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花颜（重生）》幽幽筠

4、第四章 发现

　　颜泠辗转醒来，掀起帐子的一角往外看，晨光熹微，透过窗台洒进寝居，那盆中的兰叶透着光，脉络清晰，颜泠清楚地看见了绿叶之中的一抹枯黄颜色。

　　这是她倒药的第十天，这药果然有问题。她平躺下来，只觉得有些疲惫。

　　她只是个女子，迟早要嫁出去的，既不会继承父业，也不会分去太多家产，到底是谁，觉得她挡了道呢？

　　在有人试药的情况下，在多人的眼皮子底仍然成功下毒，且毒素下得轻微，足够一日一日地让她体弱病危。这个人，实在不简单。

　　她揉了揉眉心，好在，她少了十天未喝药，精神有了好转。

　　“姑娘，醒了么？”

　　“醒了。”她回应。

　　折兰勾了帐子，笑道：“姑娘醒得一日比一日早，能坐起来的时间也多了，依奴婢看，姑娘是要大好了。”

　　颜泠笑了笑：“那么，今日就穿鲜艳一些的衣裳罢。”

　　折兰应了，高兴地去找衣裳。簪梅挑了帘子进来，手里照常捧着一碗药。

　　颜泠目光一闪：“簪梅，你每日都是亲自看着药熬好了就拿来么？”

　　簪梅道：“奴婢亲自盯着厨房里的人熬药，然后看着试药的人喝下三口。几年来，从不假手于人。”

　　颜泠抬眸，看着簪梅。难道会是她？

　　她的丫头们都是江氏亲自挑的，调教好了才送到漱烟阁来，如果是簪梅，也是半路让人收买的。

　　暂且看一看罢。

　　正思量着，折兰捧了一套银红绣折枝桃的衣裙出来：“大姑娘，这套好不好？”

　　颜泠抿了抿嘴：“好得很，就是穿去赴宴也使得。”

　　一句话让两个丫头都笑了，换衣服时，颜泠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妹妹们今儿都在府里么？”

　　簪梅道：“都在的。”

　　颜泠道：“妹妹们轮番来看我，我都不得见。今儿就把她们都请来说说话罢。她们下学了么？”

　　颜博重家风，请了女先生来教导女孩儿们读书识字，弹琴作画。以前的颜泠身子还好的时候也会去听，后来病得重了就没人再提起。如今里头换个芯子，乐得清闲，倒也不想再去学。

　　“算算时辰该下学了。”簪梅忧心：“只是，姑娘，您的身子－－”

　　颜泠抚了抚衣袖上的桃花：“我觉着还好，你们备下一些瓜果，然后分头去请。对了，三妹妹的香囊呢，拿出来给我挂上。”

　　折兰和簪梅一一应了，自去准备。颜泠目光落在盆中的兰花上，微微一笑。

　　府里的姑娘们听说颜泠有请，都暗自惊讶，收拾了一会儿就来了。漱烟阁中，下人们一扫往日的小心和抑郁，对姑娘们笑脸相迎。

　　颜洇走在最前面，一眼便看见了倚在锦榻上闲闲看书的颜泠。颜泠今日穿了银红绣折枝桃的褙子，同色撒花裙。梳的整齐的发鬓上斜簪着珍珠攒成的桃花簪，另一侧用银红缎带编了一条小辫子，垂在耳后。这一身装扮映着窗外灼灼桃花，别有一番柔和清美。

　　颜洇攥紧了手帕，她自诩容貌在苏州城内的世家姑娘之中数一数二，现在看来，颜泠仔细打扮起来，与她各有风采，不相上下。

　　颜泠一抬眸，最先看到颜洇。颜洇身材高挑，长眉大眼，穿着浅碧色绣迎春花的襦裙，仿佛阳光下盛开的春花一般，明丽鲜活。颜涟身量尚小，文静秀气。身着石榴红绣白鸟的褙子，同色湘裙。端端正正地走进来，眼风一下都没往旁边飘。

　　“都来了，快坐罢。”

　　颜涟一眼瞥见颜泠腰上挂着的香囊，心里一暖，笑了笑：“大姐姐才刚好，还是歪着罢。”

　　颜泠与妹妹们围着桌子坐下，轻轻抬眸：“我这身子好一日歹一日，好久没有和妹妹们说说话了。今儿趁着精神尚好，与妹妹们聚一聚。”

　　颜洇道：“妹妹看着姐姐的面色，比以前好多了。”

　　“也许是晟哥儿和旻哥儿求来的平安符起了作用罢，”颜泠顿了一下：“还有三妹妹的香囊。”

　　颜涟闻言扬起嘴角：“姐姐不嫌弃就好。”

　　颜泠道：“三妹妹的针线是风姨娘亲自教导的，风姨娘入府之前得过苏绣大师的教导，阖府谁人不知。这香囊姐姐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颜涟心中愉悦：“那么，妹妹改日再给姐姐做一个更好的。”

