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番外·寒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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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尼，你在读书？”丽萨趴在自家哥哥的床上，一边舀着碗里的沙冰一边嘟嘟囔囔道。
“……刚找米克那家伙借的，不过我对这些文学没什么兴趣，只是随便看看。”莱纳德回答着，将书随便丢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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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干的勾当。】
没什么比浑浑噩噩地活着更糟糕，除非不仅要浑浑噩噩地活着，还要照顾一个年幼的妹妹。
莱纳德从来不觉得丽萨是他的拖油瓶，他将丽萨保护好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妹妹，更是因为丽萨是他心中最后一片干净的地方。
他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就没能停止“操蛋”这两个字，无论是那个妹妹母乳都没没喂完就被打跑了的母亲，还是除了使唤人和家暴一无是处的父亲——哦对，还有那个懦弱地只会给他父亲帮腔的祖父，瞧瞧这一家人，他和妹妹丽萨就像是两个投错了胎的倒霉蛋。
当他一把屎一把尿把丽莎养大，又废了九牛二虎的脑子终于把那混账老爹搞进监狱，正打算对付最后那个懦弱的老鬼时，事情突然出现了一点……奇怪的转变。
起先，莱纳德觉得是自己的祖父脑子出了问题。
后来，他觉得鬼上身可能更符合他所遭遇的状况。
莱纳德不打算搞什么驱魔，也不打算揭穿他祖父身体里这个陌生的家伙，因为这个“新祖父”对他们兄妹很好，而且……“新祖父”显然也是个聪明且知道如何与各种人物斡旋的家伙。
——除了有点不切实际的正义感和天真。
莱纳德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说实话他还挺喜欢的，他向来是个看重利益的人，而利益并不只是金钱，更多的是情感上的充实，人生的富足感……总结一下就是一句话，老子觉得爽就行。
莱纳德知道自己处在社会的什么地位，也知道正常人的生活肯定不是像他这样的，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他总是要看得更豁达点，觉得这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只要痛快就行。
哪怕是在街上混的时候他也从不沾毒，不杀人，毕竟骨头打折了可以长回来，赌钱输光了能够赚回来，上瘾了，没命了，成了亡命徒了……那可就救不得了。
最重要的是，打架抢劫被捕了进去蹲段日子就出来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进监狱还不是和打关系摸门道一个样，只要不背上人命官司，怎么都好说。
莱纳德也不是没想找过正经工作，只是他脾气不好，好不容易有不歧视学历愿意招工的，最后他也能自己给搞黄了，后来他明白了，什么人就该干什么事，没了他们这群街上的混混，警察也不好意思领工资。
他们一家虽然过的得过且过，但是并没有不开心，除去父亲那驱之不散阴影，他们甚至……好吧，莱纳德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希望能让丽萨有个更正常的童年的，只是目前的他还做不到。
【我也20岁了，有点像开玩笑似的。我，一点儿也没做好20岁的准备，挺纳闷儿的，就像谁从背后硬推给我的一样。总以为应该还是在18岁与19岁之间徘徊才是。18岁后19岁，19岁后又回到18岁。】
个子窜高了，名声打出了一点，就连祖父都觉得他是个可靠的男人了。
莱纳德从未感觉成人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或者说，他一直都没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孩，只是突然某一天翻年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二十岁，而他的生活就像湖里的死水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莱纳德觉得他永远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那个一直在照顾全家拥有小孩外表的成年人，还是心理还是个孩子，妄图证明自己而肩负家长职责的大人。
又何必分清。
然后便是那个女人的登门拜访，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的女人，闯进他所看顾的家，还试图占据他“家长”的地位。
莱纳德不是小屁孩，他有自己的警惕心，但他很快就无所谓了，因为他看出来女人虽然危险但对他们并没有恶意，而且最重要的是，女人认识他们的祖父。
显然，女人认识的是他的“新祖父”。
莱纳德依旧保持了沉默，丽萨不会发现这些端倪，所以他就是唯一的知情人，只要他什么都不说，这就是他的秘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女人才不是莱纳德喜欢的那种类型，莱纳德唯一能佐证这句话的只有“她年纪足够当我的母亲”“眼角还有一些细纹”，而实际上，在莱纳德眼里，那金发和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像极了曾经街道墙壁上粘贴的女郎海报——他床底下的那些杂志封面，太阳光了，太标致了。
