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传》十木水

11、第 11 章

　　垂着头没精打采地随着兄姊们从中堂走出，双手拉住衣角无意识地扭扯，直把那片布料扭成个心乱如麻状，左思右想，最后竟迁怒动到未书姐姐身上，想着要不是因为她，父亲定不会同意什么指认的要求，自己也不会陷入这两难境地。

　　忽然听到前不不远处几个姐姐在窃窃私语。
　　一个奇怪地问：“父亲对他们一向强硬态度，否则也不会这么几百年来都相互交恶，而且最初豹家来问责时早被他断然拒绝，还放言不受折辱不惜一战，今天怎么突然变卦了”。
　　另一个了然于胸地回答：“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原来父亲大人想豹家最厉害的那个伤的不轻，其它法术又不灵，虽然玄豹家本是在幽都山上的大家，可现在一窝老的老小的小，也不足生畏，当然说什么不惜一战，可没想到这山上其它几家也站在他们一边，一起来欺负我们，单依靠着那几个遇了大难只知逃跑的兄弟，哪里打得过，而父亲的那个老帮手早就与他不欢而散，这样一来想不低头也不行了！”。

　　原来如此，什么所谓的“人正不怕影歪、为了青丘的名声”之类的，只不过是找个堂皇的借口罢了，看到“强硬”的父亲在现实面前如此懂得“拿捏分寸”，直是让他在我心里的形象轻了三分！

　　但不管怎么说，事件终归是因我的不慎而起的，倒不如一人作事一人当，而且事情也是因他缠着我而起的，总不能都怪在我一人身上，明日当着大家说明原因，想来总不会把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吧？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去向父亲大人说明原因。

　　当我走到父母的主屋门前打算上前叩门时，就听见母亲正提到我的名字，于是手上顿，不自主地站在门前听起壁角来。
　　只听母亲低声的维护我，说“我看玄女挺乖巧的，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你知道什么，乖巧？我把她送上青丘，是想着她也能像未书一样抓住个白家的儿子，她倒好，两手空空就跑回来，仙术也没学的像个样子，回到家就给我捣乱。一个两个，都是你生的好女儿，快把我气死了，你说说你那个未书，我当初还以为她可算帮我找了个靠山，要是青丘白家给我撑腰，别说一座小小的幽都山，就是北海一域，也早由得我呼风唤雨了，哪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结果她躲到青丘，做她的神仙眷侣去了，对家里不闻不问，还害得我白白毁坏了与罴家婚约，失了个好帮手。”说到最后，父亲竟然气急败坏地指责起母亲来，吓得母亲噤了声。

　　“还换了白浅的模样回来，难不成觉得我狸家的样貌不堪入目！？不孝子孙！”听到他的话，我觉得心里仿佛千针万刺，疼的绵绵不断，泪水忽然从干涩的眼眶涌里，立刻转头离开。

　　但离开时，我隐约听到他的语气有所舒缓，竟然好像连说了两个“也好也好”。

　　这一夜，和衣而卧、辗转反侧，身似铁板炙肉，心胜火中之栗，一闭眼就看见自己被当众指认的一幕，而之后的下场却是不敢再想。也曾想着再逃回青丘去，那儿总归还有未书姐姐，但耳边立刻响起父亲的话，“躲到青丘……一个两个”，这样岂不是让父亲更记恨未书姐姐，虽然我诚然总是一错再错，但却真的从未也断不想殃及未书姐姐，那个从小把我带大，如父如母的姐姐。

　　到了清晨，我食不知味地胡乱吃了点东西，正欲去府门口，却看到母亲行色匆匆地走进房门，只见她手里带着个淡青包裹，难道她是要劝我就此逃走？正迟疑着要问出口，只见她笑了笑说：“玄女，我连夜给你做了个新衣，你此刻就穿上吧”，看她神情有异，总觉得好像有一分尴尬、还有点慌张，这大清早的换什么衣服呢，但在两番推让下，母亲竟厉声地要求我必须穿上，还亲手给我戴上了一顶纱笠遮住面庞。

　　因此耽误了几刻,待我赶出府门，父亲和兄姊们都已集齐，我这一身与大家的灰色衣裳格格不入，所以这迟到更是分外分明。我低头直等父亲喝叱，结果却只听他“哼”了一声，甩袖而去，率大家直奔山南，于是自己赶紧施起移天缩地的法术，追了上去。

　　玄豹家的宅院坐落在山南的半坡上，依山就势、层层叠叠，大门前却有一块平坦的开阔地，已然聚拢了玄豹家老老少少几十口人，那门口端立一人，估计就是现任的当家：疾电，再看他身边放着一张扶手椅，一个少年倚坐其中，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赫然就是我当日打伤之人。

　　父亲跨到宅前的脚步尚未落地，就见玄豹一家警觉地盯住了我们，那椅上少年的双目也蹭地睁开，环视我们。我突然庆幸自己以纱遮颜，不用直对着他灼灼的目光，只可惜它却不足以阻止我被人认出。虽然我努力地做出不低头、不躲闪、步履如常地行走，希望表现出的不惧怕可以减少他的怀疑，可这点小心思怎能欺骗不了他敏锐地感觉，他的目光自从盯上我便不再转移。隔着朦胧的细纱，我也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看清他嘴角牵动那么小的动作。真倒霉，他还是注意到我了。

　　突然我转念一想，我这一身与众不同的青衣，岂不是赫然标签，怎么可能不引他注意？！难道，难道这就是母新急急赶来、强迫我更换新衣的目的，他们原就打算好了把我这个没用的女儿牺牲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心里顿时一片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