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阴界借贷一年阳寿之后》晚凌冬

42、7月16日

　　左前门，情况确认完毕。

　　右前门的人也已经被干掉了。

　　只不过这个桃木剑还真是真材实料烫手的不行啊。严学真看着自己用绷带和手死死捆牢在一起的桃木剑，虽然戴了手套做间隔处理，但上面的阳气依旧给他带来灼热的刺痛感，手心仿佛正在被烈火焚烧一般。

　　“还活着吗。”他接通无线电试图与华藏取得联系。

　　“怎么？活不下去了？”

　　“嘁。找到拆迁施工的位置了吗？”这些日子为了不让七月大楼被拆掉他俩可没少在流程层面给柳飞白他们使绊子。在截获的信息里面可以知道的是，七月大楼今晚就会被强制性施工拆除。看样子那群人也开始狗急跳墙了。

　　“没有那么容易。不过说来也奇怪，说是今晚动工，但是驻守在这里的人未免也太少了一点，你不觉得就有些不对头吗？”

　　“现在它们拆除建筑都是兴爆破的，人员还在现场说明爆破行动还没有正式进入准备阶段。”严学真在七月大楼的四周不安地搜寻着，“遥控爆破的话，周遭的这些大楼能容纳人的地方都探过了吗？”

　　“也不能说完全……不是我说别的，这种时候要是尚安在的话一切就都会简单很多。”

　　“我不会再把她卷进来了。”

　　“可是你已经把我卷进来了——”尚安气喘吁吁而义正言辞地出现在严学真身后，“他们在一个街区那么远的写字楼地下车库里面藏着！”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轰鸣便打破了以往深夜的宁静。巨大的石块顺着墙体出现的裂缝迅速垮塌掉落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让还留在现场的三人措手不及。

　　“快跑！”严学真立刻拉起尚安的手，借助气流朝远方较为安全的地方撤离过去。这些坍塌的砖块和墙体内部出现的并不是经验当中混乱而扭曲的房间，而是一个深不见底似乎在吸纳其肉眼可见的一切事物的黑洞。

　　准确而言，尚安无法形容那“黑洞”究竟是什么颜色，它可以是任何一种她所见过的一切色泽，又似乎哪一种颜色都不属于。在那深处拥有的，似乎是一块儿尚安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神秘领域。

　　“那就是，混沌吗。”尚安尽可能遏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越是情况危急越不能自乱阵脚。

　　“是啊。不过在这种地方亲眼所见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严学真表情凝重，跟着尚安的步子准备前往柳飞白的藏身之处准备直捣黄龙，且依旧死死握住尚安的手不知是忘记松开还是有意为之。“我们三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看旁边这些树木和建筑……混沌现在还没有完全打开，有可能是华藏还在那里用自己的力量死撑。”

　　“死撑……？”

　　“混沌说到底就是个吸收阳气和阴气的地方，吸收够了被填满自然就不会再吃了，那些混沌之地的出现主要是因为阴气或者阳气容易消散，或者有一方不是那么容易获得。我们这种半死不活的人要是把体内的阳气和阴气分离出来倒也可以延缓混沌的侵蚀速度，只不过这么做的话，和燃烧灵魂没什么区别。”严学真说话的口气不再带着戏谑，尚安看不清他的脸，却隐约感受到他那份隐约的焦灼与痛苦。

　　“不许走！”这还没走到写字楼，大路边上跳出来手持各类枪械的人便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这群傻子，真不知道对付活死人桃木剑比刀枪好使多了吗——严学真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也不规避子弹的冲击了上来就直击带头人的腹部让其武器脱手，随后反手一柄桃木剑砍下脑袋。领头人身边的小弟似乎也被这架势给惊呆了，不知道是子弹卡壳还是忘记上膛，弹雨的攻势变得小了些，严学真自然也是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顾烧灼一般的疼痛捏紧了桃木剑柄接连又将三个人捅到烟消云散。

　　好重……尚安将自己手臂的子弹抠出来之后从地上捡起一柄手枪，稍稍清点里面的子弹后用冰凉的双手稍微清理了一下灰尘。兴许杀一些活人的时候可以用到，再不然给严学真做火力掩护打爆一两个人的眼睛也是极好的——这样的想法冒出尚安的脑海让她不经意间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冷血可怕。

