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397、第397章

　　“哒.哒哒.哒.哒哒哒..”疏且急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形成的落雨声由远至近地落入耳中，是一朵正在移动的雨云正带着充足的雨水在浇灌土地，元勍散漫的神识在凝聚后胡乱地想着，随着雨点一滴滴地落在身上，疼痛感令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因神识身处识海之中无法掌控自身进而无法感知周遭的环境，只得在自身苏醒前警惕地留意着雨点滴落的频率，以防遭遇不测。
　　她的护体妖力薄弱得已无法保护自身不失，每一寸肌肤都在感知着雨点落在身上造成的轻微疼痛感，她的神识虽已凝聚但她还未能够完全从混沌的状态中挣脱故而她的神识还在寻找自己的身份，她是谁，身在何处，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这三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困扰着她，她却是毫无头绪。
　　“挞.挞.挞…”有序地踏水声自远处传来，是有人在踏水而行，她警醒感知那人的动向，只觉得来者不善，在踏水声逐渐接近她之时在她上空的雨云像是突然消失不见了，她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一股雄厚的力量，她猛地回忆起自己是谁以及她正欲何为。在得回自己的记忆后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一束不算明亮的光线正斜落在她的上空，她撑着自己坐起身来，她看着黑暗中走出一身着黑色冕服，头戴九珠冠的男子，她仔细地端详着他。
　　他的肤色苍白，人又极为清瘦，像是皮肤勉强地贴在骨头上，身上没有半点血肉，具体的来说是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他非活物，在短暂地观察后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是谁？”元勍不紧不慢地看着眼前这人，他身着的冕服绣纹是大片的地火，冕冠上的九珠不同于天君的天冠呈现出明亮的颜色，他的九珠颜色偏暗，她想大概已猜出了他的身份，鬼王，只是她不清楚他是哪一任鬼王，因她印象中的黎与此人不是同一幅面孔，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清瘦人物她却半点都没有印象，他那眼眶中的眼眸没有眼白，黑漆漆地毫无神色，她不认得他，他却像是认得她的模样。
　　她稍等片刻见他似乎没有作答的意思，她撑着自己勉强地盘腿坐着，她在此时忆起了自己在先前种种。她率众在仙界大开杀戒，为天君困于玲珑宝塔之中再是法网将她收入网中，带着疼痛的记忆令已恢复原状的她感到痛苦，她本不想与任何生灵为敌，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长叹了一口气，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形势所迫，她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始终没有做声的鬼王，她不知道他为何来寻她，总觉得不是好事。
　　在她思索着自己的处境时她察觉到头顶的那束光变得更为明亮，她看向四周，身为妖族的她的感官不受光线变化影响，此刻她却是看不透自己究竟身处识海之中还是玲珑宝塔的某种法阵之中，这种状态令她觉得非常不适。
　　“你不认得我了？”鬼王的声音略沉，语调亲和，元勍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心中正想着鬼王既是幻化出的形象他为何不化一个较为好看的面貌，听他的意思，她应该认识他，只不过她完全记不得。
　　“我应该是认识你，只不过我的记忆极为混乱暂时还记不起你是谁”元勍语调诚恳地向鬼王解释着自己的状况，眼下她只知道自己是名为元勍的上古凶兽，她和身为魇族的云歌有着生生世世纠缠的缘分，她在被迫转化血脉后心态乍然大变才会想要杀上仙庭夺回属于自己的命数，至于其他她是半点都记不起来。
　　她的脑海中不断有记忆碎片闪过，她的脑海中有许多不连贯的记忆在反复播放，她拼凑不出来任何一段可以称之为完整的记忆。
　　“阿勍..阿勍..”恍惚中她听到了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姓名，这声音温柔而令人觉得心碎，她不断地想要记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越是记不起，她的头像是随时要炸开般地疼着。
　　“莫要慌，你的身体暂时无法承受太多的记忆，慢慢来！”鬼王语调温和地提醒着元勍，她的意识跟着鬼王的声音而变得更为清明，不想在努力地记起往事，她的头也就不那么疼了，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缓过气儿来了。
