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花颜（重生）》幽幽筠

12、第十二章 店铺

　　从乔府回来，姑娘们都各自回寝居去了。江氏靠在迎枕上，揉一揉额头： “小少爷呢，回来了没有？”

　　“夫人放心，已经回了，老爷知道小少爷睡得早，吃完饭就让他回来了，如今小少爷怕是已经睡下了。”

　　江氏点点头：“吩咐厨房，备好醒酒汤，等老爷和大少爷回来就立刻端上来。”

　　寒星自去吩咐，落月道：“夫人，先备水沐浴罢。”

　　江氏想了想：“派人去泠儿那里看一看，等她睡下了就来禀告我一声。”

　　“回来之前奴婢细细看了大姑娘的神色，除了疲惫一些，还好。”

　　“还是派人去看看，她好好睡下了，我才安心。”

　　夫人总是这样，对大姑娘有操不完的心，落月心中暗叹一声，只得去了。

　　月色渐浓，江氏沐浴完毕，看着窗外的树影出了神。老爷还是没有回来，这巡查的官员突然而至，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明天会是晴天，还是雨天，她猜不到。江氏慢慢闭上了眼睛，忽又睁开：“落月，随我去看看旻哥儿。”

　　落月愣了一下：“这么晚了——”

　　话音刚落，江氏已经站起来，往屋外走，落月只得跟上，一路行到外院的长宁斋，只觉月光铺地，安静宁和，里头已经黑了。

　　“夫人，小少爷已经睡了。”

　　江氏凝视着紧闭的门，心里百般滋味，旻儿还小的时候，屋里是留灯的，方便她起夜，后来大了，就把这个习惯改了。

　　“娘，越黑越安全，不是么？”颜旻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江氏只想哭。

　　都是她当年鬼迷心窍做下的糊涂决定，如今已难回转。她一时自私，却很可能害了旻儿一辈子。

　　眼中一湿，江氏拭了拭眼角，轻轻叩门。等了好一会儿，睡眼迷蒙的小厮平沙才嘟囔着开门：“谁呀，这么晚了。”

　　落月轻斥：“睁眼，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

　　平沙一下子醒了：“夫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江氏不多话，径直走了进去，在廊下的石桌上坐了，细细地问颜旻今日的情况。

　　平沙弓着身子回答：“老爷带着两位少爷入席以后，一开始挺好的，后来薛家的小公子来了，总是要逗小少爷，还是大少爷出面护着小少爷，薛小公子才悻悻走了。

　　吃完饭回来，小少爷立刻洗澡睡了，小的们见无事，就各自歇息了。”

　　说完，平沙抹了一把汗，小少爷一向不喜欢人近身伺候，沐浴睡觉都是一个人，进了里屋，更是要通报才能进去。平沙和落石都喜欢长宁斋，清闲不说，主子还心大，甚少计较，可别得罪夫人，丢了这份清闲差事才好。

　　江氏听罢皱了眉头，又是那个薛沉璧，明明在人前挺知礼的孩子，怎么老和旻哥儿不对付呢，还好，没有引起争执和吵闹。

　　“无事就好，你们以后在学堂里看着点，别让两位公子闹起来，若是传到先生耳朵里，可就不妙了。”

　　平沙嘴上应了，心里却苦。薛小公子可是书院掌院的独孙，他们这些没墨水的下人，根本说不过，最后还不是得小少爷亲自出马。

　　江氏叮嘱完，又在夜风里坐了一会儿，才姗姗离去。

　　颜泠在府里歇了几日，趁着江氏忙碌，又溜出府去。

　　一条行人甚少的巷子里，开着小铺，小铺的招牌耷拉了一节下来，像是醉酒的老汉。今日生意惨淡，门可罗雀，小二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掌柜没精打采地拨拉着算盘。

　　“掌柜，掌柜？”

　　掌柜从算盘中抬起头来，见是一位清秀的小公子，问：“这位公子，需要什么文房四宝？”

　　颜泠皱了皱眉头：“你们这里的文房四宝有多少种类？最好的是什么？”

　　掌柜回答：“约莫有五种，最好的是湖州紫毫和徽州砚台。”

　　颜泠点了点头：“拿最好的给我看一看。”

　　掌柜看小公子面色白净，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就打起精神应付。今儿，估摸是可以开张了。

　　他一巴掌拍醒了小二，让他给公子倒茶，自己转到后面拿紫毫和砚台。

　　云玚端坐在轿子里，默默地想着事情。乔家的寿宴，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他也得以一窥苏州的上层面目。谁人稳重，谁人轻狂，谁人胸有丘壑，谁人腹中草包，他大致有了了解。

　　宾客的礼单他扫了一眼，倒是有些有趣的地方，值得回味。

　　外面飘进来栗子糕的香味，他一挑帘子，向外望去。目光无意中转到一个小铺里，目光微凝。

　　铺子里端坐的人，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地挠着桌子的边角，这动作，和她无聊等待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云玚苦笑一声，放下了帘子。她已经死去了，带着他们刚出世的孩儿，他亲手将她们放进棺材，入土安葬。

