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304、第304章

　　剧烈的疼痛自脚踝向上延伸经由背脊直达大脑，心脉的焦灼感时时提醒着她，她心脉中的火息并未与自身的御水之力达到平衡的状态，魔气造成的蚀骨之痛令她散漫的神识得以凝聚，她的意识从混沌中慢慢醒转。
　　她没有感觉到光亮也没有探听到任何搏杀的动静，她犹豫着睁开了眼睛，她的头顶是葱郁茂密的竹林，透过竹林的缝隙可瞥见昏沉的天色，她撑着自己坐起身，这片竹林与她先前所见的那片并无不同，只是这里没有与青阳君搏杀的牛头鬼，没有要侵占她妖身的白无琊，这里只有她一人。
　　她知道自己的神识此时正陷入了识海之中，她记得白无琊周身的死戾之气化做阵阵黑烟扑向自己，她来不及抵御就失去了意识，想来是在那时起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
　　她从地上爬起身后疑惑地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再是自己的手掌，她的念头稍一转，眼前的景象就跟着她的想象而转变成其他的景象，她想白无琊始终是没有能侵占她的妖身否则她也不能控制识海的景象转换。
　　想起白无琊，她觉得白无琊的对她的态度真是扑朔迷离，白无琊言语中表达出欲杀她泄愤的情绪，她本可以在青阳君抵达前或她击退噬魂兽之后都有机会可随时杀了她，白无琊偏偏等着青阳君带她入竹林引她现身，在二人分散后百无琊亦可用牛头鬼将青阳君牵制在他处，无需等着青阳君赶至刚才动手，她不知道是白无琊对自身力量过于自信还是太看轻了她和青阳君。
　　在她思索着白无琊的时候她一抬眸就看见周遭的景物转换成了广幽山的景象，是那处风景秀丽的湖边，她记得晋元曾站在树林中与白无琊说话而商陆在远处等着晋元，是商陆的父亲提亲的那日，她看着眼前的这片绿意盎然的桑树林，心中感到熟悉与安心。她察觉到她的存在转过身，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晋元，这是晋元留在记忆中的一抹神识，正如白无琊曾有一抹神识留在她的记忆深处。
　　她看着前世的自己心中既是愉快又感到困惑，她不懂晋元的神识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她的眼前，白无琊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你应该认得我，我是前世的你却也不是你”晋元从容地朝着元勍走来，她看着晋元的脸，她与她不是同一个人在相貌上只能说是些相似，神态与气度上则存有极大的差别。
　　晋元是在白无琊的呵护下成长，晋元走的每一步都经过白无琊的安排，她和云歌没有经过妖族所需经历的种种的波折就地长成了大妖，祈山之战是晋元所经历的第一场大战也是晋元得到狐族认可的战役。
　　她和云歌自小在梦渊的厮杀中成长，离开梦渊时她们二人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她自认性格犹豫，不够杀伐果断，晋元的气度则透着她所需要的杀伐果断。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元勍端详着晋元冷静地问道，白无琊的神识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为治愈她崩坏的血脉，那晋元出现在她面前显然也是为了救她，她想到这不禁哑然失笑。她立志要成为力量强大的大妖，她却始终没有能做到，一遇险就需要她人救助，实在是担不起上古凶兽的名头。
　　“想来你还不明白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无琊，你既来到此处何不快快现身？”晋元微笑着看着元勍，她看着晋元微仰起头温声招呼着白无琊现身，晋元的语气半点不像时在招唤一个与自己结仇的人而像是家中来了贵客，在招唤爱人来见的农家人。
　　白无琊真切地恨着晋元，此时晋元在招唤她现身，白无琊显然是不会再躲躲藏藏，她想白无琊明知她的灵力不济却迟迟没有对她出手许是在等晋元现身，有些仇得向本尊报才有意思。
　　她和晋元一起站在原地等着白无琊现身，白无琊久候不至，她闭上眼睛感知周遭环境的变化，晋元特意将谈话的场景选择在广幽山的湖边想来是此地对她和白无琊有特别的含义。
　　突然地有一股无名狂风自她的后方席卷而来，她没有闪躲而是转过身等着这股狂风靠近，这股狂风在她的面前三尺处止住了脚步，她睁开眼睛看着一团黑烟在自己的面前凝聚化作白无琊的模样，白无琊在见到晋元的神态是温柔宠溺再是满腔恨意地握紧了拳头。
　　“你果真躲在此处”白无琊恨恨地咬着牙冲晋元说道，元勍看着爱与恨两种情绪在她脸上变幻着。
　　“我没有躲，是你没有来，我一直在等你”晋元声调温柔地笑道，元勍看着她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欲牵住白无琊的手，白无琊是在意识到什么的猛然向后一退，她看出了白无琊的恐惧。
