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19、第 19 章

　　辰时，门中上下的弟子们在食堂中用早膳，伙夫和厨娘正在忙着出菜、送菜，元勍一边抛着乾坤袋一边从后厨里溜出来，她趁乱拿了好些糕点，正乐悠悠地朝着自己的庆安堂而去，此时山间的晨雾正在散去，太阳似遮还掩着地躲在重重云层背面，只肯洒下一点零星的光来。
　　表面粗糙的白离石铺成的山道平整且不易湿滑，适宜在任何天气中行走，山道两旁栽种着紫樱花树，东一棵西一棵毫无规则可言，这些树都是她亲手栽下的。这些花树都是她亲手所栽，她将乾坤袋抛了一阵，玩腻了后将乾坤袋重新系在自己的腰间，沿途没有看见醉酒的初焐，他练的是醉拳，越醉越能增长功力，一日有半日醉着已是常态，玄字部的事早已交给古杰打理，他潜心修炼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在离岸崖的大魔潮中击退魔潮。
　　元勍远远地看见穿着一身红衣的少辛，少辛原就还是个孩子，长着一张讨人欢喜的脸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南吕是一身藏蓝色交领长衫，配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冷峻从容。叶长庚穿的是沙绿色的圆领长袍，他蹲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姿态放纵不羁，一看就是个狂妄的家伙，偏生又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她当下觉得行侠仗义借叶长庚的名很是恰当，往后也可以借一借他的名号。
　　“师傅”三人等着元勍走近些，齐声唤着她，老张头在她起身后被放出去觅食了，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她用着它们之间的召唤术召唤它赶紧回来。
　　“我们今日要启程去西荒，那里的白昼风沙漫天，夜间极寒，你们应当都是知道的！居住在西荒的妖魔们会在夜间出来做生意、采买物品与常世无异，西荒虽是荒漠亦有人族定居，人、妖、魔在西荒都是一视同仁，不因强大而凌弱，这是夜罗刹建立西荒之初定下的规矩”元勍大致地向三个小妖头解释了一下西荒的情况，三人并没有做声，想来也应该查过通天宝鉴，西荒的情况与通天宝鉴上所写没有出入。
　　她抬眼看着她的小毛驴老张头慢悠悠地从山道上朝着他们这边走，半点不着急，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懒散了。物以类聚，她真不该将它放在驴群中，明明是只凶悍无比的妖兽，脾性学得跟驴似的，难哄又懒散，跟戚二三的驴是一个德行。
　　“骇生兽会带我们前往连接常世与西荒的空间通道，路上大概要走三四天，我们先去尘桥找西荒的妖医云歌”元勍指着老张头说着，每一域都有连接外界的空间通道，其中通道交错复杂，走错了便有可能去到其他魔域，凶险无比的魔域或什么都没有的域所，魔域之广什么样的域所都有可能存在。
　　常世与魔域的通道并没有完全打开是为了防止大量下等魔物涌入常世，天界也派了天兵守住了部分狭隘。天魔级别以上魔想要来常世却容易许多，不过这些魔大多是魔力高强的那一类，不屑于争夺一域一地。
　　魔域也分三六九等，那些想经由离岸崖来到常世的魔多是来自最凶险的魔域，它们在那里无以为生，自然想到别的地方谋生。
　　“来，上来吧”元勍在老张头来到自己身旁后骑到了它的身上，拍了拍它的右颈侧，将它变回原身后吩咐三个小妖头坐上来，待他们依次在老张头背上坐定后，她驱策着它前往常世连接西荒的空间通道。
　　“师傅，您与泽芜君是很好的朋友吗？”坐在元勍身后的少辛好奇地问道，她的声音在张老头飞速地奔跑中被丢进了风里。很快，他们的四周的白变成了一片虚无的黑色，他们已经从常世进入了空间通道，老张头知道路，她不必担心它会走错。
　　呼啸的风在元勍的耳边刮过，幸而他们不是人，不然这随风飞扬的发丝可会直接伤害到他们身后坐着的人。
　　“是，你们知道梦渊吗？”元勍提高音量说着，他们身处在空间通道内，路上要走三四天，不说说话会很闷，况且她也喜欢少辛，少辛是个对万事好奇的小孩子，给她解惑的同时也当是给他们授课。
　　“知道，在西荒与某一魔域连接之处，是一处灵力充沛的山谷，谷中有妖灵万千种，各种世上鲜有的疗伤药草，妖灵中以迷思兽最为强大，它以自身精神力幻化出梦境吸引其他进入山谷草药的妖魔进入梦境，直至精神衰竭而亡”少辛提高音量冲着元勍喊道，因老张头奔跑的速度过快，她不大声些说话，她的声音会立刻被通道里的风卷走。
　　他们昨日才见过迷思兽，少辛对它自然很是在意，少辛对梦渊的了解也源自于通天宝鉴的描述，因为极少能进入梦渊的妖魔能够活着走出梦渊。
