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宠妻日常》蝶香香

34、034

　　第一口阳春面入口时，景妤眼里已有些酸涩。的确很美味，就像五哥当年说的一样，可他却再吃不上一口了。

　　“老板，来碗阳春面。”

　　她尚未咽下，就见有人进来，这人找了处地方坐下。对方衣着不俗，应该非富即贵。

　　“哟！这不是郭公子么？您今儿怎的有空过来了？”正闲着的面馆老板忙将面条丢进锅里，热情地与他套近乎，想来这位姓郭的公子应该是常客。

　　“怎么？还以为我不来了不成？”郭公子闲着也是闲着，便笑着调侃了一句。

　　老板脸上忽就有些尴尬，好似想起什么，突然便不再多话，眼神也闪烁了些。

　　一阵，他将一大碗阳春面端到郭公子面前，放下转身就走，就像故意要避开人家一样。

　　郭公子许是察觉到他的态度，冷笑一声道：“老板在害怕？你放心，有些事连累不到你身上。”

　　“哪里，哪里。郭公子误会了。草民一介平民怕什么连累？你们平素也不过一道吃碗面而已，连您都不怕，草民怕什么？”面馆老板估计不想得罪贵客，勉为其难地转了回去，但身子却诚实地表现出他不愿靠近。

　　郭公子一边随手拌着面，一边道：“他是被人冤枉的。莫非老板也信外间那些鬼话？只可惜明明是伸张正义，却不料落得如此下场，他那样的人怎会干出那样的事？那晚，他那帮手足也不知究竟是被谁所杀。他一向闲云野鹤一般，哪有那样的本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老板道：“草民也觉着那位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他哪像那样狠绝之人？每次来店里一点都没有架子，草民也甚是怀疑。若真是被人冤枉，那还真是……哎。”

　　郭公子夹着一筷子面，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放心。邪不能胜正，污蔑他的人终归会得到报应。不会太久。”

　　说完，这郭姓公子三两下便将那碗面填进肚子里，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老板过来收钱，见了这么大锭银子，尴尬笑着道：“您这是……小店小本经营，哪找得开这么大锭银子？要不，先记账？”

　　“不用。”郭公子慷慨道：“他生前最爱吃你家的阳春面。烦劳老板隔三差五的替他煮上一碗，随便贡哪儿都行。我每月会来一次，给你一锭银子，多的就算老板的辛苦费。”

　　“这……”老板很为难。

　　郭公子哼一声，“莫非你真怕受他牵连？你不说谁会知道是贡给敬王殿下的？枉他生前对你这般照顾。”

　　最后两句他压低了声，但还是被有心听他俩说话的景妤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到五哥的名讳，她轻轻放下筷子，低声交代正小心翼翼吃着面条，不敢弄出响动的小芸：“你等会儿结完账，先去马车那儿等我，我有些事出去一会儿。”

　　“小姐去哪儿？”小芸不知发生什么事，也连忙放下了碗筷找铜板。

　　“你不必跟来。”景妤担心方才那位郭公子走远，没敢耽搁，说完这句话便追了出去。

　　出门后，她左右看了两眼，见那人的背影就在前面不远，又随他走了一阵。郭公子腿挺长，走得又有些急，景妤跟了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

　　终于见他拐进一条巷子，景妤忙追上，叫住他：“郭公子。”

　　这人回头一瞬错愕，将景妤上下打量一番，问：“夫人怎认得郭某？”

　　景妤喘了两口气道：“方才我也在面馆吃面，许是公子不曾留意。”

　　郭公子状似略微回忆了一下，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夫人找郭某何事？”

　　“敬王殿下。”景妤言简意赅道：“你认识他？”

　　郭公子似有一瞬呆滞，很快昂首挺胸道：“郭某认识又如何？夫人莫不是要告发郭某？敬王殿下素来行得正站得直，绝不会做出谋逆这样的事。他生前视郭某如挚友，如今被奸臣所害，含冤而死，郭某可不会像懦夫一样藏头缩尾。定会找到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景妤轻笑，“我何时说会告发你？敬王殿下之死确实疑点重重，我也如你一般想知道真相。可否将你知道的告知一二？兴许我能帮你也不一定。”

　　郭公子又重新审视了她一遍，眼里依旧有些不信任，甚至可能觉得她一个女子，哪会有这样的本事？“你是敬王殿下什么人？为何对他的事如此关心？你凭什么说能帮我？”

　　景妤从容道：“我并非敬王殿下什么人。但忠君爱国不是人人都应该做的事么？实不相瞒，我乃是南直隶总督秦怀的女儿，如今也是国舅府的少夫人，若郭公子消息并不闭塞的话当知道这件全京城都知道的大事。我父亲将我嫁入莫家，并非与他们有什么勾结，而是命我想法子查明真相。郭公子可以选择不说，我也不会为难于你。但两个人，甚至加上我父亲的力量，相信将来有事的时候更容易对付一些。你说是不是？”

　　“你是秦将军的嫡长女？”郭公子神色诧异。

　　景妤微微颔首道：“正是。”