　　我这真的是在争取自己生存的权益吗，不行，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柳飞白好像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行动开始转场了，还真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们在往夜市的方向转移——”尚安才使用这个能力不到三个月，人数稍微一多要想追踪起来便会有些难度了，更何况是在人多繁杂的夜市。“我们要在他到夜市之前抓住他。”

　　“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追踪的脚步不由得慢了半拍，尚安转过头去一看，在一个借助楼道灯光勉强可以看见些东西的黑暗角落，一个人形的身影正在从心脏位置开始逐渐变为纸钱被焚烧后一般的飞灰散落空中，身边的人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只有跟着一起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哀嚎。

　　“那就是他们的末路。”严学真微微苦笑，“妄想获得不劳而获的永生，结果便是连灵魂都化成灰烬再无踪迹。”

　　“你相信永生吗？”尚安调整了一下呼吸。“比如，纯净之境？”

　　“……那并不是永生，只是在更高一层的次元里面挣脱了时间的束缚，成为主导时间的更高一层的存在。超脱轮回，无所谓生死。可以去到任何一个时间点经历任何一个地方发生的一切。”他转过身去用手枪击毙了两个企图偷袭的活人，“从这个意义上讲，约莫便是阳界所说的神明一样的存在了吧。”

　　“不过现在和我说这种春秋大梦，未免有些不是时候——”两名从角落当中飞扑而出的活死人缠住了尚安和严学真，严学真反手便是一剑送入敌人腹中顺带帮助尚安解决了追兵。“他现在往什么地方去了？”

　　“两个街区之后的夜市。”

　　“那地方我倒是常去。”严学真忽然停下了脚步调整了桃木剑的位置，将尚安一个公主抱抱在怀里，经过两三个深呼吸之后，他借助诡异的气流蹬地而起跃向空中。“抓紧我哦，小心别碰到桃木剑了，到时候烤熟了我会忍不住流口水的。”

　　而就在这时，那股吸引周遭土木人气的拉力逐渐消失了，尚安抓紧严学真胸口的衣领朝后方望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本逐渐化为混沌的七月大楼变成了一栋普通的拆迁爆破到一半的大楼。

　　随之增加的还有与这个季节不相符合的，金黄到过于亮眼的落叶。当尚安想要伸手去抓住的时候却发现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落叶便碎裂成万千几乎感知不到重量也无从把握的灰烬。

　　“还活着吗？”严学真再度接通无线电，没好气的声音多了一层小心的试探。

　　“死了？”

　　“说话啊。”

　　“……你这家伙。”

　　华藏……

　　尚安的精神稍稍有些恍惚，她有些没办法接受华藏就这样彻底消失的事实。那个有洁癖，每一餐都吃的精致，熟悉各种礼仪让尚安感到有些压力的人就这样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明明是拥有着差不多遭遇的人，到最后却连他究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从此失去了再度见面的机会。

　　但现在并不是能够难过的时候。

　　“在那边！”尚安咬紧牙关指向了夜市的游玩区，虽然不能清楚地感知到柳飞白的位置，但她能够确定究竟是在哪一个区域。

　　不能让华藏的牺牲成为泡影。落地之前尚安暗自发誓。

　　也是为了不再失去另一个身边人。

　　“柳飞白！”尚安和无头苍蝇一样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到处乱走，在外人看来她像是一个和伴侣吵架正在寻找对方的普通女孩子。

　　“安安，你冷静一点——”严学真追在尚安身后不敢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一秒。

　　“我很冷静。柳飞白！”

　　“需要帮忙找人吗？”待尚安反应过来的时候，胥海已经推着孟星纬出现在她的身后。

　　“没，没什么。我和一个朋友吵了架，然后他就走了，真是的，我最讨厌他这个样子了……”即便在场有三个知道真相的人，因为胥海她还是要把这个谎给圆好了，不出意外这就是她这辈子撒的最好的一个谎。

　　“那我也来帮忙，用夜市的大喇叭喊出你要对他说的话，说不定就会很快找到。”胥海不明所以地出了一个主意。

　　“不用这么麻烦。”一身长衫的柳飞白看上去游刃有余地扇着扇子走到了尚安身前。“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尚小姐可以当面和我说个清楚。”

　　明明混沌都已经被华藏用性命给关了，怎么这人还是这副轻松的样子。严学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恨意的同时用手攥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哪怕绷带之下的皮肤早已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