可偏偏还带着一股危险的震慑力，让莱纳德连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
女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说不定和他祖父一样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他们的“新祖父”像个天使，那这个女人就是恶魔吧。莱纳德的脑海里常有些不着边际的联想，他喜欢在自己的脑海里吐槽些别人都听不见的东西，脸上却板着一副冷冰冰。
莱纳德不是没想过，如果他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那会是什么模样，但他可以确定，他想像中的母亲绝不是诺拉·艾伦那样的——绝不是金发，更不能是蓝眼睛。
——反正不能是他房间里杂志封面上任何一个女人的模样，那就太奇怪了。
女人到来后没几天他们就搬家了，还是搬去了哥谭。
莱纳德对这事没有意见，他也想看看，到底他的生活能变成什么模样，总不能比现在更差劲，对吧？再然后，他就在抵达哥谭的第一天看到了女人毫不犹豫杀人的模样。
哥谭的月光不知为什么就是比中城乖顺，恰如其分地披散在女人未沾染血点的半张脸上，莱纳德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脸颊烧得心慌，他怔愣了几秒，想着自己的行李里有没有带上私藏许久的老杂志。
女人朝他笑了笑，最后还没忘了叮嘱他的称呼问题。
妈的，明明是晚上，他还是被晃了眼，这真是见了鬼。
莱纳德啐了一口痰。
这下以后的生活肯定不是一潭死水了，各种意义上，都不再是了。
【我们的正常之处，就在于懂得自己的不正常】
女人……诺拉，她和祖父之间有着一种非常微妙的感情。
加上初到哥谭第一天救下的那个小鬼，他们在这个偏僻又埋汰的教堂里组成了一个新家庭，诺拉用了一些挑拨离间的手段没过多久就将整片锅炉区都收入自己麾下，还履行自己的承诺给丽萨找了一个学校读。
莱纳德觉得这一切挺不可思议的，尤其是诺拉还将这些成就算在他的头上时。
莱纳德自认为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这项技能从他能预判父亲的酒瓶会从哪个方向飞过来时就早有雏形，只不过现在更上一层楼，他能读懂诺拉的意思。
而且他也常常是最听话的那个。
谁不想要个沉默得力，干活又好又快的帮手呢？莱纳德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知道诺拉称他们为家人，但实际上……真的如此吗？诺拉的眼里只有他的祖父，这点显而易见。
正如莱纳德所看到的那样，诺拉和他的祖父之间有着一种非常微妙的感情，但让莱纳德唯一感到好奇的是，祖父对诺拉的态度明显是有分别的。
莱纳德能感受到祖父隐藏了许多秘密，他知道这两个人有着相同的默契，总是知晓对方在做些什么，比如诺拉尽量不在祖父面前进行那些阴暗暴力的勾当，祖父也不会当着诺拉的面提起关于帮派的话题，但祖父的秘密是与此完全不同的。
那是某种更加隐晦，难以启齿……甚至，不能提及的事情。
莱纳德没想做点破这件事的那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和毛病，解决它们与否也完全是自己的决定，莱纳德不想做那个越俎代庖的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问一问。
“祖父，你对诺拉隐瞒了什么？”
“很明显吗？”
祖父那时所表现出的并不是震惊或是被戳穿的恐惧，莱纳德记得清清楚楚，仿佛释然一样，他看到祖父松了一口气。
“我……保有秘密，但这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我能做到的，只有沉默。”
“沉默会换来更好的结果，所以，我选择沉默。”
莱纳德不解：“……我很好奇，为什么祖父你对沉默的结果如此确信。”
他的祖父笑了，没有回答。
莱纳德撇了撇嘴，他有点失落，倒不是因为疑惑得不到解答，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他的说不定也没那么特殊。
【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愿失望。】
诺拉差点死在他的怀里，那一刻莱纳德感觉他的心比手上的寒冰还要冷。
好在，诺拉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莱纳德自己都不想承认他从那日起就连噩梦里都多出了一个场景，他否认了许久，最终还是要面对内心那该死的感情。
诺拉不是他的妈妈，不是他的阿姨，不是他上司，更不是他一个毫无关联的路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是救赎，更像是对方在他生活的池塘里勾了勾手指，然后便引出了一条新的河流。
他是诺拉最善解人意的左膀右臂，是她眼中最可靠的那个人，这些还不够吗？莱纳德总是善解人意，尤其是诺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莱纳德没想到自己也会在某日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懊恼，就是因为太了解了，反而知晓，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会瞬间僵硬、破裂。