　　“我和云歌都是从梦渊里走出来的妖兽，梦渊确实有万千妖灵，遍地都是这四海八荒少有的灵草，那里的迷思兽比我们昨日所见的迷思兽更是厉害，没有妖魔能够逃脱它创造出的梦境！昔年天界有一仙人前往梦渊采玉血果，最终也没有能从梦渊回到天界”元勍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飞快消散，她提高了音量说着。
　　灵力充沛之处自然有万千妖灵诞生，有万千妖灵诞生之处自然也是修罗场，妖灵间相互厮杀，争夺栖身之地，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妖灵死去，流下的鲜血会成为梦渊土壤的养料，促生出世间罕见的灵草。
　　她正是在那片土地上诞生，成长，与云歌互为依托地走出梦渊，逃离那片厮杀之地，算一算她们离开梦渊也有两百年多年了，不知那里的情况是否有变。
　　“那天界没有派天兵去寻吗？”少辛好奇地追问着天界对那仙人的安排，她这话问的甚是可爱。
　　“进入梦渊便是认同舍弃自己的性命，梦渊虽地处西荒附近却非西荒所有，乃在三界之外，天界的天帝又如何派天兵去救那仙人，原来这世间的万物本就凭自己而生，总不能因他是仙人便区别对待”元勍浅笑着答道，区区一介仙人在擅闯梦渊时在梦渊殒落，并非是梦渊的妖灵对仙人妄动杀心，天帝又该用什么由头派天兵去寻？便真是派天兵去寻，十万天兵进入梦渊也不过是泥牛入海，何必自损其力呢。
　　“那梦渊可真如通天宝鉴上所写是世上灵力最充沛之处，若在梦渊中修行百年可胜他域千年”一直沉默的南吕终是忍不住问起了通天宝鉴中梦渊最吸引人的描述，修炼之人的圣地，正是这个描述让许多妖魔认为为功力大涨当可一去梦渊。
　　“确实，梦渊之中最为凶险的其实不是迷思兽，是梦渊中的万千妖灵，它们终日彼此厮杀，你若进梦渊便是与它们争夺栖身之所的入侵者，它们一定欲将你除之而后快！你有信心能够躲避它们终日的追杀？如果能，你自然能够修为大涨”元勍正声道，她不想误导南吕认为梦渊其实并不难生存，不是足够强大的妖魔就可以在梦渊中行走，而是不属于梦渊的妖灵即便躲过了迷思兽也无法在梦渊逗留得太久。比一波波下等魔更可怕是一波波除不尽的妖灵，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到入侵者面前，与其交战，不死不休。
　　这是梦渊对外来者的惩罚，梦渊中的妖灵精怪们对外来者的气息很敏感，敏感得认为外来者的妖力强大得足以影响整个梦渊妖灵们的生存，如此，怎可能放任外来者在梦渊行走。
　　她亲眼看过许多外来的妖魔、修行者是如何在围攻下惨死，梦渊里的妖灵们时刻在消亡、诞生，便是始祖魔误入了梦渊也不一定能够安然从梦渊里脱身。
　　“那师傅您也是在厮杀中成长的？与泽芜君一道？”叶长庚接过了话茬冲着元勍喊道，他坐在最后头，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完全消散，他用妖力维持了自己的声音片刻。
　　“自然，我们无法决定我们的出身，生存环境，我们自然要遵循规则去生存，我们之所以离开梦渊是为了寻求更适合我们的生存环境，没有被动的厮杀”元勍感叹地说着，其实她离开梦渊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梦渊太无聊了，百年不变的环境。她与云歌长到百年时已经能够避免被其他妖灵追杀，在梦渊里可以悠哉悠哉地四处走，迷思兽与她、云歌都是差不多的妖兽，它们不会彼此为难。
　　她们之后在西荒又待了几十年，烈焰城城毁后，她来了常世行走，遇上了灵虚便与灵虚一同游历，行侠仗义，灵虚建立了天一门，有了鼎山，再是魔沼，一桩桩一件件事将她留在了常世，她在魔沼完全消失前是不会离开常世的。
　　“那师傅应该您.”
　　“先别顾着说话，我们现在进入空间乱流中，大家紧紧地抱住自己前面的人，以免被空间乱流冲散，穿过这阵空间乱流我们应该会到西荒了”元勍见她们周身的气流在加强便知她们正在穿过空间乱流，高声提醒着她们抱紧了彼此。强烈的乱流在她们的身上刮过，像一巴掌呼在脸上，扇得她的脸有些生疼。空间乱流是常常发生在域与域的空间通道中的乱气流，不够强大的妖魔会被乱流卷到其他空间，很有可能是冲到其他地方，像是险恶的魔域，到时候只能靠自己逃出来。
　　魔域广袤无垠，便是再厉害的妖魔、神仙也无法在其中一域找到特定的某一只妖魔，真被冲散就只能说生死有命了。
　　元勍的腰正被少辛紧紧地抱住，这阵乱流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她们只能期盼穿过这阵乱流后她们会出现在西荒而非其他魔域，与魔交战她们的胜算并不大，何况她的妖血不足，真要变回原身厮杀倒很为难她，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