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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杀,月亮都变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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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白犁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还有两日,我咬牙道,六识飞快的开始寻找白犁的气息。
这里是一个谷口,白犁三千人马现在只剩大约八百在里面,而对方竟还约七千人堵在这里。斥候告诉我,一路上白犁想尽办法,让敌人损失近半,也就是说,对方是拿出了至少一万二千来追捕这三千兵马。
一比四。
我不知道白犁现在是什么一种心情。得意?还是沮丧?
那都无所谓,关键是,我现在要如何救他。
整个营地的驻扎兵马不过也就是三千,首先要与白犁汇合,但是若是同样被包围在此,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思维高速的运转着。
我看了看地图,真不知道白犁的斥候是做什么用的,明明是个葫芦口,居然没有发现,现在好了,只要等对方将他们包起来,就真是无路可逃要束手毙命了。
他逃走的时候定是仓皇得很。
可白犁并不是个临阵就会乱了马脚的人。
我细细想了一会,道:“那葫芦口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白帅的人马真的进去了吗?”
那斥候道:“小人从巴人士兵那里得到的消息,三日前,他们追到葫芦口的时候就看见大约千人的马蹄印记向谷中去了,应该是没有错的。
印记?
“葫芦口的两边是什么地形?“
“回大人,有一条小溪入谷,外面是树林,似乎是和整个谷口连在一起的。“
熟练的斥候可以根据不同土质的地面上马蹄的深浅看出马的负重,若是空马进谷,难免不会被发现。可是,白犁真的会看不出来面前的死路就这样带人冲进去吗?
“白帅他们离开的时候带了多少粮草?“
不知道他们的粮草还可以维持多少天。
我身边的士官道:“并没有带粮草,只是每人随身带了十天的粮食。”
随身?
我心中一动。
莫非白犁真的没有进谷去?
我叫来一个斥候到小溪边去一趟。
过了半日,那斥候果然给我带来好消息,溪边有马队到过的痕迹,而且不出我所料,地上的有少量粮食的撒屑。河边的石块也少了不少。
白犁果然没有进谷。
虽然没有带装水的皮袋,可是粮袋浸过水后增加的重量也不下于水,如果实在不够,再找些乱七八糟的石头沙泥混在其中,总可以与一名成年男子的体重相差无几了。
那林子既是连着山谷森林的,也可以弃了马顺着谷外爬上谷内高地。
白犁定也安排那谷中队伍定时叫嚣两句,让敌人误以为白犁八百人俱在谷中,若是没有耐心冲了进去,白犁便会好好的招待他们。
只是,用八百人招待七千人,这肠胃必定是会消化不良的。
可加上我这里的三千呢?那就未必没有一搏的可能。
我唯一担心的是,万一敌方的大将也看出来白犁的计划,那该如何是好。如果真是那样,可就边成了一场山野的白刃战了。若在往日我还不怎么担心,可是倘有善战的秦人为他们谋划,我心中变得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趁着夜色,我带人进了森林,很快找到了白犁。
白犁又是惊又是怒。
我道:“先别跟我抱怨什么。现在只想办法大家怎么拿下这七千人才好!”
人数由一比十变成了一比二,不管怎么说,至少是多了一半活下去的希望。
白犁瞪了我一眼,又向繁兮道:“你怎么不拉着你主子,由他胡闹。”
说着又钻了出去和他的部下去商量计策了。
繁兮则赶快安排我躺下,一连不停歇的奔波了三天,还真是吃不消。
然而,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容易发生。
我是迷迷糊糊的被繁兮摇醒了。他对我道:“大人,巴人杀上来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
外面的喧嚣声慢慢的近了。
繁兮紧张道:“大人,你必须走了,这里很不安全。白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我站着没有动。
头一次这样接近战争。
以前只站在战车上,远远的看着,在无数的人头攒动和马踏烟尘中寻找撕杀的震撼。那种距离带来的与战争的疏离感,现在这丛林中,消失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只往我的鼻中钻。我不喜欢血腥,白犁知道,所以每次去找我都是重新沐浴过了。即使前些日在军中不能沐浴,也是尽量不接近我。
可是现在,我可以逃开吗?
山上山下,无数儿郎正高喊着,咒骂着,一次又一次的扬起手中的刀戈向面前的敌人砍去,红色的血好象是在灌溉这山中的花草一样,不断的浸入土壤。
我看见那血珠飞溅好象天上的星辰,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一旦坠落,再也飞不起来;我看那手中的武器已经不是裎亮的白也不是鲜艳的红,而是毫不透光的黑紫;我听到满山的哀叫,我看见满地凌乱的残肢——失去了双臂的用牙齿咬断敌人的喉咙,失去了双腿的用双手将对方腰斩,失去了双目的把敌人生生撕裂……然而我还是看见一颗颗白色的灵魂在山林上放升起,汇集。
我能够逃避吗?
