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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十五章:逆转与代价 ...

  •   之后的几秒钟,乔默在事后回想起来始终是一片空白,似乎记忆细胞在那短短的几个瞬间里集体罢了工,她及时冲过去了吗?抓住那只伸出来的手了吗?拉她回来了吗?

      通通没有任何印象。

      乔默只知道,等她“神魂归位”的时候,她的人已经整个挂在楼顶外了。

      没错,就是像晾衣架上的衣服那样“挂”在了外面,她的一只胳膊被裴错死死地扣着,成了她没有跟十几米以下的地面亲密接触的唯一原因。

      裴错的大半个身子也被她拖累得悬空了,只剩下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还扒在楼顶上,两个人活像是在上演什么动作大片的刺激镜头。

      只可惜裴错不是真的超级英雄,不可能真的靠一臂之力就把她拽上去。

      乔默在看清自己处境的时候只吓得心跳都空了一拍,她来不及想裴错是怎么凭空冒出来又抓住自己的,更不敢想小的那个是不是已经掉下去了,她甚至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感谢这场下个没完没了的大雨,她被裴错抓着的手腕,正在因为雨水的润滑一点一点地往下掉。而且不难想象,裴错的另半边身子处境肯定更加糟糕。

      那一瞬间,乔默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天啊,可千万别松手。

      随后理智才勉强回归——裴错不能再拉着她了,否则两个人肯定会一起掉下去的。

      “别、动。”裴错这时候居然还能说得出话来,但只有气声,显然也吃力得很了,“我、拉、你、上……”

      乔默努力攒起一点声音,打断这臭小子的大言不惭:“松!手!”

      但她也不敢挣扎,甚至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动得力度太大把裴错也拽下来,只好用眼神警告他,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地往外蹦:“再拉、就都、下去了!”

      裴错死死地咬着嘴唇,声音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拉、你、上、来了!”

      乔默气结,甚至没有注意到裴错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劈头盖脸的雨水打得她几乎没法呼吸。

      她心里一发狠,正想把手腕挣脱出来,头顶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紧接着她肩膀上一紧,一股大力拽着她猛地往上一升,把她甩到了楼顶坚实的地面上。

      “啪叽”一声,那是她自己摔在积水里的声响,简直动听极了。

      乔默眼前一黑,肩膀、胳膊、和砸在地上的屁股同时一阵剧痛,但回归地面的感觉却也真切可靠,心脏瞬间被大难不死的狂喜淹没了。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么想要活下去,更没想到,她在这一辈子里,居然也能等到电视剧里的剧情——千钧一发的危难时刻,神勇警察从天而降,把她和裴错从死亡边缘拉了回去。

      不用死了,至少现在不用死了,真他妈好。

      乔默胡乱朝拉她上来的警察说了几句道谢的话,那警察好像也说了什么,但她一个字也没听懂,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着,喘了好半天,才发现那不是她一个人的心跳声。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听力、触觉也终于归位,乔默恍然意识到,自己正被裴错死死地抱在怀里。

      他肯定也吓坏了,心跳得活像是拧足了发条的机械青蛙,发了疯似的在胸腔里乱撞着,连带着她的肋骨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麻木的胳膊和手指逐渐恢复了知觉,乔默安慰似的拍了拍裴错的后背,又慢慢地撸了两把:“好了没事了,老师没事,你也没事吧?哎!”

      她漫长的反射弧最后一个归位,拉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那个……乔默呢?她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一阵呜呜的哭声凑了过来,小乔默哭得鼻头通红,小狗似的蹲在她旁边,一边哽咽一边打着哭嗝说:“谭老师,对、对不起!我、我害你、差点、差点……”

      乔默吁了口长气,自动把耳边的哭声调了静音,这家伙既然没事,她就懒得再对着她耗神了,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喝碗冒着热气的姜糖水,再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睡他个昏天黑地。

      神勇警察确认了几个人都没有受伤,扭头去跟他们老大还是长官的汇报去了。乔默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松了下来,顿时觉得浑身都疼,被裴错死死搂着的胳膊尤其疼,简直要给她勒断了。

      乔默忍不住又拍了拍裴错:“乖,别怕了,没事了啊。”

      她说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裴错的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整个上半身都沉沉地压着她,被她拍了好几下都完全没有反应,乔默忽然一阵心慌:“裴错?裴错?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一边叫他一边伸胳膊把裴错撑起来,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见裴错的眼睛紧闭着,两道鼻血从鼻端一直淌到了下巴,又不停地被雨水冲散,下半张脸都染成了淡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

      “裴错!”乔默又叫了他一声,一边慌乱地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迹,一边朝那个背对着他的警察语无伦次地大喊,“警察!医生!快叫医生!这儿有人受伤了!”