所以他沉默了，在祖父的葬礼上，在中城的新家旁，他开始逃避。
工作也能成为最好的麻醉剂，倒不是说他会感到心痛或其他，只是单纯的……莱纳德想让一切看起来不是那么无望，他不想自己像只失望的小狗一样在诺拉身边走来走去，那就真的太可悲了。
莱纳德不是没听闻诺拉在中城惹出来的那些烂摊子，大半夜出去殴打别家帮派的手下总得有些说法，莱纳德才是在暗中替诺拉摆平一切的人。
他没说，也觉得这些无足挂齿。
莱纳德察觉到祖父走后诺拉的变化，但是他对此无能为力。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她了。
但是……他对此无能为力。
【我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失却的许多东西——蹉跎的岁月，死去或离去的人们，无可追回的懊悔。】
他失去她了。
而他甚至没有立场将这句话付诸于口。
莱纳德不止一次在脑海中假设，当时若是他坚持留在那，事情会不会有别的转机，他进入了监狱，而诺拉好好地活在外面，十几年后，他从监狱里刑满而出——或者是越狱了，这没什么太大差距。
他只是想能再见到诺拉，就像头一次从门缝里瞧见她时那样，朝他微微笑着，说着自己没有恶意。
若是他再坚持些，在运输车将诺拉转运去铁山监狱的路上便劫下她，他们是不是还能继续在酒馆里聊着无聊的新闻，偶尔谈起对马尔科姆和巴里截然不同的教育方针。
若是……
这都是他的错。
这确实是他的错不是吗？这他妈的就是他的错！
他应该看好马尔科姆的，他才应该是那个混账父亲的报复对象！他不应该冲动杀了他父亲，搞得事情无法收场！该死的，当时他甚至以为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人……
莱纳德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自己颓废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
马尔科姆走了，莱纳德能感到小家伙对他，对自己的不满和忿怒，马尔科姆的责难让莱纳德哑口无言。
但这真的是一场偶然的悲剧吗？莱纳德知道，这不是。每次那个名为逆闪电的人出现时他都恰巧陪伴在诺拉的身旁，所以他知道这一切早有预谋，自马尔科姆复活时，他便梳理清晰了一切。
过了很多年以后，已经拥有了截然相反立场身份的莱纳德和巴里曾以诺拉命名的酒吧里再次提起这件事，他们罕见地没有针锋相对，而巴里的那双蓝眼睛总是会让莱纳德想起他的母亲。
就连笑容也是。
“莱尼，你知道马尔科姆回中心城了吗？他甚至偷走的我的一部分速度。”
面对眼前这个心肠过分好又过分善良，依旧叫着他‘莱尼’的家伙，莱纳德很难一如既往地摆出那张臭脸。
他摇了摇头，其实两天前他就从丽萨那里听来了，她的男友在喝醉后不经意间说出关于“闪电侠其实能够穿越时间回到过去”这件事，一些别的念头忽然就在他的心里扎根，发芽。
“……很显然，没有，如果我遇到他，一定会和他谈谈——我相信他不会连母亲的酒吧都不屑一顾，对吗，巴里？”
不擅长说谎的英雄脸上出现了一丝令人探究的表情，莱纳德眯起眼，诺拉的儿子比她的心思还容易读懂。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别的，巴里——”
故意拖长的语调就像是他与巴里英雄身份间的秘密，莱纳德没有露出任何攻击的倾向，巴里却感觉自己是被审问的那一方。
“……我先走了！”
对于超级英雄来说，随着闪电消失的模样倒像是……落荒而逃。
莱纳德闷了一口酒，而马尔科姆这时才慢吞吞从后厨走了出来，那张阳光的脸上写满了冲动和气愤。
“你说的没错，巴里确实有所隐瞒，我同意你的计划，马尔科姆，只是……别太伤感情，毕竟巴里是你的兄弟。”
“呵，明明能救下母亲却无动于衷的兄弟吗？我宁可没有，那个叛徒——”
“计划一下，晚上动手。”
“我们这次……一定能再见到妈妈。”
面对马尔科姆的执着，莱纳德却只是又灌下一杯酒，寒冷顺着指尖凝结在杯沿，却又在即将崩碎的那一刻悻悻褪去。
“随你吧，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胡闹了。”
“我不信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你会不想和我一起——”
“谁知道呢，传奇那伙人在邀请我，或许吧，等我回来以后。”
果然，除了他以外，都是些不会说谎的人。
【如果人能一直在十八岁和十九岁之间徘徊就好了。】
从回忆中抽离，莱纳德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瓶，十分熟练地吩咐吉迪恩再弄一瓶。
“莱纳德！我想起来了！我的书你什么时候还给我！”米克的嚷嚷声大得要死，几乎整个乘波号都被他的大嗓门来了个精神洗礼。
“什么书，我这可没有你的书，”莱纳德不满皱眉，“嘿——别在我的房间乱翻，米克！”
“啊哈——找到了，你多少年前就从我这借走的……”
“你在上面胡乱画些了什么！莱纳德·斯纳特！”
“别斤斤计较了，来瓶啤酒吧米克，我们还得去消灭奥核之眼呢。”
莱纳德笑着，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把最后一点酒尽数倒进口中。
没人能一直是孩子，幼稚地活在过去，抬头遥望着不可及的星星，即便触摸到了星星，也只会是流星。
因为幸福的日子总是屈指可数，对于有些人而言，那样的日子再漫长，也终会有结束的一天。
这就是他所选择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番外·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