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20、第 20 章

　　延绵万里的金色沙丘与荒漠，白昼风沙漫天，酷热难当，夜幕降临的西荒气温骤降，如寒冬一般冷峭。夜间的极寒可用丹药、外衣御寒，白昼的风沙却是凶险万分，不可用妖力与之抗衡。西荒的妖魔、人族会在日落后出来活动，采买油、盐等物，日出之前的西荒是较为平和的阶段，每一个出门的生灵都必须在日出前赶回巢穴，以避免被渐起的狂风刮伤、卷走。
　　在空间乱流中穿梭了两三日的元勍一行人来到尘桥镇外的一处荒漠之上，空间通道的裂缝会随意在某个地方开启，如此接近尘桥已经是万幸，她驱策着老张头驮着他们朝着尘桥镇而去，天边正透出一点稀薄的日光来，他们得赶在日出前抵达云歌的地府。
　　尘桥，原是一片荒漠，因这片荒漠之下有流动的地下水脉而被云歌看中选为暂居之所。西荒第一妖医所居之地自然涌入了不少各城各域前来求医的妖族、人族、精怪，不少患疑症的妖族们因需长期在尘桥治病便在尘桥令设了府邸，有些小妖在尘桥镇内开设了食肆、酒馆和杂货铺，尘桥也渐渐由一间土屋变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尘桥镇虽有城的规模却未被提升为城是云歌不愿意将尘桥提升为城，一来是她要担任城主之职，二来是一旦被提升为城，夜罗刹派来的金银罗刹将要管辖尘桥镇内的大小事务，干预在此地生活的妖魔、人族的自由，小镇也有小镇的好处。
　　老张头在疾驰了一段路后驮着元勍他们进入尘桥镇中，矮小的黄色土屋东一座西一座地立在荒漠之上，每间土屋都修成了圆顶，土屋的分布使尘桥看起来并不大，其实妖魔的住所都修在地下，地上的土屋算是大门，进入土屋内再沿地道下行方才进入地府。因白昼的风沙过强，必须修建一座土屋作为进入地府的通道，否则通道的入口极容易被风沙掩盖。
　　老张头驮着他们在这些土屋中最大的那一间前停下，土屋的门前是一道厚重的门帘，门帘上是六瓣无骨花的图案，门外右侧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头写着医馆二字。
　　“到了，大家下来吧！快要日出了”元勍吩咐着叶长庚他们三个先下去，待他们下去后，她将老张头变回了毛驴，走在众人前头的少辛替她们掀开门帘，它驮着她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医馆内。
　　“先生今日不看诊，日出了，风暴要来了，请诸位快些回吧！”站在店柜后的查查正低头在捣着药并没有抬头看了来人是谁，沉声劝着他们快些离开。
　　“我是来找云歌的”元勍正了正声，说明了她的来意，查查是云歌的侍从，它是一只蝎子精，幻化做人形的模样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受种族的影响，他所化的形并不高大且有些矮小，所以瞧着孩子气十足。
　　“元成少君？您可终于来了，先生自五日前就在等您了”查查听到元勍的声音后疑惑地抬起头来，他急忙丢下了药杵，小跑着绕过橱柜来到元勍面前笑意满载地说着。语毕，查查拉着她左手的衣袖左瞧右瞧，在确定了她是元勍本尊后又恭敬地作了个揖，然后他的目光就停留在老张头身上，他久居西荒，自然不知道世上还有驴这种生物，好奇地想伸手摸摸又觉得不合规矩便站在元勍身旁，等着扶她下来。
　　元勍顺势让查查扶她下驴，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她自然要满足他。
　　“这几位是？”查查将元勍扶下来后，目光落在了与她一同进医馆的三个小妖头的身上，三个小妖头中的叶长庚他自然认得，少辛和南吕他却是从未见过。
　　“他们三个是我的徒弟，少辛、南吕，这是查查，叶长庚你应该还认得吧？”元勍先介绍了一下少辛和南吕，提及叶长庚时她刻意压低声说着，叶长庚好歹在此处做了六十年的药童，与查查应当是十分相熟才是。
　　“记得，记得，靖安君！多日不见！元成少君，先生现在应该她房中等您，风暴要来了，靖安君劳烦您带其他二位去客房歇息，我要闭馆了”查查声调恭敬地尊称叶长庚做靖安君，在告诉元勍云歌所在后，他请叶长庚带少辛和南吕去客房的神情分明像是在吩咐叶长庚，看来叶长庚不讨查查的喜欢。
　　“那便如此安排，叶长庚你们先去休息吧！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呆在这里！”元勍吩咐完三个小妖头后便伸手摸了摸老张头的驴脑袋，安抚它，下行的地道太狭窄，不好带它下去，想来它还是在此处呆着更为妥当。
　　语毕，她走向店柜后方的门帘，门帘后的右侧是地道的入口，她沿着地道下行前往地府。西荒的大城池会像常世一样在地上修建黄土屋，像小一些的地方会在地下修建洞府，如在地面上一样，由许多不同的房间组成。
　　下行的地道两旁的墙上是闪着幽蓝光亮的阴火花，与常世的灯一样可供照明，用灵力浇灌，可百年不熄。
　　云歌的房间在这条地道的尽头，底下没有其他妖族的气息，她直接朝着云歌的房间走去，身后是少辛小声询问叶长庚关于西荒的声音，少辛对地下的洞府，阴火花都充满着好奇，她听见叶长庚与少辛二人之间的对话，南吕没有做声。
