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48、第 48 章

　　且说元春当日回宫之后，想起那处省亲的园子，定是会被父亲封了，不许外人进入，可惜了园内那版景致，如此荒废倒是不好，于是特意下了一道旨意，命宝玉并众姐妹入住大观园。

　　众人知道此事后，欢喜得不行，便凑在一处谈论日后要住哪儿。宝玉选了怡红院，怀玉、黛玉挑了潇湘馆，宝钗去了蘅芜苑，李纨选了稻香村，探春选了秋爽斋，迎春则挑了缀锦楼，惜春去了暖香坞。

　　待迎春等人入住后，园里热闹了不少，姐妹们日日在一处读书玩耍，好不惬意。宝玉新鲜劲一过，也惫懒起来，成天叹气，不知在想些什么。茗烟见状，便去外头书摊里挑了些《莺莺传》《牡丹亭》之类的杂书，偷偷包进来给宝玉看。

　　宝玉想起当日夏金桂所说的话，这些应该便是她打发时间看的，于是他也翻开读了起来，谁知竟上了瘾，晚上掌灯熬夜看书，白日去学堂一点精神也没有，接连好几天都是这副模样，贾代儒见了，边和贾政说了此事，道：“哥儿别不是身子不舒坦吧，若是这样便请假在家好好修养一番也无妨，当初珠……”

　　贾代儒没有说下去，贾政知道他的意思，示意自己知道了。翌日便喊了跟在宝玉身边的小厮前来，问：“宝玉最近是不是又淘气了，你们知道些什么就赶快说，不然日后被我查了出来，严加惩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茗烟一人战战兢兢，汗流浃背，却始终没有说话。贾政见了，哪有不知道的，让他们先下去了，晚上将此事同王夫人说了：“想必宝玉屋里藏着什么，劳烦夫人明日趁他不在，好好搜寻一番。”

　　王夫人问：“老爷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贾政咳了一声，道：“都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得，哪有不清楚的。夫人明日若是搜到什么东西，不必声张，送到我的书房来便是。待宝玉放学回来，我再去问他。”

　　翌日，王夫人便带着几个丫鬟来了宝玉屋里，命丫头们先出去，只留袭人一人在内，王夫人道：“你不必惊慌，原是老爷让我过来看看，宝玉是不是从外头带了什么东西进来，耽误了睡觉，以致每日去学堂都没有精神。”

　　袭人想了一会，回道：“这几日二爷每天都看书看到很晚，应该是熬夜用功读书，才没精神的。”

　　宝玉的性情王夫人最为清楚，他不是会熬夜用功读书的人，想必那书……王夫人想到这儿，忙道：“仔细翻翻，看枕头底下、匣子里有没有放着书，若找到了，直接拿来给我。”

　　果然，玉钏儿便在宝玉床边的匣子里找到了几本书，王夫人一看，神色大变，带着下人急匆匆地走了。袭人见状，便知出了事，心里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下午宝玉放学后，正欲回园子，就有贾政身边的下人来请，“宝二爷，老爷让您过去。”宝玉惴惴的，不知父亲叫他所谓何事，进门见摆在桌上的那几本书，便知坏了大事，垂着头在一旁立着不敢说话。

　　贾政指着这些书，问道：“你都看过了？”

　　宝玉点点头。

　　“有什么感想？”

　　宝玉想了一会，答道：“里头都是些淫词艳曲，不应该看。”

　　贾政哼了一声，道：“谎话连篇，别在你老子面前打马虎眼。”

　　宝玉只得老实回道：“比每日在学堂读的书要有趣多了，所以儿子这些日子废寝忘食，把时间都花在上头了。”

　　贾政道：“这话才是真的，那《莺莺传》你看了？”

　　宝玉道：“看了，崔莺莺真是可怜，张生是个负心人。”

　　贾政听了，怒道：“看闲书罢了，还只看了些皮毛，真真是可恨。那崔莺莺、张生罔顾人伦，私相授受、暗中苟合，此为不孝；那红娘引诱小姐与外男传书，此为不义；至于作者元微之，以弃妇莺莺为‘尤物’之名替张生开脱，真是无耻。这等不忠不义无耻之书，看了便罢了，可别去学它，若被我知道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宝玉忙道：“儿子不敢，只是父亲，您怎么知道其中情节的？”

　　贾政叹了口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想想以后之事了，难道就窝在屋里，无才可堪大用，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罢了，去你母亲那吧。那小厮茗烟对你很是忠心，但终究做错了事，日后不许跟在你身边了。”

　　宝玉不敢说话，从贾政那儿出来后便去了王夫人屋里。王夫人生怕贾政一气之下要打宝玉，见他好端端地过来了，心里松了口气，偏又想起宝玉藏着的那些杂书，不由地生起气来，道：“我和老爷都以为你在好好读书呢，没想到你竟在看那些东西，是谁带你看的，你告诉我。”

