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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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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二色裹挟的巨大锋芒从天外劈进地底。
林焱眼睑一烫,天宫落下陨灭的星火。
……
碎肉残渣溅射半空,一抹极快的黑影闪过,在不远处安稳落地。
林焱正想着剑招,陡然回过神,看了眼手中空空如也的半截竹签,再一抬头,恰巧与罪魁祸首对视个正着。
“喵!”罪魁祸首看上去是只三个月大的犬种,四肢张开,慵懒伸了个懒腰。
“威震天!”林焱怒不可竭,猛拍桌面,火锅里的汤水如同搅拌的岩浆,旋了半周,“这是最后一根肉串!你赔我!”
他简直要疯,一整个白天没吃过东西,晚上想煮个火锅稍微犒劳一下自己还被一只狗截胡。
完美的一餐需要最后一口美味的肉串来终结。
虎口夺食的狗不必久留。
他当即提凳抽签而上,与威震天交手。
医馆里顿时乒乒乓乓响成一团,门外传来拍打声:“林大夫!林大夫!大事不好了!”
叫骂声戛然而止。
威震天矫健跳下房梁,打了个哈欠,趁林焱扯掉破烂的袖子去开门,舔了口火锅汤,幽蓝眼珠露出满足的弧光。
林焱咬住发带,面带不爽,坐在大堂,双手伸到后脑勺打了个结。
半夜敲门的人他认识,医馆的老常客,三天两头缺胳膊少腿,今早上还遇见:他出城打鱼打到一条食人鱼,咬掉了左腿,一蹦一跳抱来找他接上。
作为白鹤城里唯一的大夫,林焱很忙,从早到晚都有病患,索性在一个月前,他立了入夜后不准找他的规矩,谁来都不治。
所以这人来干什么?
眼瞧着要赶人。
老常客喝了一口水压惊,不知碰上了什么脏东西,一双眼显得惊魂未定,颤着牙齿说:“林大夫!外面死人了!”
林焱把瘫软的身子一直,秒换嘴脸,露出了笑:“死人在哪?”
里屋,威震天察觉到脚步声,门被踹开,一只修长的手将他从火锅里一把捞起,也不嫌弃一身油腻放到肩上,嗅了嗅鼻子,“威震天,来活了!”
白鹤城是一座民风淳朴、幸福指数爆棚的城。
有普通百姓,也有修仙世家,两个区域平时少有交集,被林焱的医馆兼学堂分割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打架互殴事件不会有,就连骂街都少见,如今突然出现两具尸体,在白鹤城是十足的稀罕事。
专供修仙者和普通人交易的大集市里,一排排飞檐降下机关灵灯,鎏金的灯罩白色光芯,跟游戏坐标似的,一柱柱光华灌进云层,整条街道在黑夜里被照得有如白昼。
集市的尽头是二十米高的恢弘建筑,四周的柱子上有壁画,涂抹着青灰石绿构成的山水,其中一只白鹤浮雕下站着一圈人。
林焱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一句感叹:“啧啧。躺得真直啊,我盯了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我睡着时也能这样就好了。”
一旁的丫鬟吐了口瓜子皮,“他俩什么时候醒?”
林焱抓了一把她手里的瓜子,也跟着嗑,“谁知道呢?”
“啊呀!”最先感叹的女人眼前一亮,扭着小蛮腰挤开丫鬟,往林焱身上靠,“林夫子,您可算来了,人家好害怕!”
林焱眼疾手快,提起威震天后颈皮塞到女人怀里,又不放心地往里推了推,“严肃点,大晚上的,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着,他不顾威震天的抗议一个人凑近了去看尸体——喵喵喵直叫唤个不停,估计骂得很脏。
女人是从小集市来的,那里是玩弄风花雪月的场所,人造花台的花蕊终日吐露香气,就连底下的池水都是一年香到头的。
她肩上还挂着傍晚时参加花魁争夺赛时打扮用的彩绸,威震天闻到一股香粉味,弓着背跳下去想吐,被女人摁住肚皮,挣扎间爪子在绸带上印出油印,“林夫子把你托付给我,不许乱跑。”
威震天:“……”
骂得更脏了,林焱听见背后凄惨叫声,头也不回,仔细端详尸体的眉眼和服饰。
俩人都是中年人,皮肤紧致,莹白如玉,衣领底下有金丝勾勒的三足乌族徽。
一看就是修仙的。
死也死得不似凡人那般面目可憎,安详得像是在梦里遇到了老婆热炕头。
他若有所思,食指与中指之间递出半截竹签,划开俩人额头上两指宽的抹额,有一道洞穿头颅的血洞。
“喵!”女人抱着威震天,天真问:“还有救吗?”