　　她来到云歌房间外，掀开门帘入内，云歌的房间左侧是一排药橱，里头放着这天下最珍贵的药材，再过去一些是云歌的睡榻，睡榻之上只得一个瓷枕再无其他。睡塌的右侧是衣橱，云歌的衣裳多是以黑色为主，除了黑色的衣裳，衣橱里剩下的都是她以往送的衣裳，颜色五花八门。房间中央是一套楠木圆桌凳，桌上摆着紫砂茶壶和茶杯，房内用阴火花照明。左侧是一副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画着精致的山水画，是近年来常世流行的款式。
　　西荒的妖魔们在近百年异常喜欢常世的东西，人、食物、陶瓷玉器等等，尘桥最近的灵荒城每月中旬的黑市都有不少常世的物品买卖，云歌应该是在灵荒城添置的这些物品。
　　她绕着楠木圆桌转悠了一圈，现在的她很疲累，丝毫察觉不到房间内有其他活物的气息便猜测云歌是去了炼丹房，她正打算前往炼丹房找云歌时听见了些窸窣的声响，接着是穿衣裳的声音。阴花火发出的幽蓝光亮并不如常世的油灯，若是油灯，云歌在屏风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她只看见一个不明物体在动来动去。过了片刻，她看见云歌从屏风后出来，穿着黑色的衣裳，见到来人是她，云歌抿嘴浅笑了一下。
　　元勍知道云歌刚刚在沐浴，她那张万年冷冰的脸颊上有沐浴后会浮现的红晕，她是察觉到来人是她才起身穿衣，除了她也不会有其他妖魔敢进云歌的房门，出于尊敬或害怕都不会有妖魔敢擅自进入她这个西荒妖医的房间。
　　“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查查说你在房中我便来了”元勍说着在圆桌旁坐下，她解下腰间乾坤袋，打开袋口后一一掏出自己从常世给云歌带的糕点，逐一放在了圆桌上。
　　她们是从幼兽时期便处在一处，彼此都是妖兽倒没有什么顾忌，妖界也不是常世有什么男女大防，何况她们也不是男女。
　　“嗯”云歌轻声应道，这便是她的回应，她在元勍的右手边坐下，那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圆桌的桌沿上，她在等元勍开口。
　　“我从常世给你带了糕点，你快尝尝，这是核桃酥，云片糕，这是枣泥糕”元勍逐一介绍着她给云歌带的糕点名称，云歌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云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应该是发现了她现在的妖血只剩下一半，急需要休眠。
　　元勍没有作声，她看着云歌站起身，朝着床榻那边的橱柜走去，她拉开了其中的一格抽屉，拿出了一只小木盒子，那是云歌专门用来放置名贵药材的盒子。
　　“服下这颗药丸你会舒服很多”云歌端着盒子来到桌边，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她打开盒子，取出了一颗药丸递到元勍面前，元勍自然接过服下。
　　“每次见你，你都带着伤，我学医该是为了救你”云歌感叹地说着，她将盒盖关上，再次就坐。
　　“其实不然，既然有你这西荒第一医为友，总得利用一二，这次离岸崖来了一只级别接近大天魔的魔物，我不得不召唤心魔”元勍解释着自己为何又召唤了心魔，云歌自是了解她的脾性，只不过见她如此难免还是要说上一句。
　　“常世的事竟已到如此艰险的境地，罢了！阿勍，便是西荒的事也当是要退则退，留存实力方可再战！你服了药且随我来歇息一阵”云歌站起身，劝元勍去她的床榻上歇息一下，云歌给她服的是一些活血安眠的药，令人贪眠。何况她在空间通道里走了三四天，失了一半妖血的妖体早已疲乏不堪，她是靠着一点神识强撑着，此刻正是疲乏得很。
　　“好”元勍愉快地说着，药效已经上来了，她一起身甚至觉得有些晕眩，云歌及时地扶住了她，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有些模糊，这灵药的药劲可比常世的酒来的厉害，说晕便晕了。
　　“你入梦来吧？”恍惚间元勍觉得自己已经在床榻边躺下，云歌正在替她脱靴子，她慌乱地抓住了什么，软软的，应该是云歌的手臂，这药效竟如此大，她大概往后几天内都不会醒来，她希望云歌能入她的梦境与她说说西荒的情况究竟如何。
　　魇魅能够随意出入其他妖魔的梦境，有些不方便说的话，怕旁人听见的秘密，她可以在梦中告诉她，这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嗯，你安心睡吧！”云歌声线轻快地应道，元勍觉得她这一声应得极温柔，柔得不像是云歌，但她的眼皮渐沉已经无法睁开，她像一颗在水中缓缓下沉的石子，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也包裹住了。她会在她的梦里等云歌来访，让她瞧一瞧她所见过的大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