　　宝玉忙道：“是儿子那日听夏家姐姐说了一嘴，心里好奇，就命人去外面寻了那些书来，谁想到一看就不可收拾了。”王夫人听了这话，忙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不行，这门亲事绝对不能成，我去和你姨妈说说。”说罢便撇下宝玉，去了薛姨妈那边。

　　薛姨妈见胞姐急匆匆地过来，忙命人上茶，问道：“姐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王夫人便把夏金桂之事同薛姨妈说了，“门第差些还无妨，若是为人不端，娶了进来终究会成祸害。”

　　薛姨妈听了王夫人这话，又气又急，便把宝钗同她说的话告诉了王夫人，道：“她们姐妹看着都认为不行，我怎么还会让她进门，早就回绝了夏太太，说是二人八字相冲。”

　　王夫人便放下心来，说：“宝丫头做事周全稳当，若宝玉能有她一分，我也不至于这般忧虑。”

　　薛姨妈听了，知道她想起了先前的珠哥儿，心里戚戚，安慰着王夫人，暂且不提。

　　且说怀玉、黛玉二人来贾府已有一年，如海、贾敏无比思念女儿，便命重瑞带人去京城接她们姐妹。贾母虽万分不舍，也不能阻拦，只说：“园子里的屋子会一直留着的，等你们下次来再住。可惜没接云丫头过来，她若是知道你们两个回家去了，又得伤心一回。”

　　不说湘云，宝玉自黛玉她们走后，很是伤心，每到晚上便会哭上一回，过了大半月方才止住了。

　　怀玉、黛玉是七月下旬离京，八月中旬便至扬州，亲人见面，悲喜交加。贾敏搂着怀玉、黛玉，说：“个儿长高了不少，可惜娘不能过去陪着你们。”说完又伤心了一回，怀玉她们在路上便知贾敏如今有了身孕，心情起伏不定，也由着她在一旁伤秋悲怀。过了一会，贾敏回过神来，笑道：“不知怎的，近来性子变了许多，有时我都弄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了。”

　　怀玉道：“娘，这叫‘一孕傻三年’，您还没生弟弟呢，就这般了，日后可要多多读书学习用脑，不然会越来越笨的。”

　　贾敏道：“好好好，娘知道了。对了，你们在外祖母家这么久，可曾耽误了读书？”说罢便出了几个问题考校怀玉、黛玉，见她俩对答如流，便放下心来，又说：“九月初一是个好日子，你英莲姐姐要出阁了，她们家送了请帖过来，请咱们过去吃酒呢，娘已经备好礼了，英莲同你们感情甚好，你们也得准备好礼，到时候给她添妆。”

　　黛玉忙问：“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夫家是谁呀，娘您知道吗？”

　　贾敏笑说：“女儿家大了，自然就得嫁人，英莲在外漂泊这么些年，能安稳下来是件好事。婆家离她外家不远，家里有不少良田，很是殷实，英莲要嫁的是他们家的小儿子，如今跟着师父读书，已经考上秀才了。”

　　怀玉听了，笑道：“英莲姐姐最爱读书，给她找个读书人，真是相配，要是再像父亲一般对待母亲，就更好了。”

　　贾敏听了，拧了下怀玉的鼻子，道：“小滑头，也来打趣我了。好了，你们回屋歇着吧，记得给英莲准备礼物哦。”

　　“娘，您就放心吧。”

　　怀玉、黛玉回房后，见下人们早将屋子打扫好了，里头陈设也换了新的，从贾家带来的物品也都一样样在柜子里放好了。怀玉换了衣裳，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说：“还是自己家里好，自在！”

　　黛玉在她身旁躺好，问道：“英莲姐姐成亲，你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怀玉道：“自然是喜欢什么就送什么了呗。”

　　黛玉道：“她喜欢书，正好咱们从京城带了不少新书过来，送她一套新书便是。”

　　怀玉点了点头，说：“你送了她书，我就不能送重样的了，不然被人知道了，还说咱们不上心呢。”

　　想了一会，怀玉道：“有了，我送她银子吧，这个最实惠。”

　　“银子？”黛玉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不大好呀？是否有些市侩了？直接拿着银子过去，人家亲戚看了，会说咱们是暴发户的。”

　　怀玉听了这话，起身道：“哼，她们是羡慕咱们呢。英莲姐姐成家，吃穿用度都要钱使，她又喜欢读书，你是知道了，咱们光是买书，就不知扔了多少银子进去，若她在娘家囊中羞涩，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读不到新书了。”

　　黛玉听了点点头，说：“你这话说的很对，是我想岔了，不过要给多少才合适呢？”

　　怀玉笑嘻嘻地说道：“前些日子我数了下小金库，有不少银子呢。咱们在舅舅家每月都有月银，吃穿什么的不用花钱，老祖宗是不是还来给咱们送钱花，一来二去，攒下一大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