      裴错软软地倒在了乔默怀里,鼻血还在不断地淌着,把乔默湿透的衣服染都红了一大片,她心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一大堆荒唐的猜测:隐疾?内伤?吓晕了?

      她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些新闻报道,有的人脑子里长东西之后就会莫名其妙地流鼻血,尤其是突然使力过度之后。

      但裴错还这么年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直到裴错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抬下去送上救护车,乔默还处于一种愣愣的状态。

      她着魔似的盯着自己的手掌心,上面沾着的裴错的血迹早就被雨水冲的差不多没了,只除了一个地方。

      那个迟迟没有被自己撕下来的创可贴。

      ******

      裴错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睁眼的瞬间却什么都没能记住,只有大梦一场的疲惫还在骨头缝里缠绵,浑身的肌肉也又酸又沉。

      他记得自己之前好像是在实验楼的楼顶上……是了,谭老师为了救那个女生反而被她带得摔出了楼顶,还好自己拉住了她。

      就像他不断告诉自己的那样,他一定可以拉住她,也一定可以拉她上来的。

      他果然成功了。

      裴错眨了眨眼睛,屋里很暗,应该是个晚上,四下里只有身旁立着的点滴的声音在有节奏地敲打着寂静的空气。

      他有些费劲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下的床板发出一声绵长的“吱呀”,旁边的小床上几乎是立刻弹坐起一个人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含混,口气却仿佛看见了活鬼:“裴错?你醒了?”
      是谭老师。

      “老师,”裴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又沙又哑,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开口说过话了,“怎么了?”

      乔默连滚带爬地从小床上下来,又梦游似的摸了摸裴错的脸,热乎的,不是幻觉,又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很,应该也不是做梦。

      她这才喃喃开口:“你醒了啊。”

      裴错活动了一下肩膀,有一种浑身的零件都不是自己的错觉,连舌头都不是很听使唤了:“我、我睡了很久?”

      乔默的一颗心还在砰砰砰地撒着欢,一时间连灯都忘记打开,摸黑找了半天才抓到床头的呼叫器按了一下,手又不自觉摸回了裴错肩膀上,好像多一会儿不碰着他,他就又要躺回去接着睡了似的。

      “医生很快就来了,稍微等一下啊,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挺好的。”裴错被她摸得半边身子都发软了,忍不住把乔默的手拉了下来,但也没舍得放开,就那么别别扭扭地抓在了手里,又问了一遍,“我睡了多久?”

      乔默的眼皮一颤,忽然有点想哭:“今天是七月十四号,裴错,你都睡了一个多月了。”

      准确地来说,算上今天是整整四十八天,每一天都无比漫长、无比难熬,掉线的尼莫也再没有回来过,她只能靠着渺茫的希望一点点捱过来。

      并且根据医生的说法,每多过一天,裴错再次醒来的机会也就越小。

      还好他总算是醒过来了。

      裴错听了眼睛霍得一下睁大:“一个多月?”一时间心里惊疑不定,这次怎么会这么久的?上一次明明还……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抓着乔默的手僵硬了一下:“那……我奶奶她……”

      “奶奶……上个月二十号走了,突发性心梗,医生没能抢救过来。”

      乔默垂下眼睛,她知道这事迟早得告诉他,但真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敢看裴错的眼睛。

      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裴错不会在医院躺这四十多天,也就不会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乔默忽然很想伸手抱抱裴错,但最后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上个星期刚给他修剪过,这时候长短正合适,柔软的挨蹭着她的手心。

      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却又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轻声说:“对不起啊裴错。”

      裴错在听到坏消息时眼神明显黯了一下,但拉着乔默的手还是用力一握:“别说对不起,我已经跟奶奶道过别了。”

      “你还记得吗?我能看到,所以也做好了准备,有些事情,该来的时候我们是改变不了的。”

      乔默被他说得心里更难过了,只好勉强露出个微笑:“怎么反倒成了你来安慰我了?”裴错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医生却刚好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了,只好住了口。

      裴错的主治医生姓江,叫江峰。是个高高瘦瘦、三十多岁的男医生,脾气特别好。

      江医生给裴错做了简单的检查,笑呵呵地表示他的情况看起来不错,之前的CT结果也显示脑部没有出血或梗塞,如果后续观察都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小裴同学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很少见了,”江医生大半夜看病也不显得困倦,神采奕奕地搓了搓手,“明天我想再给他做个全身性的检查,确保没有其他问题,你们看可以吗?”