　　她不明白白无琊为何既想见到晋元又害怕晋元，纵然晋元有力量对付白无琊，在她看来白无琊也不必怕。
　　“无琊，你在害怕什么？”元勍看着晋元顺势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她的这句话极轻却也伤到白无琊，元勍看着白无琊流露出受伤的神色，白无琊犹豫地看着晋元，是既想靠近又想逃离的自我挣扎。
　　白无琊看着晋元的眼神是爱恨交织但元勍明显看出了她的爱多于恨，毕竟晋元是由白无琊扶养长大。
　　“是你，真的是你”白无琊看着晋元口中呢喃着，元勍看着她说着这话的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晋元的距离，她看出白无琊在害怕晋元。
　　白无琊和晋元复杂的关系令元勍摸不着头脑，关于二人是如何一步步达成爱恨交织的关系她无从得知，她并没有晋元的前世记忆。
　　“是我，你为何要怕我呢？”晋元温和地承认自己确是晋元，元勍看着她张开双臂示意白无琊不必害怕自己，她慢步朝着白无琊走去，白无琊是步步后退。元勍看着这二人僵持的状态，白无琊欲杀她的心至盛却在见到本尊时退却了，她忽然明白为何白无琊的言行不一，因白无琊从未想真的杀了她而是想设法逼得晋元现身。
　　“小元，难道不恨我吗？在了解了我的所作所为后你当真一点都不恨我？”白无琊在晋元步步紧逼下连连后退，她的目光始终不敢正视晋元，她说话的声音甚至是颤抖的。
　　元勍想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物心中都有着一个极柔软的角落，白无琊是半妖也好，是魔也罢，她杀伤无数生灵却怕晋元的责怪，这样的白无琊才是真正的白无琊，不带着善恶，有的只是在爱人面前的小心翼翼。
　　“那你恨我吗？恨我站在仙族、人族、妖族的这边扰乱你的复仇大计？”晋元依旧温柔地反问着白无琊。
　　元勍见晋元看着她的眼神爱意满溢，她真地爱着白无琊，所以不会计较这些，元勍相信白无琊的答案也是那样。
　　“不，你应该恨我，你我本没有缘份，你与商陆才是彼此命定的人，若非我先商陆一步带走你，你本该是在狐族的照拂下平安成长，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真的爱我吗？或仅仅只是依恋我？”白无琊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她看着晋元认真地问出了她的问题。
　　晋元是否真的爱着白无琊？元勍自然也不清楚，以白无琊所言来看晋元和商陆本就有缘在先，是白无琊从中作梗以致商陆苦恋晋元而不得。
　　她在此时明确地感觉到了白无琊的痛苦，因白无琊确实爱着晋元却也与其有着不可逾越的隔阂。
　　“我恨你？怎么会呢？”晋元略显惊讶地反问道，元勍看着她走上前去展开双臂抱住了白无琊，她一时间是觉得悲喜交织，白无琊最终还是得到了晋元的宽恕。
　　她看着白无琊依偎在晋元的怀中，似惊又喜的神色，她感觉到了晋元正打算要做什么，很显然白无琊不会想抵抗晋元。
　　“你为宗易做的一切足够多了，我不会怪你做的种种选择，你只是代为行事，宗易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我们都没有时间了”晋元轻声在白无琊的耳边安抚道，元勍细细地回味着晋元的话，听起来白无琊做的种种恶行都出自于宗易的指派，白无琊先商陆一步带走晋元也许也跟宗易有关，绕了这么一大圈她才明白她和宗易的恩怨早在前世就开始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们都没有时间了”白无琊看着晋元，元勍听着她用这一种近似呢喃的语调重复着晋元的话，显然白无琊也知道并愿意接受晋元对她的安排。
　　“无琊，放下执念你我仍有归处”元勍看着晋元温柔抬起右手摸了摸白无琊的脸，元勍看着金黄色的火焰在二人的身上熊熊燃烧着，是凤焰，晋元要用凤焰将她二人烧化。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有很多想知道的事，如你所见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晋元在此时抱着白无琊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元勍温声说到，她张了张嘴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睁睁地看着白无琊与晋元在凤焰中被烧得什么都不剩。
　　在凤焰燃烧殆尽后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幻境，结束了吗？她不知道，白无琊就这样被灭除了？她疑惑地看着周遭的事物在白无琊的神魂消散后并未有任何改变，这说明她还深陷识海之中。
　　“阿勍”云歌低声唤着她名字的声音忽而从她的耳边响起，她在这一瞬间觉得喘不过气来，脚下一软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