“有。”林焱笑笑:“尸体我带走,大家都散了吧。”
围观的所有人这才放心,直夸林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就各自散开了。
女人不想走,拽过丫鬟的手,原地纠结了好一阵,威震天趁势跳到林焱头上,给他一巴掌,薅掉才系好没多久的发带。
长发披散下来,林焱有仇就报,还了威震天一逼兜,一人一狗当场厮打起来。
这战况在医馆时不曾分出胜负,如今到了外边,平台广阔更好施展手段,林焱破口大骂:“威震天!你有本事给我下来!”
威震天已经跳至白鹤头顶,由银白色矿石雕琢,栩栩如生,仿佛随时可以展翅飞走。
它人立而起,给了林焱一个不屑的背影。
林焱气得牙痒痒,转头又见女人已经左右手各扛着两具尸体来到面前,娇羞地说:“林夫子,我送您回去。”
林焱:“……”
你这样,我挺害怕的。
医馆,两具尸体躺了一夜。
隔壁学堂传来清脆的读书声。
林焱一身坐堂大夫的装扮,拉着小板凳靠在门口,看里面的小萝卜头们摇头晃脑。
他忍不住说了句:“岁月静好。”
“林大夫!”医馆外边来人了。
两个地方一廊之隔,跨过圆拱门,林焱烦躁抬头,只见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头,“家主有请,玉仙桥一聚。”
林焱盯着他,“现在?”
男人摇头,“家主知道林大夫忙,玉仙桥这种地方,入夜之后赴约更好。”
林焱点头,回学堂之后开始上课。
“今日是御剑课。”林焱把学生带到学堂后边的一方空地,扔下熬夜写的秘籍,“屈丛云,你先来。”
十二个学生中,屈丛云是悟性最好的,学什么都快。
其余十一个学生从林焱背后探出头,见屈丛云翻看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脸色兴奋,合上秘籍,咻得一下上天了。
林焱很满意,等他降下来后把十一个拖油瓶托付给他,负手转身,慢悠悠踱到了医馆大堂。
不出意外,这就是他每天的日常。
挑一个最聪明的学生教会当日课程,剩下的任其自由发挥,最后心安理得去坐堂。
授课行医两不误。
威震天在隔间里磨药,人多的时候会出来帮林焱分摊一下病患压力。
外边忽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铁蛋啊——我苦命的蛋儿啊——!”
威震天扯开门帘一看,三小孩合力抱着一只肥硕的狗,有五个它那么壮,脑袋一歪,上下歪斜的眼珠子刚好与它撞了个面。
林焱从柜台的狭间里起身,打包完药给了一对年轻男女,“省着点用,我的库存见底了,每日干柴烈火的也怕质量下滑不是?”
年轻男女点点头,兴高采烈地走了,看样子没听进去。
林焱认命叹气,琢磨着该去补点存货,其中一味药引在海里,需要费点手脚。
小孩的哭声还在继续,呕哑嘲哳的,比威震天反弹琵琶还带劲。
他不耐地扯过铁蛋,肥胖的身躯抖了抖,“这胖狗又吃了什么?”
“它有名字,它叫铁蛋。”小孩哭着说。
林焱狭长凤眼一横,“改名叫胖蛋吧。”
“不行!”
“还治不治了?”
小孩:“……”
他接腔:“胖蛋好听,能被林大夫取名是胖蛋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于是胖蛋躺在手术台上,威震天把三小孩关在门外,甩着尾巴跳上来。
“喵!”
“你一只狗能不能改了总是猫叫的习惯。”林焱简直不想再吐槽,打开灵石充能的探照灯,悬浮半空,手术室骤亮,“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大宝贝。”
威震天喉咙里滚出了只有在警觉时才会发出的咕噜声。
林焱的动作干净利落,在它放慢了无数倍的动态视觉里,手术刀的影子仅晃动了两下,胖蛋的肚子便瘪了下去。
它的蓝瞳逐渐睁大——林焱从肠水器官里捧出一团黑色的雾球,斑驳的黏液顺着指缝滑落到地面,在接触到光亮的那一刻,雾球如蛛丝散开,阴影瞬间爬满整个手术室。
一枚金丹映照一人二狗的脸。
林焱面部表情不变,哇哦了一声:“第三枚了。”
这个世间有两种法。
藏在凡人修仙路上的第一道门槛中。
一是百日筑基,以身观万物,以心辨四景,合道之时天倾地动,预示着未来又一仙尊的诞生。
二是普罗大众的理想道路,练气之时充盈丹田,寻天材地宝浇筑紫府养育金丹,生无边法力。
这金丹之道还有个说法,是当初举世无双的天帝流传下来的。
而天帝传法的目的,是断去众人的修行路。
——这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