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355、第335章

　　“青团子，新鲜出炉的青团子！卖青团子喽！青…”挑着担子沿着城墙根在叫卖青团子的小贩的吆喝声在炽热的日光下渐远，细碎的日光透过树叶枝桠的缝隙落在低矮的竹桌上，光影在墨泉喝剩下的半碗茶水中斑驳，茶叶碎片浮在茶水面上，茶水的颜色浓得一瞧便有些苦味。
　　元勍搬来一张低矮的凳子坐在云歌的左边，她们看着茶摊的老板和他的老乡在官道上依依惜别，老板一直送着二人走到前往曲安的指示牌前还不肯回头，若是不知道这三人的关系怕是要觉得这三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你的感觉如何？”元勍向左抬头看着云歌，她坐着呢凳子与云歌坐着的竹椅高度差了三寸，使得她需要抬头才能与云歌保持对视。
　　“尚可”云歌声线冷淡地应话道，她顿了顿但没有再说什么。
　　云歌的沉默让元勍觉得她是生气了，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决定作罢，她趁着云歌、姜翟二人神识难以自行凝聚时请求青阳君将她们带离鼎山一事是她的自作主张，在感情、道理上她都背离了云歌、姜翟，她实在无可辩解。
　　她在做出自己认为对的决定时自然地认为云歌不会怪责自己，云歌永远都是她温柔而坚定的后盾。
　　“怎么不做声了？”云歌稍等片刻见元勍没有再做声的意思她温和地询问道，她的目光落在元勍的身上，见她低着头似乎是自认有错而不敢做声。
　　数日不见，她亦有许多话要与元勍说，她在得知自己在昏迷之时被带离鼎山的一些疑似幽怨的情绪在见到元勍的那一瞬间化作了烟雾散去，她始终无法对她心生出任何怨怼的情愫。
　　“我怕惹你伤心”元勍抬起头来看着云歌她自觉愧疚地压低了声线，二人的目光彼此相遇，她看着云歌的紫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脸，云歌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像一只手正在将她拥入怀中，她感觉到安心，这些时日的忐忑不安在云歌的身边化为乌有，她知道不论自己怎么做云歌待她始终如一，她鼻头一酸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不是爱哭的妖族，云歌与她之间有着生生世世的纠葛，彼此相爱却未必相守是注定的命运，她何尝不想打破这该死的命运可她又有不得不为之事，这一刹那间她看着云歌的眼睛想告诉云歌，或许她们可以离开鼎山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隐居，将这常世、魔族、妖族的事统统抛到脑后，只有她和她，她们没有什么道义、责任、大局要顾全，她只做一个爱慕云歌的妖族，这样便好。
　　她看着云歌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从未觉得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是这样的难，道义与感情她无法割舍任何一方。
　　“我们一起离开鼎州，离开常世前往他域生活如何？”云歌在元勍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她说出了元勍的心中所想，她们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此刻的她在想什么她还是能够猜出一二，她抢先一步说出了这些只是为了减轻元勍心中的忧虑。
　　元勍的没有做声令云歌已明白了她的抉择，她只是代为将这一切说出口，她向右侧转过身，她抬起双手捧着元勍的脸，动作轻柔地替她地抚去了眼角的热泪，她知道自己所言是不可能的事，她们从来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的妖族。
　　“我想我做不到”元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哽咽地说着，她根本做不到舍弃天一门的弟子离开鼎州，离开常世。
　　“阿勍，你为难的正是我也觉得难以抉择的事，离开梦渊是你我至今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我在青阳君门下修习医术，你修习各种术法，在烈焰古城地火后我成为了泽芜君，你成了元成少君，其后你我走的路虽然不同却是保持着相同的初心，我在西荒救治妖魔，你在常世为人族奔波，我们在过去百年来的时光中各自都怀揣着各自的初心在生活不是吗？”云歌微微笑着向元勍解释着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她们走的其实是同一条路，没有任何不同，都是在为这世间生灵奔波劳碌，不是为自己争得声名。
