嫩的肉在使劲擦拭,似乎想要去剜掉这一层曾被轻薄过的血肉。

      看着少郎歇斯底里的模样,使得舒也跟着肆狂。 「听好!你没有损掉任何的一寸发肤。是忘忧方丈他算准时机,命我从青楼中把你背走,及时把你救下来的;然后我们才把你安置在这里的。」他抓紧少郎的一双手臂,不允许他再次抓狂。

      「所以......」舒看不惯他这般痛苦的样子。 「所以请你不要再这样作贱自己好吗?」

      「你又不是我,你又怎知我的感受......而且......你说的话如何担保?」

      舒放开了少郎他的双手,眼神透露着点失落;明白言下之意即表示他不信任自己。 「和尚是从来不说慌的啊!」随手在作发誓之状。

      「鬼的,才不信!」说罢,少郎似乎亦感受到上舒一刻间那个失落的表情,或有点儿愧疚;良久不能说出半句话。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面颊像抹了胭脂似的,又脸带梨花,活像病娇的大姑娘啊!」舒望着少郎一双星目蕴含着透亮的泪珠,沿着轮廓分明的脸滑下,刹是动人;看得自己都怪不好意思的,下意识地捽着颅后枕。

      少郎听后坐近,径直拉扯着舒的上衣,向着自己的脸上拭干;然后又将这一角衣服往脸上的鼻子一抹一擤,把鼻涕擤清。

      「你这小子......」本想抓狂;不知何故突然想起今早忘忧大师突然从草堆蹦出来之时,如斯小事却萌生恨意实在不当。

      舒把身子挪开,本能反应地想用手要把它揩擦干净,但突然又止住了;看向自己胸前的一团污物,正是不知要如何反应才好。

      「活该!」然后少郎他又像往常一般笑开了眼。

      他俩暴笑得像花开灿烂一般,划破了本该是只有雨声的孤夜。

      (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与君同梦伴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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