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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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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北迦回到C城,楼下围了好一群人,正好看见有人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慌乱中,只听见有邻居乱七八糟在议论:“小迦,你妈滚下楼梯了。”
“好像是被人推下楼的。”
“……”
北迦心脏一阵刺疼,带着强烈窒息感的恐惧,连滚带爬的跑上了救护车,握紧母亲的手腕,眼泪拼命的往下砸。
护士在一旁做急救措施。
此刻路南深巍巍颤颤的站在人群,白色衬衣上血迹斑斑。
隔着救护车的门,两人遥遥相望,眼眶红红的,带着猩红的血丝,车门被关上。
北迦再度抓紧母亲的手,发现母亲的手拽得很紧,扳开一看,是一颗白色纽扣。
救护车穿街过巷,赶去医院,母亲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母亲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头,到现在还一直昏迷不醒。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忙的不可开交,北迦衣服和手上沾满了母亲,趴在门口,双手捂着脸,努力的抑着哭声,憋得肩膀一抖一抖地搐动。
祁溪颓废的站在她身后,声音带着哭腔,“北迦,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阿姨,才会被路南深推下楼梯的……”
话还没讲完,北迦仿佛什么也听不清,又红又肿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却下意识抓紧纽扣,心里一阵剧痛。
十几分钟后,路南深赶了医院,站在离她不远处,唇线紧绷,眉头紧锁。
很快,两人的视线遥遥相望。
北迦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要镇定,告诉自己那都不是真的。
可那白色衬衣上偏偏少了一颗纽扣,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却把纽扣放进口袋里藏好。
路南深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第一次就掐着她的脖子往栏杆上撞,两次三番的刁难,甚至碰瓷她母亲发生车祸,他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他上前拥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所以真的是他干的,真的是他推下楼的?
越是想,她越是激动,全身猛烈的搐动,一声声压抑痛苦的嘶吼。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家?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的嘛?”
“是想让我生不如死吗?”
“你是在要我的命啊!”
“……”
一句比一句重,刺痛感从脚心阵阵袭来,他神色挣扎,眸底掠过疼痛之色,“北迦,你别这样,我……”
他想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妈妈摔下楼梯,的确也跟他有关。
不管她怎么挣扎,双臂始终牢牢地钳住她,突然她发狂似的咬住他的手臂,咬到血肉模糊,手依旧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双眸紧闭,疼得皱起了眉头,嘴角抽动,可是手上的痛,怎么也比不过心里的痛。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她终于松开了嘴,哽咽到咳嗽,声音暗哑绝望:“路南深,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我……”
声音很尖,像一根细长的针,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深深扎进他的血液里。
“北迦,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没有推你妈……”他眼泪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落在她的头顶。
如果他不出现在哪里,她妈妈或许就不会滚下楼梯。
她不再反抗,只是像行尸走肉一样被他任由抱着。
他也终于体会到当初她被冤枉杀了人时的无助与绝望。
“没有了妈妈,我真的会疯掉的,我真的会活不……”
呜咽声戛然而止,身下的人已经哭得晕了过去。
北迦躺在病床上,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眉头紧锁着,脸色白得宛如窗户纸。
路南深一直在外面等候,医院好像格外的冷,就像刀割在身上一样。他蜷缩成一团,蹲靠在墙边,一晚上他都没合眼,生怕一离开,她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半夜,她醒来又哭又闹,抓起床头上的东西朝路南深的身上砸,声音撕扯又压抑:“路南深,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之后,有警方介入,来医院检查过这事件,北迦对纽扣的事只字未提。
从这一刻开始,她觉得自己是有罪的,罪大恶极。
她猛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脸都肿了,一旁的护士都吓坏了。
第二天,北母总算脱离了危险,什么时候能醒来也没个定数。
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估计会落下不少的后遗症。
这些年,她和母亲受了太多的苦,被人赶过、被人打过、被人误解,她们都扛过去了,她和母亲还没有好好的享清福,人却躺在病床上。
只有活着就好,活着才能有好日子过。
她常常对母亲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期间路南深丝毫不敢靠近她,怕她情绪再次激动,祁溪和她一起陪着母亲。
北迦回了家,收拾了一下母亲换洗的衣物,却无意中发现母亲破旧的笔记本。
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2012年1月25日。
很多次我都想一死了之,是迦迦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2013年,8月23日。
今天,我又看见迦迦躲在房间哭了,这孩子总在我面前假装不在意,其实我知道她很累,很压抑,可是她从不在我面前掉眼泪,是妈妈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应该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妈妈。
2013年,9月11日。
今天,迦迦被打了,很严重,可是她不哭不闹,让我更是心疼,其实我一直知道她被同学欺负,我去学校找过她的老师,可是根本没人管这件事。
2017年,11月10日。
迦迦上了大学,好像有了朋友,她好像没有那么孤单了。
希望迦迦能快乐点。
……
2019年,8月20日。
迦迦被网暴了。
她为了不让我担心,一直扛着不说,这孩子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她有抑郁症,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还把药偷偷藏起来,她总是这样让人心疼,我觉得我就她的拖累。
网上的人都在骂我的女儿,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就冤枉我女儿杀人,她们也是有孩子,也是有父母的人,为什么说出的话可以那么难听,那么刺耳,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个躲在房间里哭。
还好迦迦以为我从来不看微博,不关注这些东西,不然她又该难过了。
……
今天,迦迦又被人打了,她全身都是伤,她依旧不哭不闹,我多么希望那些痛能转移到我身上。
她按住胸口,简直疼的无法呼吸。眼泪顺着脸颊,一滴又一滴的砸在本子上,手跟着肩膀颤抖了起来,哭得泣不成声,仿佛快喘不上气来。
很多时候,她都瞒着母亲,不让她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没过多久,祁溪来家里找她,手里提着盒饭,打开摆在茶几上,看着北迦灰头土脸的,头发也没梳,眼里布满血丝,心疼的说着:“北迦,多少吃一点吧,这样才能照顾好阿姨。”
听到这话,她像个机器人一样蹲在沙发的茶几上吃饭,一口又一口,吃着吃着,眼泪掉进碗里,她胡乱擦了一把,又接着吃饭。
夕阳西下,晚霞印在窗边,祁溪就静静的站在窗边,没有说话。
“祁溪,”北迦忽然仰起头,红润的眼睛带着质疑,“真的是路南深推我妈下楼的吗?”