　　“是啊”元勍听着云歌的话，她哽咽地应道，她的眼泪已经得到了控制，她回想起过去百年的种种当中有欢喜、愉悦、眼泪也有心酸、无奈更多是对自己选择的肯定，若是那时她没有离开西荒恐怕也不会度过那么精彩的岁月。
　　“过去百年中我时刻担忧着你的安危，总觉得你没有我在旁护着终有一日会遭人重伤，自尘桥重逢以来我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关心则乱！你看，你我一同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即便有我在你身旁我也无力阻止你受伤的事实，自你我确定关系以来虽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再到如今常世人族的大劫在即，你无法离开鼎山，离开天一门的弟子，你有你的责任、道义需承担，我明白且支持你的决定！我始终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你我注定是不会因小爱而舍大义的妖族，即便你愿意，我也不能割舍我作为妖医行医救治他人的使命”云歌看着元勍眼泪的模样她语调温和有力地解释着她的选择与元勍无异，避世而居于世间某处不是她们会做出的选择，她们都无法做到对外界所发生的苦难充耳不闻。
　　元勍看着云歌若有所思地望向他处，的确，行医救治妖魔与世间的生灵是云歌的使命，她留守鼎山是为遵守自己与灵虚、浑云的承诺也是自愿成为天一门最坚实的后盾，她们选择了同一条路，最终会是殊途同归。
　　每每她感受着云歌的宽容温和时都自觉惭愧，她的心总会动摇，只有在云歌的身边她才感觉到自己与云歌对世间万物的热爱相等，正因为这份热爱才能够消解对世间种种不如意的惆怅。
　　“怎的不做声呢？莫不是感到羞愧了吧？”云歌见元勍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自己，她浅笑着打趣着元勍，她的阿勍将要为人族牺牲自己，结局已然注定但她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温柔地笑着俯下.身亲了亲元勍的额头，她看着元勍百感交集的模样只觉得喜欢，她每一世都爱着她，这一点是从不曾动摇。
　　“你的大义凛然与崇高的理想让我觉得极为羞愧！我的所思所想所为都掺杂着私心，我对人族或许是充满了殷切期盼，我渴望见着人族茁壮成长以摆脱仙族的控制，人族的百年虽短，其中心存歹毒的人亦不再少数，可好人总比坏人多，他们的进步较之魔族、妖族、仙族虽慢但我认为他们迟早有一日会颠覆世间的秩序，正是心中存着这样的期望我才觉得自己若能为他们尽一尽心力阻止这场浩劫，他们便能够得到喘息的机会，”元勍轻声解释着自己对人族的期盼，她伸手抱住了云歌的腰后将侧过身头枕在云歌的膝上继续说道“我从未为你做过些什么，自私的我一直在为自己的事百般筹谋，今生、前世都是这样，让你一直守着我，本来应该是我守着你为你赴汤蹈火才是！我又要辜负你了”她的话越说声音越低，她实在是觉得自己寡廉鲜耻，怎么能够当着一个为自己奉献的人的面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可她还是说了，她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不安，她的这一世依然还是背离了云歌。
　　“怎么会用到辜负这样严重的词语呢！阿勍，人生的选择有许多种，各自为战也是其中一种，你好好地守住你的鼎山，不论将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两心相映，我不需要你为我再做其他的事” 元勍耳边的秀发，她温柔地解释着她们之间不存在着所谓辜负，她们一起离开梦渊又一起在常世相助人族，往后会怎样，她们谁都不知道但眼下她们的心始终在一起，她已经觉得很好了，她不奢求其他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元勍不断地喃喃自语着，她当然明白云歌是在宽慰她，彼此相爱终还是走到必须分离的情况，她何尝不难过，只是她们没有选择。
　　人族，仙族、魔族、鬼兵，事情已非是人魔大战可概括，她甘心牺牲自己以换取人族的一点点安宁，她们无力阻止一切的发生。
　　她枕着云歌的膝觉得自己的忐忑不安逐渐恢复平静，她在云歌的身边是一只爱慕云歌的妖族，不是天一门的镇山神兽，不是元成少君，不是任何人，她是云歌的元勍。
　　“你先缓一缓，稍后我们还有正事要说”云歌轻轻地拍了拍元勍的后背，她提醒着元勍她们还有很重要的是要商议，不可再浪费时间了。
　　“好”元勍温声应答道，她想枕着云歌的膝再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她在整理自己的心绪，比起儿女情长她们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