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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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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无岁月,沈知非跟在文不悔身边成长的很快,不出五年,俨然已经有未来小将军的风范。
文不悔开始放心的把自己后背交给沈知非。有一次,文不悔的战甲被敌人挑坏了一个口子,沈知非一个尖枪挑过去才没让文不悔受伤。
事后,文不悔笑着问:“怕不怕我当时就那么死了?”
沈知非答:“我死也不会让元帅死。”
画面就在这里暗下去了,凡渡一时什么都看不到,就只听有一人含笑道:“前线传来捷讯,这次仗大约终于要大胜了。”
那人接着说:“文将军传回来的信里提到一个有意思的事。他说这次从军的人里,有个年轻人威武善战,用兵如神,颇有沈将军当年风范,向朕给这个孩子讨赏呢。”
“哈哈哈,等他们凯旋时,朕倒要看看那年轻人是不是真像沈国公,若像,不如国公就认他做了义子如何?”
画面就是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的,文不悔带领的军队已经大胜敌寇,凯旋而归。
那日,时隔8年后,23岁的少年鲜衣怒马,往朝堂上一站,下巴微微抬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视皇帝,直到被文不悔拉了一把才撇撇嘴,低头。
皇帝高坐殿堂,把两人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笑道:“抬头让朕看看。”
打从皇帝出现,凡渡的视角就变了,他发现自己到了皇帝身体里。
等沈知非重新抬头,皇上眼中笑意更甚,目光在沈将军和沈知非之间来回过了两遍说:“不错,的确像,尤其是那眉眼。”
他看向两鬓已经斑白的沈将军:“将军早年痛失独子,遍寻不得,你瞧瞧,会不会……”
沈知非早年的易容早就掉了,但军中无人认识他,如今时过八载,被军营的生活打磨,容貌变化极大,一时所有人都只觉得像,却没人敢说是。
沈知非眉头一挑,正要说话。
沈国公却道:“的确是像,可非儿顽劣,比不上这位小将军。”
沈知非当时一挑眉,刚要说话却被文不悔一把拉住。
皇帝接着道:“哦?那不如……”
这一次,皇帝的话都没说完,沈国公已经看着沈知非泪流满面,等皇帝看过来时才惊觉失态。
他擦着泪水道:“老臣失礼,只是一看他就想到非儿,这心里难受,哎。日后若是日日在朝堂见面还不知该如何自处。”
皇帝似是不忍,劝慰道:“将军年迈,日后也不必日日来上朝,只是这义子怕是认不了了,不然反而惹得国公伤心。”
沈国公抹泪不答。
退朝,沈知非是被文不悔拽回府的,文不悔屏退下人,面容严峻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刚才在大殿上你想说什么?”
沈知非蹙眉不答。
文不悔看着他,忽然道:“八年前,沈将军独子不见,八年前也正好是朝廷招兵的时候,你不会真是……”
少年人盯着文不悔,他打十五从军,在那之前又被沈将军养在府里,从来没有真的接触朝政,一时也没反应出来有什么不对。
于是,沈知非道:“是又怎样?定是我从军日久变了容貌,他才没认出我来,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不让说话?”
他话没说完,文不悔已经猛然瞪大双眼,常年在鲜血之中厮杀让他周身拢着一股浓重的煞气,瞪着眼睛时尤其摄人。
文不悔抬手,狠狠扇了沈知非一巴掌,几乎把对方扇倒。
他道:“荒唐!如果我知道你是沈国公的儿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带在身边。”
那是文不悔第二次打沈知非。
沈知非被他打了一巴掌,嘴角都渗出血,重新抬头,锐利的目光看向文不悔,“怎么就荒唐了?我爹不过是一时没认出来,我……”
听文不悔打断他:“你再变会有爹认不出儿子那?”
沈知非一愣,文不悔接着道:“自古功高震主,沈将军后继无人,圣上才会放心用他。现在呢?如果让皇上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少年将军的儿子,你觉得皇帝会怎么做?”
“如果皇帝得知我作为当朝的兵马大元帅,手握兵权,和位高权重的沈将军有染,你觉得他又会怎么做?荒唐!荒唐至极!”
直到这时,沈知非才恍然惊悟,他惊出一身冷汗。
可没有哪个惊才艳艳的少年愿意一辈子活在父辈的阴影之下,他还是忍不住反驳:“可是,难道我就要一辈子都低着头,只能做个乘着我爹阴凉的废物?”