　　“鬼界的鬼王不止有一二人，你是哪一位？”元勍沉声询问着鬼王的真正身份，话音落下后她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应该是鬼王黎，因为她和其他鬼王毫无往来，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来寻她说话。
　　“你在众多的鬼王中应当也只认识我一人吧？”鬼王黎在听到元勍的话后面带笑意地诘问道。
　　鬼王黎，元勍细细地回想这个关于这个名字主人的信息，她记忆中的鬼王自然是另一幅面貌，她再次想到化形术，按理说已经身故的他不能够随意幻化形态但她又觉得合乎常理，毕竟鬼王黎可单纯作为幽冥之力而存于她的体内保护着她在每一世的轮回中都能得以安然无恙，泽息真神为了她这只洞悉兽费尽了心思，
　　“这不是你的真身吧？我印象中的你不是这幅模样”元勍有些疑惑地问道，她的感官在此时并不发达，她甚至感知不出来眼前站着的黎是幻象还是他的元神，
　　“如你所见，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身为鬼王自然不可能与他族一般有血有肉，我的血肉成为了鬼界的大地和天空，只留下这副残魂属于我”黎极其平静地向元勍解释着自己的状况，她没有任何意外，若想要为君为王自然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难想象曾为人族的黎在成为鬼王的之前经历了多少磨难，也正是因为他付出的一切换得的鬼王大位不如他想象般地有趣他才肯受泽息真神的影响抛下鬼王大位为护她神魂不灭留在她的体内。
　　她凝神认真地端详着鬼王黎，只觉得这次相见与上次不同，她察觉到他周身没有半点王者之气，这种状况或许说明他的气数尽了，鬼王的大位将有他人承继。
　　“不愧是能够获悉生灵过去未来百年的洞悉兽，这短短一瞬你已察觉到了我的变故”鬼王黎在元勍的端详中已读懂了她的心思，他在她开口前先一步承认了自身即将迎来的变化。
　　“是这样吗？”元勍略有替鬼王黎感到开心地问道，他为护得她神魂不灭已浪费了数千年的时间，她不知道泽息真神如何说服他愿意留在她的识海之中做她的护身符但事情一旦下任鬼王诞生，他即将获得解脱，这是一桩好事。
　　“如你所想，身为鬼王的我离开鬼界数千年，这身上的幽冥之力无以为继，下任鬼王即将诞生，它诞生之时我身上的幽冥之力也将归于其身”黎语调轻松地向元勍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她在此时才想起黎在她的识海中逗留数千年，为的是护得每一世的洞悉兽能够安然转世，他的离开意味着她的这一世将是最后一世。
　　“恭喜你终于能够离开我了”元勍看着黎故作轻松地说着，他被困在她的识海中数千年确实也到了该要解脱的时候，他可是鬼王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困在某一处，她感激他陪她轮回多世，他是洞悉兽的见证者也是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的生灵，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却胜似亲人。
　　“孩子，我不能再护着你的心脉不受戾气的感染，天君引你入玲珑宝塔就是想借玲珑宝塔的幽冥之力将你困于其中，在过去数千年中惨死于玲珑宝塔的妖魔何止万千，他们的戾气如若都归于你的妖体之中，上古凶兽就将重新临世，世间将要再遭重创”黎看着元勍以一个长者的口吻点醒还在为他能够解脱而庆幸的元勍真正应该害怕的事。
　　“上古凶兽重新临世我又能如何呢？”元勍有些颓废地说着，她的身体正为嗜杀欲掌控着，即便她不愿意她也无法阻止自己正在进行的屠戮，她的善良只会带来他人的欺压，与其如此倒不如破罐子破摔，谁都不要好过。
　　“泽息他不顾其他真神的阻止也尽力地护你成长，更不惜设法令我堂堂鬼王为你保驾，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你有的，我知道你对仙族充满了憎恨，可你也应当明白许多事都不由人，你只需要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其他的事不必理，一切皆可为”黎对着元勍说了一番既像是相劝又像是鼓励的话，她抬眸看着黎，她还不是不明白要如何才能做到一切皆可为。
　　“你现在不明白也不碍事，我送你回去，你自然会明白”黎在见元勍犹豫不决的模样，他温声提醒道。
　　“不，就这副身躯继续消耗下去，我死了世间自然平安”元勍有些丧气地说着，她的双手已经沾上了太多的鲜血，她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所造成的困局，只不过黎并不容她多做思索，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