　　四人聊了一会儿，颜洇便觉得无聊，懒懒地拨着手上的缠臂金。颜泠察言观色，便提议：“我记得二妹妹喜欢投壶，不如我们去投壶罢。”

　　颜洇目光一亮，颜涟却说：“大姐姐才刚好，只怕会累着。”

　　颜洇目中的光亮又暗下去：“算了，人少了没意思。”

　　颜泠笑道：“别的不说，人管够。折兰，簪梅，暖香，盈袖，这几个不够么？要是二妹妹还觉得不够热闹，再加几个。”

　　“六个人，够了。”颜洇站了起来。折兰她们几个是大丫环，要是再往下找粗使丫头，她可拉不下这个身份。想罢，挽起袖子先走了出去。

　　颜泠牵起颜涟的手：“走，你们投，我就坐在一旁看热闹。”

　　两人走到桃花树下的小亭子中，那里原本长着一棵白杏树，颜泠说不喜，江氏真就让人砍掉，留出一截木桩，雕成了花凳，又从库房中翻出一张雕花木桌，几方木凳，摆在一起。闲时坐坐，别有一番趣味。

　　庭院中央已经摆好了器具，众人各投六支箭，投入壶中多的获胜。若是出现相同结果，便加投决胜。

　　折兰第一个投，近了。她揉了揉手臂，笑道：“用力小了。” 暖香闻言，暗暗花多了一份力气，结果又远了。颜洇第三个投掷，箭划过一条弧线，稳稳地投进了壶里。众人纷纷叫好，颜涟轻叹：“玩投壶，二姐姐还没有输过。”

　　颜泠问：“在府外也没输过？”

　　颜涟回答：“二姐姐的投壶是出了名的，每次宴会玩这个，二姐姐总能赢回来不少彩头。”

　　“那么你呢？”

　　颜涟微微红了脸：“我年纪小，很少出去。”

　　正说着，簪梅的箭也进了壶。喜得拍拍手：“奴婢今儿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运气了。”

　　盈袖失了手，她拍拍簪梅的肩膀：“你先高兴一会儿，下一轮就要现行了。”

　　簪梅回看她一眼：“我偏要投进去，好堵住你的嘴。”

　　盈袖拔下一根攒丝银簪：“如果你再投进一箭，这根簪子就归你了。”

　　簪梅道：“好，你等着。”

　　说到这，颜泠恍然想到这次投壶没有彩头，唤了折兰过来：“把我妆屉里的那一盒东珠拿来。”

　　颜洇看了过来，颜泠笑道：“那一盒东珠颗颗大小均匀，光滑圆润，谁赢了便拿去添妆。”

　　暖香盈袖可怜巴巴地看着颜泠：“大姑娘要是早拿出来，奴婢们都会拼命了。”

　　颜泠掩唇：“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折兰拿了东珠匣子出来，闻言道：“你们两打住罢，就算拼了命，也比不上两位姑娘。”

　　颜洇目光随着匣子转，脑子里已经想了好几种首饰的样式，仿佛那盒东珠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方才就算是练习，现在正式开始，”她道：“别耽搁了，玩太久可就要到午膳时间了。”

　　很快，投壶过了五轮，只有颜洇和颜涟全中。颜洇面上的笑意没了，从小到大，她还没输给过颜涟。

　　笑闹的丫头们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同，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颜洇拿着最后一支箭，想了一会儿才出手，箭碰了一下壶口，弹出来掉到了地上。

　　这下，一切要看颜涟的最后一投了。颜涟举臂瞄了许久方才出手，箭越过壶口，飞出老远。

　　颜洇面色回转，颜涟哎呀一声：“玩了许久，我手都酸了，再投，我都举不起来了。”

　　接下来，颜洇没有再给颜涟机会，稳稳进壶。随着颜涟的箭落地，颜洇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拿过东珠匣子，向颜泠道谢：“它是我的了，多谢大姐姐。”

　　颜泠点头：“合该如此。”

　　颜洇志得意满：“大姐姐，三妹妹，我有点乏，先回了。”

　　颜涟笑着福身：“恭喜二姐姐。”

　　颜洇昂首出了漱烟阁，折兰惋惜地看着颜涟：“三姑娘，你就差一点儿，一点儿，好可惜呀。”

　　颜涟不甚在意：“自家姐妹玩耍，这么认真做什么。”

　　颜泠正要说话，听得门外有人的声音传来：“姑娘们今儿可玩得尽兴？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奴婢。”

　　折兰簪梅打招呼：“寒星姐姐来晚了，姑娘们都散了。”

　　“呀，那可惜了。”寒星对颜泠行礼：“夫人让我来问大姑娘，今儿可否去大厅用午膳。”

　　颜泠把玩着手中的花串：“你回母亲，我歇息一会儿就过去。”

　　寒星笑着应了，颜涟道：“我们闹了大姐姐一早上了，大姐姐好好歇一歇，我回揽月楼了。”

　　颜泠望着颜涟的小身板，若有所思，颜涟明明还有余力，却让着颜洇。这位三妹妹虽然年纪还小，心中已然洞察人情，以后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