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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帝夫之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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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一颗巨大的樱树下,白木一身月白锦袍坐在院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动琴弦,一串流畅的琴音流入空气中。动作云淡风轻,只是一张俊俏的脸上却是眉头紧锁。
他出神的厉害,蓦然却听得院中传来一阵悠悠笛声,清亮幽远,洗尽尘俗,合着他的琴声原本带有忧愁的曲调自然而然转换成松涛阵阵,万壑风声。
入耳处使得人心神一静,哪管这凡事扰人,只管乘风远去,捡来松花酿酒,捧得冬雪煎茶。
曲终笛声散,白木抬眼看向墙头。墙头上立着之人一身红色的衣角翻飞,如墨长发似黑色绸缎,她身后是一轮皎皎明月,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似乎站在月亮中一般。
他微微有些呆愣,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玉笛朝他浅浅道:“更深露重的,世子一个人在这儿弹琴多没意思啊。”
话语轻佻,脸上却是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白木收回思绪,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灵枫似乎不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只是将玉笛别到腰间,提起累赘的裙摆往墙角下看了看:“白木,你过来扶扶我可以吗?”
白木坐在原地不为所动,他低头拭琴一副不大想搭理她的样子:“陛下上的去就下不来了?”
他被她骗过太多次,不想再去和她牵扯,也不能再有牵扯。
“那不一样啊,我刚才爬墙的时候没注意。”灵枫站在墙头继续厚脸皮道。
白木眼眸微动,却依旧没有管他。
灵枫见状继续碎碎念道:“白木,你是不是生气了?你说说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呢?生气容易让人变老变丑,你虽然长得好看,可也得注意,啊……”话未说完,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从墙头栽下去。
眼瞧着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拥抱时候,忽然树下的月白身影一闪,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稳稳揽着,他的一缕发丝垂在身前,轻轻痒痒拂过她的白皙脸颊。
在灵枫的预料之中,她落入了他的怀中。眼中不由含笑看着他,细长手指抚上他的下巴:“公子又救了奴家,奴家实在是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细长藤条上的一朵牵牛花从墙头落下卷入二人相连的衣摆中,他轻轻抱住她,听着她熟练风月场上的话,面色平静,耳朵却蓦然有些红。
他低眉看她,眼中有些恼意:“陛下再三捉弄究竟图什么?”
灵枫看着心口不一的白木,心情极佳缓缓抬手握住他的发丝道:“捉弄你图什么,当然是图我开心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她的捉弄和胡话。手一松将她放下来,不再理会她转身重新坐回长案前。
灵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还是跟着他过去坐下来,不紧不慢道:“不管从前如何,白木,你既然进了宫来,就是我的人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呢,我们开开心心的过不好么?”
白木脚步一顿,身旁夜风吹得温软,他凉凉道:“你一步步处心积虑将我逼到这深宫来,还觉得我们在一起能开心而不是折磨?”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是不怀好意呢”灵枫以手支颐认真瞧着他,嘴角勾出一抹笑:“你就没有想过,我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只是为了你呢?”
白木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似乎是在探究。
灵枫这话却说的是真的,虽然不夹杂其他私人感情,但是她所做的一切,玩转心机真真就只是为了他。
今夜良辰,有风有花,宜谈情说爱。
她微微上前,好看的脸映入他的眼帘,就连鼻尖只差一点就要和他的相挨,他的喉咙轻微滚动,她却笑了笑,凑到他耳边:“白木,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他向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灵枫见白木有些紧张,她坐直身体幽幽看着他,抬手将发髻上的一根玉簪取下来,原本挽着的青丝顺着肩膀一泻而下,似乎一段黑色瀑布。
白木见着散发的人,有些呆愣,她却毫不在意伸手将簪子递到他面前:“你要怎样相信,我喜欢你,白木。”她看着他,一向戏谑的眼神此刻温柔又难得的慎重:“我送你帝夫之位,如何?”
黑夜中,长案上一盏小竹灯的烛火忽明忽灭,他低眉看着玉簪,目光一寸寸往上移,看着她白皙的手指,绯红的袖边,最中落到她白皙的脸上。
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他记得年少之时,刚随同父王来天都给天子贺生辰的时候,他也曾被随行的其他国家的公子拉着去翻墙头看传说中的大尧第一美人楚桐。
那时候杏花纷纷,园中热闹。楚桐随着几个丫鬟在花园中踢着羽毛毽子,动作流畅十分可爱。
所有人都道小小年纪便有成鱼落雁之貌的楚桐长大后必定是个搅动天下风云的美人。
他却瞧见了她,园中一颗梅子树下,她一个人独坐在那里看着远处踢毽子的人出神,身旁丫鬟低眉同她说了什么,她只是摇了摇头十分安静。那样安静的人,清澈的眼中没有任何预谋,不夹杂后来的戏谑,是一个干净明亮的小姑娘。
他没想到那一次父王带他来再也不将他带回去。
后来他再见她之时,他是禺国送来让天子安心的质子,她是天子膝下最受宠的公主,她高高在上低眉看着他:“我正想着给这匹畜生取什么名字呢,你来的倒巧,这匹小马驹就叫做赤羽吧。”
在天都将近十年,先帝驾崩后,她早已是让诸侯畏惧,受万民拥戴的天子,他还是用来挟制禺国的质子。身为一个帝王,她做的很好,或者没有谁比她更适合那个位置。
她从未见过他,甚至也许她都记不清楚他的名字。不过这样也好,本来从一开始她和他就已经划分好了阵营,没有任何瓜葛,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两年前,她不知怎么看上了他身边的一个侍卫,直接将他抢到了宫中去。仆人前来相告通传,他却愣了许久。
直到一盏茶后,他才回过神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前往宫种。那是她和他第一次正式见面,她靠在龙椅上,一身金色龙袍显得整个人十分耀眼,手中翻着一卷折子似乎看得认真。
他不动声色收回眼眸:“陛下为什么偏偏喜欢臣府上的?”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这天下都是寡人的,寡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她说的清淡,说的理所当然。他心里却忍不住觉得,她的眼神,禺国的第一个阳春白雪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