      乔默看向裴错,既然他醒了,这些问题她就不好再替他做决定。

      裴错无所谓地点点头,他心里还有个疑惑:“江医生,咱们以前见过吗?我觉得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你的声音。”

      事实上不只是听过,江医生进来开口讲第一句话的时候裴错就猛地记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早上醒来时明明忘掉了自己刚刚做的梦,但刷牙的时候梦境却又突然回到脑子里那样,裴错脑子里就忽然闪过了梦里的某个场景——

      他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光,看不到路也找不到方向,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于是就跟着那个声音一直走啊走。这个场景在他的梦里重复了无数次,一直到他今天醒来。而那个声音,就和眼前这位江医生的声音一模一样。

      江医生笑得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可不熟悉吗?这四十多天我每天都和你说几句话,你虽然昏迷着,但可能听觉还在,小谭也天天跟你讲话,不信的话你问问她?”他说着指了指乔默。

      乔默没想到这个话题居然转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没来由的一红,赶忙转移话题,问了几句裴错身体恢复的情况,又跟江医生道谢:“真是麻烦江医生了,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江医生摆摆手,看着裴错直笑:“今晚上正好轮到我在急诊值班,本来也打算来看看你的,没想到你小子自己先醒过来了。好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乔默把江医生送出去,一边又接连道了好几次谢,她被裴错醒来的喜悦冲得头脑晕晕乎乎的,却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江医生来做了检查,这才从飘飘乎乎的云端下来,一颗心落到了实地。

      裴错醒了,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真是太好了。

      回病房的时候,裴错目光落在乔默的右腿上,眉头皱了起来:“老师,你的腿怎么了?”

      不是他的错觉,谭老师走路的时候右腿好像有一点瘸。他记得她也确实崴脚来着,但那不应该是四十多天前的事情了吗?

      “哦,这个呀。”乔默低头看了自己的右腿一眼,语焉不详地解释了一句,“之前摔了一下出了点毛病,医生说以后可能都会是这样了,不过也不影响走路,无所谓啦。”

      她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隐藏了一些细节,当时医生的原话是:“你右脚脚踝骨折至少是好几年前的旧伤了,当时骨头没有愈合为什么不做手术?隔了这么久才来医院问,早就晚了。”

      然后把乔默教训了个一脸懵逼,她只不过是前几天崴了个脚,总也不见好,这才来看看医生,没想到竟然被甩了一脸陈年旧伤的结论,难不成真是那倒霉的一跤把谭文卿脚上的旧伤摔出来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医生至少能看出来骨头没愈合是因为新伤吧?

      乔默却没敢多问医生,她回家之后就把X光片锁进了抽屉深处,再也没往深处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答案了——

      当时裴错看到自己的厄运后坚决不告诉自己,可能并不是怕更糟糕的事情降临——至少对于她自己来说,没什么比丢掉命更严重的了——而是为了插手改变她的厄运。

      裴错可能看到了她手心里的创可贴,看到实验楼的楼顶,看到了那天的暴雨,几样因素结合在一起,让他完全有了确定厄运发生的时间地点的可能性,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个时间节点赶到厄运发生的楼顶。

      但是裴错怎么能肯定他能拉住自己呢?当时如果那个警察再晚来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可能会一块掉下楼摔成人肉双层堡,难道为了救自己,他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如果只是因为关心想要为她做些什么,他完全可以只是简单地告诉她一声——嘿,最近不要在下雨天去高楼顶,那里栏杆老旧,你很可能会一不小心掉下去,记住了吗?

      至于她是不是会听,是不是能真的躲过所谓的厄运,哪怕是天使也只剩下祷告上帝的份了吧?

      乔默脑海里蓦地闪过了裴错扒在楼顶拉着自己时的眼神,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右脚脚踝,扭伤的地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但取而代之的结果是她永远也无法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行走跑跳,这大概就是扭转坠楼厄运留给她的代价。

      可是,一条瘸腿换一条命,怎么算她都赚了。

      那么,插手扭转她厄运的裴错又究竟承受了多少代价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十五章:逆转与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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