　　“事情是这样。”在知道景妤身份后，郭公子将她领到一僻静处，说起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先帝陛下身体一向康健，除了偶尔因操劳过度有些疲惫，平时也没什么病痛。但约摸九个月前，游历在外的敬王殿下突然接到先帝陛下病重的消息，匆匆赶回京中，求见之时才发现先帝陛下已几乎说不出话来。先帝陛下屏退了所有内侍，告诉敬王殿下他怀疑有人收买了太医，让他暗中调查此事。但没过多久，先帝陛下便驾崩了，而太医院判大人却以愧对先帝陛下为名自缢于他府中。敬王殿下怀疑此事与院判大人有关，于是命人偷偷启了院判大人的尸棺，一查之下果然发现了蹊跷。”

　　“如何蹊跷？”前面的事景妤有印象。最初父皇生病是因去年的秋猎染了风寒，回来之后精神一直不佳，咳嗽之症总也断不了根。她还三番五次打断父皇议政，让他好好将养龙体。

　　当时父皇没当回事，以为不过是小病，过些时日便会好起来。谁知这一病就再没好过。没过两月，父皇开始咳血，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下令让太医院所有人闭嘴。

　　直到年初复朝后没多久，他在大殿上吐血，这消息才立时震惊朝野。想来五哥也是那之后得到的消息，赶回京城已是二月中旬。

　　父皇的病每况愈下，景妤记得五哥回京时，父皇确实已快说不出话。那日他宣了五哥一人去他寝殿，也确实让宫人全部都退了出去。里面发生什么事，除了五哥无人知道。

　　五哥出来后，父皇就再讲不出话来。无论他们如何追问，他都是一句：“父皇不让说。”

　　没过多久，父皇便驾崩了，遗诏上写的是太子继位。

　　就在景妤思索之时，郭公子答道：“院判大人并非自缢，他是先被人勒死的。”

　　“怎么可能？”景妤记得太医院判自缢的案子是京兆尹衙门亲自查验过的，无论遗书和死状都没有疑点可寻。

　　但郭公子却道：“敬王殿下命人查验时，确实有两大疑点。一是尸体脖子上存在一深一浅两条勒痕，二是院判背上有被挤压过的痕迹，痕迹虽小，却是的确存在的。他是被人抵住后背，勒死后才吊到房梁上去的。”

　　“那为何敬王殿下不提议复验院判尸身？”而是选择隐瞒京兆尹这么大的失误？即便怀疑他被人收买，不是还有刑部，还有大理寺吗？

　　郭公子叹了口气，“夫人，殿下奉的是密旨。且以他在朝中的势力，如何与太子抗衡？他若说出实情，恐怕不仅无法顺利查到最后的真相，还会搭上自己一条命。殿下说，他死无所谓，但真相必须公之天下。”

　　的确。论实力，五哥怎敌得过身为嫡子的二哥？莫说皇后外戚的势力，就是朝中大部分的臣公都是嫡系一派，当中甚至包括了莫氏与她外祖父卫国公甄氏一族。可二哥身为监国太子，真的会急不可耐对父皇下毒么？且父皇驾崩，他当时与他们一样都悲痛不已，甚至在灵前不饮不食，足足跪到晕厥。

　　“那敬王殿下如何推断出是太子殿下所为？”景妤既不信五哥谋逆，也不信二哥弑君。她虽与二哥感情没五哥那般亲密，但自幼二哥便是朝臣称颂的英明储君，是继位的最佳人选，也是他们最敬重的兄长。他怎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郭公子道：“夫人若不信，大可以请令尊查查，这半年来莫氏清理掉的人中，有多少曾任职东宫？或与东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敬王殿下是如何查到的，他并未与在下细说。许是担心在下卷进去，会对在下不利吧！莫氏如今的行径并非忠心守护幼主，而是在替东宫掩饰真相。这一切兴许就是他们帮东宫谋划的，担心事情败露，才不敢将宫变那日的真相公诸于世。若真是敬王殿下谋逆，他们为何不直接告知天下？还有，就算殿下查到真相，他要针对的也是太子一人，何以先帝满门就剩下当今陛下一人？这分明是莫氏的阴谋，因为当日在场之人，除了陛下都听见了太子谋害先帝陛下的事实。他们留下陛下，只为掩人耳目，等待时机罢了。”

　　景妤看了他一眼，“多谢郭公子今日赐教。令我茅塞顿开。不知公子可否留下大名，以便我回去秉明父亲之后，若有需要可以与你联系。”

　　“在下郭立，就住在城南安化门附近的大安坊。夫人到那儿一问便知，若令尊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派人来叫在下去替他解释。”这自称叫郭立的公子自报家门一点都不含糊，完全不担心有人会找他麻烦似的。

　　景妤该问的已问得差不多了，告辞转身后踉跄走了几步，复又回头道：“这家阳春面馆的面的确味道不错。希望下回还有机会与郭公子一起享用美食。”

　　郭立被这毫无征兆的嫣然回首怔住，许久才反应过来道：“若有幸蒙夫人相邀，在下在所不辞。”

---

作者有话要说：　　某辰：夫人听了这些谣言，不会回来找我麻烦吧？
某妤陷入深深的沉思。
小芸摆好板凳，坐下，捧着脸，等看戏。
某辰：小芸，你不是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