　　别说那人是个男子，就算是女子，再像，也不会是她了。

　　颜泠一边等着，一边打量风姨娘寄卖绣品的这间小铺。灰尘落了满墙，想是很久无人清扫，掌柜子和小二成日混日子，店铺里又没有吸引人的物品，难怪没有生意。

　　掌柜将紫毫和砚台清洗了一遍，擦干净了才拿出来给颜泠。颜泠一看，只想叹气。紫毫掉了一些毛，而砚台曾经磕碰过，底部有小小的裂痕。

　　“还有没有别的？”

　　掌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没了，只剩下这两件了。”

　　“你们多久没有进新货了？”

　　“这——嘿嘿，小店生意不太好，这些贵的货当然进不了了。”

　　颜泠道：“这两件看着是五六年前流行的样式了，而且都有瑕疵，价钱么－－”

　　“好说，好说。”掌柜的连忙道，能卖出去就不错了，哪里还计较那么多。

　　颜泠的笑容浓了一些：“看老板是个好说话的恶人，不如，咱们谈一谈别的生意，比如，寄卖的绣品和西域商货——”

　　老板谄媚的老脸定住了。

　　颜府，鞠月楼。

　　八仙图绣了一半，风姨娘放下针线，抬了抬胳膊。拾叶赶紧上前帮她揉揉脖颈，劝道：“姨娘，您歇一歇罢，这个屏风不急的。”

　　怜花也上前：“是啊，离夫人的生辰还有好几个月呢。”

　　风姨娘抬头看了一眼怜花，惜花被发卖以后，夫人又拨了怜花给她，这个丫头倒是挺勤快的，只是不知道她的心，到底向着谁。

　　颜涟在庭院里踢毽子，她随了风姨娘，腰肢柔软，是个中高手，每踢十多个就换一种花样，看得盼春入夏几次忘了数数。正过了一百，外面小丫头禀报道：“大姑娘来了。”

　　颜涟蝴蝶似的轻巧翻了个身，毽子稳稳落在手里。她接过入夏手里的汗巾，擦了擦：“大姐姐来了，我这一身汗呢，怎么见人。”

　　颜泠听到了，抿嘴笑：“还想多看看三妹妹踢毽子的英姿呢，怎么就停了。”

　　颜涟偏头想了想：“我记得大姐姐踢毽子也是很好的。”

　　盼春拍手：“不如大姑娘和三姑娘比一比。”

　　以前的颜泠会踢毽子，现在的可不会。颜泠笑了一笑，岔开话题道：“如今还是容易累，踢毽子就算了，姨娘在绣什么？”

　　拾叶出来迎接：“姨娘在绣给夫人的生辰礼物，没日没夜的。”

　　颜泠算了算日子：“这还有三四个月呢，我记得姨娘的眼睛伤过一次，可别再伤第二次了。”

　　“我也是这样说呢，奈何姨娘听不进去。”颜涟眼神里有明显的心疼：“大姐姐且坐一坐，我去换衣裳。”

　　错身而过的时候，颜涟轻轻地说了一句：“大姐姐，姨娘的事，谢谢你。”

　　颜泠愣了一下，会意一笑，三妹妹，还是知道了。

　　风姨娘见颜泠进来，猜测颜泠是要单独和她说话，便收了丝线道：“大姑娘，里面请。怜花去沏一壶花茶来。”

　　两人在厅堂里坐下，怜花端了茶水进来，给风姨娘和颜泠斟满茶，风姨娘道：“你们都退下罢。”

　　颜涟换好了衣裳下来，恰好听见这句话，正要悄悄地走开，偏颜泠看见了，笑道：“三妹妹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罢。”

　　颜涟进来坐下，屋子里剩了三个人。颜泠慢慢喝了一盏茶，拿出一个布包：“姨娘看一看。”

　　风姨娘接过一打开：“这不是铺子里的么，怎么这么旧了，还有裂缝。”

　　颜泠道：“这是铺子里最好的砚台和紫毫了。若是没有姨娘的绣品，怕是早就关门了。”

　　风姨娘默默地把砚台包回去，当初她选这间铺子寄卖，就是看中老板老实，而店铺又不显眼。可是做生意么，太老实就是个缺点了。

　　颜泠喝了一口茶：“姨娘，我想买下这个店铺来经营，那西域商人您知道多少，请如实告诉我。”

　　风姨娘吃了一惊：“大姑娘，您才病好没多久，何苦折腾这个，若是夫人怪罪，奴婢承受不起。再说，那铺子不是个好的。”

　　“练练手而已，无妨的。”颜泠道：“母亲那边，我自有话说，姨娘不必慌张。”

　　风姨娘拗不过，只得把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