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花颜（重生）》幽幽筠

6、第六章 探查

　　“你？”江氏道：“你的病还没有好，犯不着劳心劳力，一切有母亲呢。”

　　颜泠笑了一笑：“母亲，女儿已经十六了，自有分寸。”

　　十六了，已经可以议亲，嫁到别人家里做主母。她这个母亲，也不能一辈子护着。当别人家的主母，总要有点手段，才镇得住内宅。江氏叹了一口气，松口：“那好，不过你要答应母亲，量力而行，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母亲。”

　　颜泠心中一阵酸，一阵甜：“女儿明白，请母亲放心。”

　　寒星在院子外等了又等，才看到帘子动了，落月送了颜泠出来，颜泠抿了抿唇，清丽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喝药，喝药，永远是喝药。”

　　落月赔笑道：“大姑娘，眼见着好转了，不喝药怎么行。夫人都吩咐了，再多腌制些新奇的果脯给姑娘，不让姑娘嘴里苦。”

　　颜泠皱了皱眉：“制好了就快快送来，糖渍梅子我都吃腻了。”

　　落月连忙应承：“一定一定。”

　　寒星也上前劝：“奴婢曾听人提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姑娘以后会了不得的。”

　　颜泠这才笑了：“寒星的嘴呀，抹了蜜似的，竹轿呢，我要回去了。”

　　折兰道：“大姑娘，竹轿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颜泠点点头，三人出了丰茂堂，一路默默地行至漱烟阁。颜泠才回到屋里坐下，簪梅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姑娘责罚。”

　　颜泠以手撑额：“你犯了什么错，要让我责罚你？说来听听。”

　　簪梅以额触地：“奴婢没有护好大姑娘的药，害大姑娘久病难愈，奴婢该死！”

　　“你抬起头来。”

　　簪梅缓缓抬头，落进了颜泠的眼底，那眼光令簪梅一愣。大姑娘的目光，一向都是清澈的，一眼就可以望得到底。可是现在，那原本清澈的眼睛多了一层薄薄的烟云，遮住了所有的探究。

　　颜泠细细看着簪梅，有关簪梅的记忆在脑中浮现。平日里无微不至的关心，病重之时明明白白的焦虑，不像是可以装出来的。

　　她垂下眼眸：“你起来罢。”

　　簪梅不肯：“奴婢有愧。”

　　颜泠道：“那人做得隐秘，我也是偶然发现，你起来罢，我还有事让你去做，难道你不想将功补过？”

　　一直站在一旁的折兰听到这句话，连忙催促：“簪梅，快起来听姑娘的吩咐。”

　　簪梅这才起身，颜泠对着折兰和簪梅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歪在锦榻上道：“说得我口都发干了，快沏壶茶来。”

　　折兰簪梅这才发现大姑娘从回来到现在都没喝上一口茶，忙道：“是奴婢们疏忽了。”

　　不一会儿，热茶就端上来了。是她一向喜欢喝的红枣枸杞茶，颜泠端着暖烘烘的茶盏，缓缓吹着上面沉浮的枸杞。

　　前一世她是郡主，母亲早逝，父亲战死沙场。皇帝伯伯怜爱她，就把她接到宫里养着。宫里的一些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她倒要看看，颜府里的水，能有多深。

　　一连几天，漱烟阁离风平浪静。

　　到了第五天的深夜，颜泠歪在床帐里，发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却没有丝毫睡意。眼见着她一天好似一天，那人应该坐不住了才对。难道是知道她有所发现，所以静观其变？

　　看来，是她小觑了那人的耐性。颜泠轻叹一声，翻了个身。

　　“姑娘，姑娘？”

　　颜泠睁开眼睛，掀起床帐，便看到簪梅举了灯笼站在床边，目光晶亮：“大姑娘，拿住了。”

　　颜泠笑了一笑：“是谁？”

　　“是小少爷屋里做杂活的一个小丫头，名唤红棠。”

　　颜泠道：“问出了什么？”

　　簪梅道：“她家里有个好赌的父亲，家里穷得快没饭吃了。一天有个遮面的人给她十两银子，让她隔天将寒蚀草粉兑了水，抹在竹箩上。事成之后再给十两，她就照做了。”

　　颜泠道：“那个遮面人有什么线索？”

　　簪梅道：“红棠只说看身形是个女子，声音是压低了说的，听不出来是谁。”

　　颜泠道：“你们安抚好红棠，等下次遮面人和她接头的时候，一举拿下。”

　　簪梅应道：“是。”

　　颜泠揉了揉额头：“忙了大半夜，你们都去歇着罢。”

　　拿住了人，簪梅心中松快许多，精神奕奕，一点儿困意也没有，闻言道：“奴婢给姑娘揉揉额头再睡。”

　　颜泠看她坚持，也就不多说什么，躺下来。簪梅跪在床边，一下一下地按着，轻缓又舒适。颜泠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意料之中地起晚了，才洗漱，江氏就来了。

