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弥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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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光影在沉重的眼皮上跳跃，言滢费力地睁开眼，全身像是被狠狠地碾过一般，一丝力气也没有，大丫环轻云和轻雨忙上前道：“郡主！您终于醒了！”
言滢的肺腑像是被冻住了，连呼吸之间都冒着寒气，她艰难地转过脸，问：“孩子呢？”
轻雨低下了头，轻云忍了又忍，方才回答：“郡主，您，您养好身子，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没了么？他终究没能活下来。呵，我该知道的，报应来了。”言滢闭了闭目：“我怎么会再有孩子呢，那一夜，是我仅有的机会了。”
轻云心头发酸：“郡主，郡主，来日方长，您莫要这么想。”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一直这么骗自己。”言滢轻笑：“他那么恨我，恨我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强嫁与他。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份恨意也不会变淡。”
轻雨泣道：“这三年来，郡主对他把心都掏出来了，就算是块石头，都该焐热了。奴婢，奴婢们看在眼里，心中－－”
“没有用的。”言滢艰难地喘了口气：“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郡主－－”
“去，抱给我看看。”
轻云忍着一包眼泪，依言抱了个紫红绸布包着的襁褓，跪在床边让言滢看。怀中的婴孩小小地缩成一团，青白的脸上眉头皱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世上。
言滢默默看了一会儿，唇边露出一个苍白如雪的笑容：“是个女孩子罢？与他一点都不像，我与他，果然不该有交集。”
轻云怕郡主伤心，收了襁褓放在一边榻上：“是个顶漂亮的姑娘，郡主放心，我们已经找了高僧过来超度小主子，小主子一定会投个好人家，快快乐乐过一世。”
轻雨帮言滢掖了掖被子：“郡主，您好好休息，好好养身子，什么都别多想。”
“云玚呢？”
轻雨咬牙：“驸马昨日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府上的人已经去了好几拨。”
言滢抿嘴，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自嘲。问这个做什么呢，这个回答，她其实已经猜到，只是存着一点可怜的小期盼罢了。总觉得今日生下他的骨肉，他能舍下厌恶回来看一眼。
昨日是一年一度的祈雨节，每年在祈雨节跳祭祀舞的人，都是顾怜筝——他心上的人。她们母女俩的生死，哪里比得上顾怜筝的一颦一笑？
言滢睁着眼睛看顶上的承尘，思绪一会儿近，一会儿远。这三年，她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画了浓墨重彩妆容的傻子，摆在戏台上，给无聊的人增加茶钱饭后的一点笑料。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她就给这一世，收个相对完满的结尾：“梳妆台的小屉里有一张纸，你们拿过来。”
轻云很快找了来，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郡主，您－－”
言滢想笑：“临走之时，总要做一件功德，好让阎王爷下辈子给我托个好人家。”
轻雨哽咽道：“郡主，您说的什么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言滢却不听：“轻云，笔墨伺候。”
笔是她惯用的紫毫，她却差点握不住了，歪歪斜斜写了自己的名字，这字迹她皱着眉看了半晌，实在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了：“本想最后给他留个好印象，省的他说我字难看，罢了，罢了。”
轻云忍了又忍，抖着手把和离书收好。
静静躺了一会儿，言滢又问：“轻雨，院子里的杏花开了么？”
轻雨道：“开了，一树一树，云霞似的。等郡主好些了，奴婢扶着您去看。”
言滢眼前越来越模糊，她轻轻道：“折一支来给我闻一闻。”
轻雨应了，转身拭了拭泪，走出去折了一支最灿烂的杏花，放进言滢冰凉的手里：“郡主，给您。”
熟悉的花香涌入鼻尖，恍然之间，仍是那个阳光肆意的春天，她在杏花林里迷了路，惶然无助之间，看到了那个吹笛的芝兰少年。
他走过来，捡起一支杏花，道：“姑娘，你的花掉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公子贵姓？”
他笑如云霞，漫天光华：“在下云氏云玚。”
自此，一错再错，万劫不复。
如果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会在看到他的那一霎那，转身离去，自此陌路，两相安好。
可惜，没有如果。
耳边的哭声渐远，她觉得自己荡悠悠的，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轻盈。心神一松，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然而，她再也无暇去听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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