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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简直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一时间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劝走了那些面相凶狠的讨债汉子，刚要松一口气，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却仍在边上叽里呱啦地念叨着，她觉着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原地去世了。
高贺是个没眼色的，压根没瞧出叶氏脸上的不耐，仍旧一边拉着叶氏的衣袖，一边颤颤巍巍地问：“母亲，母亲，这下该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输个精光啊！明明一开始运气那么好，怎么后来……父亲要是……要是知道我把自家的地契和铺子都给抵押了……”
“你给闭嘴！”叶氏实在受不了，厉声斥责道：“我真是造孽啊！不然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我要是早知道你会惹出这些事，当初就应该在生你的时候，把你掐死！”
高贺平时被叶氏给宠坏了，压根就没听到过叶氏这般对他说话，要是寻常，也不会反抗。
可就在前段时间，当他一提起想要纳自己那位远房表妹为妾，叶氏却坚决不许，说是怕和他订了婚的钟家姑娘悔婚，可他知道，真正的原因绝不是如此简单。
可他也没料到，母亲居然趁他和父亲不在，偷偷将那位远房表妹送走了。
高家对于苏瑶被救之事其实并不清楚，当初叶氏也只是把苏瑶买给了人牙子，苏瑶到底去了哪里，她也是不知的。
叶氏虽然知道一个月前红袖坊发生的事情，可是她下意识不愿往那个方面想，毕竟谁能想到世间会有如此巧的事？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这半个多月里，向来谨慎的叶氏极力约束自己儿子，不让他在外偷鸡摸狗。
一连半个多月，也都不见有人上门寻仇或是找麻烦，叶氏自然就放松了管束。
可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她一转头，自己那个肥头大耳的儿子就给她惹了一屁股债。
被自己母亲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高贺脑子里却浮现了自己那位远房表妹的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在心里积压了多时的愤恨瞬间就达到了顶峰。
他站直了身子，尖声回嘴道：“要不是你把苏瑶给送走，我会跑去赌坊去赌钱？会把咱家宅子和铺子的地契给压上？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忽然，房门处传来了一声闷响，叶氏一看，发现自己的丈夫高宪正靠在门板上，怒发冲冠，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高贺一见自家父亲这幅样子，便知道自己要完了，立马撒腿就要跑。
高宪又哪里肯？随手从身边的木柴堆里挑出一个成人手臂粗的棒子，挥着木棒，直接冲着高贺而去，叶氏拦都拦不住。
“我打死你个逆子！”
高贺从来都不是个孝子，腰背处挨了高宪几下重击，他也生了火气。
见棒子又要往身上砸，他也不顾什么父子情分了，蛮力一顶，就把高宪推开了。
可是高宪不比高贺身强力壮，身子便被狠狠地甩在地上，顺势从石阶上滚了下去，一时间竟没能爬起来。
高贺以为这是自家老爹在用苦肉计，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疼，也不去管高宪到底是如何了，狼心狗肺惯了的他连忙跑到叶氏的屋子里，把高家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钱财搜刮一空，一溜烟从后门跑了。
叶氏见自家儿子拿了钱跑了路，也没有阻止。
她和高宪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怎会不知高宪性子暴戾，下手没个轻重。
而高贺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就算做了再大的错事，血浓于水，她又怎么会不害怕高贺被亲爹打死。
等自家儿子跑得不见了踪影，叶氏这才后知后觉回了神，却意外发现丈夫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心猛然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整个脑子。
等她急急忙忙地将高宪的脑袋翻了过来，就发现高宪双目紧闭着，脸色蜡白，额头处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石阶上淌了一泊血水，显然是从高宪额头上流出来的。
“老爷老爷，你醒醒啊……”叶氏手忙脚乱地扶起高宪。
高贺跑了，整个院子就只剩高氏夫妇俩，叶氏赶忙跑出院子，想要找人帮忙，把高宪送到医馆。
可奈何高家平时行事为人实在令人不齿，先是霸占自己客死他乡的亲戚的遗产，又将丧父不久孤苦无依的远房侄女送走，这些事就足以让街坊邻居们耻与其为伍。
街上人不少，见叶氏呼救，却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都在一旁幸灾乐祸。
叶氏咬咬牙，想要随便拉个人，可在场的人都好像在躲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远远闪开，害得叶氏摔了个狗吃屎。