惊世骇俗,便也来上那一回吧。
繁兮看我神色迷茫,想上来拉我,却被我身上突然射出的光芒逼退。
“大人,你要做什么?!”他惊慌的叫道。
黑暗的空中一团明亮的光,突然照亮了整座山。
儿郎们都楞了一下,随后欢呼起来:“神祭大人,是神祭大人!!”
巴人们也呆呆的看向天空那个在月亮中行走的人,白色的祭服,金色的面具,在高高的苍穹上,伸开了双手,然后就有流云和风向他涌动,空气中的血腥好象一下子被吹散,一瞬间百花盛开,各种奇异的香味弥漫在这荒野的山林中,让所有的人的心一下子随风摇弋起来。仿佛是从很悠远的天边,又好象是在身边,从四面八方,从头顶脚下,由小到大,一个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道是在述说还是在唱歌,那声音好象不是从人的口中发出,倒像是从地上,花草中,石木中,流水中,空气中飘溢出来的一样,似有若无,那种声音是那样的悠扬,轻柔,好象羽毛飘在河上,又仿佛花儿落在琴上,顿时觉得天地中只有那声音的存在,自己是什么,是不是活着,现在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危险的环境中,已经都不重要了。
神祭拥有很大的力量。但并不是无所不能。若论攻击能力,我在一普通的巴人士兵下只怕走不过一个回合就要身首异处。我的能力只能间接的作用与人或者兵刃,比如加强兵刃的强度和己方的士气。当然我也可以影响敌方的士气,那需要更多的精神力的消耗,毕竟让一个勇敢的人更勇敢不是难事,但让一个勇敢的人变得胆小却是逆道而行。
我现在做的就是让对方士兵失去战意和思考能力,这在后世看来也许就是终极版的催眠术了。可惜这种技能没有就此流传下去。
安神曲已经完成。我停止了吟唱,向下面道:“因城的儿郎们,你们还等什么!”
尽管没有对着自己的士兵使用安神曲,可还是有不少人看呆了。也难怪,自首苍开始,神祭就很少公开展露自己的力量。平日在祭坛上也是中规中矩的仪式,像这样超出人们见识和想象力的场面,却是没有过。首苍是淡出世俗,懒待表现;我则是觉得没有必要,这种力量既不能让粮食产得更多,也不能让城墙更牢固,还不如用心多想想更实际一点的问题。
听到我的话,儿郎们欢呼一声,仇恨的目光看着眼前已经变成稻草人一样的巴人士兵,开始了收割人命。
这是真正的一面倒的屠杀。
没有一个人手软。
这个夜晚,月亮,也被染成了红色。
这场战争应该再没有悬念了。我心中这样想,情绪才一松懈,便感受到力量的匮乏,用尽最后一点力量让自己安全着陆了,却是再也能站稳的,一头栽进了地面的乱草中。
不知道白犁和繁兮找到我的时候会怎么想?
白犁凯旋归来。
城中大肆的庆祝着。
但是喜庆中还是带着浓浓的悲哀,白犁走的时候带走了两万人,回来的只有六千多,而且过半都是伤残。
惨胜。
白犁自己身上也拉了两处大口子,好在现在还有力气站在祭坛面前看我为死去的士兵举行葬礼。
“一将成名万骨枯。“白犁叹了口气。这一战虽惨烈,可也奠定了白犁在因城军事上无可取代的地位。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带两万士兵对上对方四万人还能取胜。
西王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他们都不是为你死的。是为了因城的几万居民而死的。”
白犁道:“可是得到荣誉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麻圯骂道:“你再难过有什么用?人又不会活过来。”显然还在计较因城答应出兵的事情。
我苦笑一下,这时一个小男孩跑的进来,冲进我怀抱,我低头一看,却是松儿。
白松眨着闪亮的大眼睛:“因加叔叔,我听说,你在这次战争时候飞到天上去了,是不是真的?”
我愕然的望着白犁:我不是叫这个小子不要到处宣传了吗?
白犁无辜的把手一伸:你可没有说,可是那天看见的上千士兵可不会个个守口如瓶,不但不会保持沉默,只怕会传得比实际上更离谱都有可能呢?
“真的吗?真的吗?”白松紧逼不放。
我无法,只得道:“倒是有这么回事。”
白松高兴道:“教我好不好?”
我捏捏他的小鼻子:“那可不行,只有神祭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白松不过五岁的孩子,那里知道祭祀是与常人有什么不同,想也没有想:“那我就做神祭,因加叔叔你就教我吧。“竟是撒起娇来。
众人一惊,一起看向我,尤其是白犁,毕竟做为他可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