祁溪心头一紧,视线左右躲闪,接着转身扭头看着她,紧紧抿唇:“北迦,你连我也不信?”
“我并没有亲眼所见,我相信他没有推我妈妈,所以说谎的人只能是你。”
那句“说谎的人只能是你”仿佛瞬间将他击垮,溃不成军,他低下头,连连笑了几声。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倪一宁打来的,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
北迦歪着头,死死的盯着祁溪,阴冷的笑了几声,倏地收住笑声,森然道,“祁溪,你到底要装什么时候?你不累吗?”
那一刻,祁溪心里的石头仿佛都被卸下,脸色忽然大变,掀起眼皮,一改往日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惜你们发现的太晚了!”
在电话里,倪一宁告诉她,在胡雨馨和方青案发现场附近监控录像里,都发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便是祁溪。
倪一宁只是提醒她一定要小心他,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所以胡雨馨,方青都是你杀的?”北迦连连不敢置信的摇头。
“你还少算了一个人。”祁溪摇了摇头,走进些,蹲在她跟前,继续说:“杜锦颜被杨芸砍伤后,我去过案发现场,她还没死,她苦苦的哀求我,要送她去医院,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血一点一滴在我面前流尽,直到死亡。”
“你就是个疯子!”北迦恶狠狠的盯着他,拿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祁溪一把抢走手机,往地上摔,疯狂而偏执的说:“我妹死的时候多可怜,是她们害死了她,我只不过是让她们受到惩罚,我有什么错,你是她唯一的朋友,你为什么不拉她一把,为什么不帮帮她!”
北迦撑着桌面子从地上爬起来,一字一句从胸腔里蹦出来:“当初是她临阵倒戈,跟着杜锦颜一起欺负我,我真后悔当初帮了她,都是我的错,才会引狼入室,造成如今种种悲剧。”
如果祁溪不是跟着她去了同学会上,他就不会有机可乘,方青或许就不会死,她以后该怎么去面对徐清一。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回头吗?”祁溪双目布满血丝,眼神由光亮而变为阴暗,手指刮去落下来的一滴眼泪。
她咬牙切齿,字字从牙缝里蹦出:“祁溪,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对你怎么样?我妈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妈!”
“你要怪就怪路南深吧,如果他不来找你,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你妈也不会不小心被我推下楼。”
前天,路南深买了几箱草莓,放在门口就打算离开,遇见祁溪,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北母听到声音,出来劝架,慌乱中不小心被祁溪推了一把,北母伸手胡乱一抓,只抓到一枚纽扣,瞬间滚下了楼。
北迦仰起头,冷笑了几声,然后平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无非是想让自己好过,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一句戳破,祁溪并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冷静的点了一根烟,缓缓说道:“你应该庆幸我让你活到最后,原本你从警局出来,站在天桥上的时候,我就计划把你推下去,可是后来路南深突然出现了。”
再后来,在酒吧,在别墅,他有太多次机会下手,可是他都放弃了。
这场连环杀人案,他计划了7年,唯独对她下不了手。
北迦可笑的扭着头,提起之前的一件件一桩桩事:“我是不是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啊?感谢你让我被当成凶手,感谢你让我被网暴,感谢你让我被人打……”
这些事情,一桩一件就像蝴蝶效应一样。
北迦趁他恍惚之际,迅速从茶几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对准他,“跟我去自首……”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你敢杀人吗?”祁溪一步一步靠近她,将她逼往角落里去,“你表面看起来冷酷无情,其实内心特别善…”
话还没说完,刀迅速滑破他的手腕,鲜血往外涔,阴冷勾起嘴角,狠戾道:“祁溪,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怎么样,流血的滋味不好受吧!”
祁溪捂着伤口,手指染红,失控的笑了几声,突然疯狂的抓住她的手腕,“来啊,杀了我,我们一起去死。”
北迦仿佛是被垃圾碰了一下,迅速将手缩回,疾言厉色道:“谁要和你死在一起,你要死自己去死!”
这句话像针一样砸进他心脏。
说完,就将他推开奋力往门外跑,突然全身无力,眼睛一黑,正往下倒,“你在饭菜里下……”
祁溪向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