　　颜泠道：“母亲，早。”

　　江氏看了看天色：“不早了。”

　　颜泠便有些赧然，江氏笑了笑，对身后道：“端进来罢。”

　　两个小丫头抱着布匹，轻轻放在锦榻上，又退了出去。江氏道：“泠儿，过来看看，乔家的寿宴快到了，得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颜泠走过去一看，都是极好的料子。她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一匹青碧绣白兰的绸缎上。
　　这青中泛碧的颜色，像是湖中泛起的温柔波光，而那白兰，就开在湖中，轻轻摇曳。

　　江氏见了，朝两边笑：“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泠儿一定喜欢这一匹。”

　　寒星也笑：“母子连心，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江氏道：“拿了这些去绣金坊裁衣裳，青碧那匹，务必要快和精致。”

　　落月笑着应了，招呼小丫头把布匹又抱了下去。颜泠道：“母亲，几位妹妹那里，都裁了新衣裳？”

　　“这是自然，府里的几位姑娘，我都是一样看待。每回给你做衣裳，她们那边也少不了。”江氏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药的事，查得如何？”

　　颜泠把昨晚的事情和江氏说了，江氏目光转冷：“哼，手都伸到旻哥儿院子里去了。一有遮面人的消息，就着人来告诉我。”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面小丫头子高声禀告：“大少爷，小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颜旻就自己挑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颜晟。颜旻亮晶晶地看着颜泠，脆生生地喊：“大姐姐!”

　　颜泠招手让他过来：“旻哥儿，看你这一头汗。快擦一擦，今儿不上学？”

　　颜旻道：“今儿休息一天，我就急着来看姐姐，姐姐，你精神多了。”

　　江氏笑着道：“你大姐姐一日好似一日了。”

　　颜旻拍手道：“那最好了，大姐姐许久没有同我一起放风筝了。”

　　颜泠故意逗他道：“姐姐好了，以后日日问你的功课，你怕不怕？”

　　颜旻小脸一皱，又舒展开：“不怕，姐姐不问，哥哥也是要问的。”

　　颜泠闻言抬眸看向颜晟，颜晟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三人说话。

　　“晟哥儿，你的平安符我戴着很好，多谢。”

　　颜晟温文一笑：“这是弟弟该做的。”

　　颜旻眼珠一转，对母亲道：“昨儿哥哥被先生夸了，说他努力上进。”

　　江氏不惊讶：“晟哥儿一向很好。”

　　颜泠冷眼看向颜晟，这位庶弟，很早就明白怎么做，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但是，颜晟这般与嫡母亲近，他的生母心中，会如何想？

　　颜晟察觉到了颜泠审视的目光，坦荡回视，颜泠微微一笑，偏过头去。

　　苏州府衙。

　　颜博放下卷宗，正准备起身回府，外面一人匆匆进来，拱了拱手：“大人，官员巡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噢？终于有眉目了，快说一说。”颜博看着进来的文书。

　　文书道：“巡查的官员定下来了，为首的是辅相云玚云大人。”

　　“是他？”颜博诧异道：“云玚大人不是守着怡悦郡主的墓么，传言他心灰意冷，无心官场了。”

　　“云玚大人十六岁就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皇上十分赏识他，要不也不会让他尚了郡主。郡主香消玉殒之后，他主动提出守墓三年，皇上更是看高他一眼，认为他品行坚贞。三年期限已过，就急忙招他回来了。”

　　颜博点头：“云玚云大人成名已久，是个年少有为之人，那么，巡查的具体日期定了么？”

　　文书摇头：“没有探到，约莫也就这一两个月之间了。”

　　颜博沉吟半日，忽地站起身来：“走，我们去堤上看一看。”

　　时值春日，苏州河上绿柳如烟，花树如霞，映着薄薄的暮色，别有一番诗意，然而颜博却无心欣赏，他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想象着一季暴雨来临之时，水位会升到什么位置。

　　正与文书说着话，绿柳花树之间，走来一位少年，面如润玉，笑若清风，行礼如仪：“颜伯父好。”

　　“原来是乔贤侄，巧了，来河堤赏景么？”

　　乔景晨微笑：“小侄膳后无事，就出来散散步，没想到遇上了颜伯父。颜伯父近来可好？”

　　颜博道：“尚好，你父亲如何。想来，我诸事繁忙，已经有一个月未曾与你父亲切磋棋艺。”

　　“父亲母亲都在忙着操持祖母的六十大寿，就在下月初五。”乔景晨顿了顿：“颜伯父，帖子早早送到了您府上，您可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颜博笑道：“若是我忘了，你父亲可要与我断交了。”

　　乔景晨拱手：“如此，小侄就放心了。不打扰伯父巡视河堤，小侄先回去了。”

　　文书看着乔景晨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分：“乔公子真真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颜博抚了抚短须，想起家中病娇的大女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乔景晨自然是出色的，不知道泠儿，有没有这个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