文不悔没答,反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踏出我府邸半步。我会和皇帝禀报说你旧疾复发,一切恩赐都由我替你接受,你不准对任何人说你是沈将军的儿子。”
沈知非还想说什么,文不悔根本不听,推门出屋,对外边的亲信道:“看住他,不准任何人探望,也不准他踏出这个屋一步,如果违抗直接废了他。”
一同关在门内的还有一颗少年人的心。
沈将军和文不悔都在瞒,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切终于还是暴露了。
大厦高耸几乎盛于日月,倾颓便是时间问题。
沈氏家族被皇帝强行安了一个谋反的罪名,全家上下七十五口人,男女老少皆宣斩于亭市。
但也许是不想直面两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对于文不悔,皇帝只称他是被沈知非骗了。
这其实说的过去,因为直到那一天之前,文将军确实一无所知。
文不悔只要什么都不说就可以自保,但他没有。
宣判那日,文不悔拦在御前,言辞恳切,希望皇帝饶沈氏一家七十五条人命,他甚至以自身作保,说沈知非和沈将军绝无谋反之心。
皇帝自然不允。
几番唇枪舌战,文不悔道:“知非自从军以来一直由我带着,若他谋反,是不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要谋反?皇帝不如把我杀了,留那孩子一命。”
那时的沈知非已经入狱,对此一无所知。
沈氏的兵权早就被皇帝瓦解的干干净净,依律当斩的不过是一家毫无反抗之力的七十五口人。
但文不悔不同,他手里把着绝大部分的兵权。
威胁皇位的程度并不次于昔日沈将军。
被凡渡附身的皇帝靠上龙椅,意味深长道:“你替他们死?”
文不悔,“臣教徒无方,甘愿一死谢罪,只望吾皇法外开恩,饶沈氏一家75口人不死。”
那是文不悔第二次叫沈知非徒弟,上一次是在奏章里,但沈知非没有一次听到。
用一条命换七十五条命,文不悔觉得值。
外无战乱,良弓当藏。用文不悔的兵权换七十五条没什么用的人命,皇帝觉得也值。
再后来,皇帝重新审理此案,沈氏一家成年男性被贬去边境,妻女贩卖为奴,文不悔入狱,择日斩首示众。
文不悔死的那日,沈知非没哭,他被官兵押送边境,永不得回。
边境的夜空,仍是繁星满天。
凡渡从狗皇帝身体里脱离出来,在沈知非身侧坐下,对他身体里的修念远道:“你能感受到他在想什么吗?你猜他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没有人答。
就在凡渡以为修念远不会答时,修念远和沈知非同时道:“敌人的血。”
咱们活着的人啊,能做的就是多杀几个敌寇,用敌人的血给他们报仇。
沈知非用了十年的时间自学易容,兵法,十余年如一日,终于在一次偶然中逃离边境,后又重新混进新兵之中。
接着,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再一次站在朝堂上的时候,沈知非年俞四十,垂头敛目,谁也认不出他。
又三年,沈知非功名赫赫,做到了兵马大元帅,曾经文不悔的位置。
在沈知非握紧兵权的第二年,他被派往边境对敌,沈知非从边境发兵讨伐,直逼皇都。
次年,一路闯进内廷活捉皇帝,不管天下人如何评价他,当日午时,皇帝被斩于亭市,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时间,持刀人变成了沈知非。
铡刀挥落的瞬间,凡渡脖颈狠狠一疼,同时听到沈知非说:“我要天下知道,文将军,文不悔,忠肝义胆。”
狗皇帝人头落地那一刻,凡渡和修念远同时从附身的身体里脱离,他们听见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走过半载人生,喃喃:“我替你报仇了,别那么凶了,好吗?”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这一次,沈知非落泪了。
时值盛夏,风吹柳枝,空气里却是那年边境严寒,风雪的味道。
不知个人在唱:“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周围的场景迅速抽离,凡渡和修念远重新回到酒馆里。
第一排12个人头齐刷刷说:“都找到了,你体会到了我最恨之人的痛楚,看见了我一生的故事。”
凡渡,“……”
他有点沧桑地想,所以,我成了狗皇帝了,是吗?
就在这时,已经脱离幻境的修念远第二次挥起了铡刀。
作者有话要说: 就,反正皇帝不是上一辈子凡渡。沈知非也不是修念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