叶氏此时是叫天不灵叫地也不灵，头上朱钗散乱，哭花了精致的妆容，衣裳滚灰，好不狼狈。
就在此时，当街驶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帘被风微微吹开，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来。
叶氏瞬间愣在当场。
这张脸叶氏绝对不会忘记，毕竟在她第一次见时，便惊为天人。
可无论这张脸生得多美，她都生不起欢喜。
因为每当这张脸的主人对她温声细语时，她可以清晰得感觉到身边的丈夫和儿子对这张脸的痴迷。
所以当高贺要纳苏瑶为妾时，叶氏下意识地一口回绝。
她怎么可能同意，家里有一个长得这样千娇百媚的女人存在。
可等苏瑶父亲离世，家里的两个男人的目光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叶氏知道，自己要是还不做点什么的话，苏瑶势必是会成为自己丈夫或者儿子的女人。
所以，叶氏趁自家丈夫出远门时，偷偷地把苏瑶卖给了人牙子，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将苏瑶卖远一点。
可人牙子信誓旦旦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苏瑶那张美得不成样子的脸却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苏瑶这个贱蹄子不是被卖到北方了吗？可是刚刚这张脸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个以夫为纲的时代，没了丈夫的妇人无疑会受尽排挤，更何况叶氏早已人老珠黄，想要再嫁，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叶氏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苏瑶是被她推入火坑的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追那架马车，连鞋子都跑掉了。
可还没等她走几步，马车已然消失在街角。
下一瞬，便有人在身后大喊：“死人啦！死人啦！”
叶氏也不顾捡鞋了，失魂落魄地赶忙回家，扒开门口看热闹的人，有白胡子老人蹲在高宪身旁。
叶氏认识这老头，正是京城有名的时常给穷人义诊的大夫，应该是刚刚碰巧听见了她的呼救声，才进门救人的。
叶氏心里顿时生了几许希望。
可那白胡子老头看叶氏进门，收了号脉的手，无奈地冲叶氏摇了摇头，起身在叶氏耳边悲声道了一句：“老朽无能，望夫人节哀顺变。”
叶氏听了这话，立马吓得魂飞天外，身子一软，摔在地上，双目无神，连给高宪收尸的事情都忘个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儿子杀了人的事。
街坊邻居也没有再看热闹了，不多时，便有人领了几名衙役进了门。
可无论这衙役怎么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氏仍一个劲地装疯卖傻，说的话半点逻辑性都没有，听得衙役满脸的不耐烦。
不知道的还以为叶氏被家里发生的事情真的吓傻了，可只有叶氏自己知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保住自己唯一的儿子。
衙役们询问叶氏无果，只能先给高宪收了尸，带叶氏回了府尹衙门，留了一个衙役询问周边邻居，收集相关证据。
本来大部分街坊邻居对于这件高家杀人案并不如何清除，可就在衙役打算离开时，忽然有人钻出来，连忙说自己知道高宪的死因。
“高家老爷是被自家儿子推下台阶，最后给摔死的！”
虽然街坊邻居们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此言一出，住在这条街上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们，纷纷你一言我一语。
平时高家父子再寻常不过的对话，在他们的添油加醋之下，就变成了针锋相对话里有话，仿佛高家父子之间有血海深仇似的。
古人言，三人成虎，此言非虚。
在场的这十来张嘴，能把黑给说成白的，偏偏还会有人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说到最后，大家仿佛是在比谁知道的多，高家丑事便被说了个底朝天。
怕是高家三口人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的底会被别人扒得这般干净。
说到最后，不知是谁提了一句，高家前些日子不见了个姑娘。
这话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可偏偏被留下的这个衙役是个心细的，赶紧询问关于那个在高家只逗留了数日的女子。
大家见是衙役要问，也就不再压抑自己想要一吐为快的心了，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知道的苏家父女的事情全给说了。
就在此时，衙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人随口说的话。
“你说，高家叶氏曾经偷偷去药铺里买了药老鼠的药？”
衙役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戳破了某个高家死死隐瞒的真相，急问：“而且就在第二天，那苏姓商人就染了急病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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