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到月球》晏汐

4、第四章

　　吃完早餐，我和岑念安慢悠悠地从食堂走往教学楼。
　　路上，与你，不期而遇。

　　我身侧只有岑念安，你身侧很是热闹，左左右右围了好几位男生。
　　你们走在前头，我的视线触及到你的背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尽管没几分钟，早读课的铃声即将打响，可我想静静地跟在你身后。
　　就看那么一段路，可不可以消磨我对你，突如其来的喜欢？

　　岑念安见我走得慢，扯着我的衣袖小跑了几步。
　　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更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渊源。敞亮道：“恩恩，快点走，迟到被老班抓住就惨了！”

　　她叫的是我的小名，“恩恩”。
　　大概是声音响亮，引得前排走的男生齐齐回头，你也是。我避开你的视线，垂眸与你擦肩而过。

　　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我警告自己。

　　但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男生们的交头接耳，压着声又带着戏谑。

　　“是她吗？是不是，是不是？”
　　“我没认错人的话，应该就是她吧。”

　　他们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我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答案却无从得知。
　　罢了，罢了。

　　早读课也无精打采，嘴巴一张一合的，根本记不进去英语单词。
　　可是今天还有一节英语课，课上会报听写，抽背课文，我若是不过关，大概要被请到办公室喝茶吧。
　　人生可真艰难啊，我晃晃脑，再次从桌肚里抽出手机。
　　眼睛提溜打转，趁着没有值日老师经过的空隙，我翻开微信，一条消息霎时蹦入眼帘。
　　消息来自于你，添加好友成功。

　　一瞬间，我瞪大了双眼，惊讶得合不拢嘴，小鹿在撞，剧烈的欢喜奔我而来。
　　你同意了？
　　你添加我为好友了？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我稚嫩的心灵，从昨晚到今晨的阴霾顷刻间被风吹散，暖阳笑眯眯地探出头来，今天可真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啊。
　　我伸伸懒腰，露出满意的微笑。

　　一定是你昨晚早睡了，所以没有看到我添加好友的消息。你才不是不愿意加我呢，你只是没有看到而已。
　　我在心里为你开脱，心情轻松了好几个度。
　　可下一秒，我犯了纠结。
　　是不是每一个添加你的陌生人，你都会同意呢？如此一来，你的微信好友列表里，肯定躺了无数个陌生人吧。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想来我在你那儿连备注都不可能有。
　　删掉特意为你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备注，我将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最终写成了三个字，连名带姓。
　　——顾璨之。

　　2018.09.20.
　　我们正式成为好友的第一天，值得纪念。

　　你好，顾璨之。
　　我是，晏岁尔。

　　-

　　你同意添加我为好友之后，我的心情快要漾到天际。
　　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大声背诵英语课文，上课坐得端端正正，就连同桌去上厕所我都上赶着要陪同。
　　岑念安狐疑地上下打量我，问：“捡到钱了？”

　　我扬眉：“才不是！”
　　捡到钱怎么能和你成为好友相提并论呢？你可是无价之宝啊，是我心心念念长达一个月的男孩子啊。

　　午休时，我没睡。
　　在安静的教室里，听着窗外风声，枝叶“沙沙”声，蝉鸣声，我将你的朋友圈翻了个遍。

　　说是翻了个遍，其实只有两条内容，因为你将朋友圈设置成一月可见。一条应该是团支部老师要求转发的，关于学校宣传的推文链接，另一条是你的日常。
　　不过好歹能看见你两条动态，好过我大半年不发朋友圈，还将它设置为三天可见。

　　整个人喜上眉梢，乐滋滋的心态传染了周遭一圈人。他们调侃：“恩恩，中彩票了记得请哥几个吃顿啊。”
　　“瞧你那美滋滋的样，没捡到个十百千块钱，都不应该啊。”

　　“别瞎说，看我们恩恩春风荡漾的笑容，大概是……”
　　“哦……”
　　两个后桌一唱一和，挤眉弄眼地冲我坏笑。

　　我不应，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包小零食，试图堵住他们的嘴。
　　哪知我后桌李铭启眼尖，抓住了我刹那间的脸红，笑得贼兮兮的：“真的假的？怎么害羞了？恩恩看上哪个了，给哥说说。”
　　我瞪他：“没有！”

　　“别介啊……”李铭启随着我起身，脚步不停地跟在我后头，“别羞愧啊，你告诉哥，哥帮你去打听打听对方的人品。”
　　他打了个响指，灵光一闪：“我猜是其他班的。”
　　我疾步走到女厕所门口，好整以暇地问：“你要跟进来吗？”

　　李铭启被我丢在了厕所门口，等我洗完手出去，竟然看到了“晴天霹雳”的一幕。那八卦的小伙子斜倚着墙，熟稔地与你交谈。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关系不错。
　　我顿感庆幸，还好还好，还好没有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正是他眼前这位交谈的男生。

　　察觉到我迟疑的脚步，李铭启大大方方招手让我过去。像老父亲介绍女儿与朋友认识那般，简洁地帮我们打了个招呼。
　　“这位，我朋友，顾璨之。”
　　“这位……我前桌，晏岁尔。不过千万别打她主意，人家有心上人了。”说完，他高深莫测地笑了。

　　我陪笑的弧度僵在脸上——李铭启，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我始终低着头，仿佛愧对于你，打死不肯看你一眼。
　　可即便如此，我仍能感觉到你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好在，你并没有将我与之前加你为好友的陌生人联系在一起。
　　那么，我还可以心安理得、肆无忌惮地窥伺你的生活。

　　寒暄几句，道别。

　　李铭启跟瞎了似的，看不见我越来越僵硬的笑容，一个劲儿向我推销顾璨之。
　　“说实话，我朋友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就说智商与才华，圣鼎高中还没出现过谁比得上他吧？”
　　“恩恩，要不是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哥真想撮合你跟他。”

　　我停下脚步，仰头：“你说的，当真吗？”
　　李铭启：“……”

　　脱口而出的六个字，给我埋下了无尽的祸患。
　　李铭启将我的玩笑当真，嚷嚷着要为我做媒。同时又觉得良心难安，他觉得自己是在抢人，于我先前的心上人不公平。

　　我拍拍他的肩：“你什么时候讲究公平了？”
　　李铭启恍然大悟，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恩恩，还是你看得开啊！”
　　对于他的认知，我不做反驳。但事实上，才不是我看得开呢，我只是，略有心机的，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去接触你。

　　“不过，恩恩。”李铭启郑重其事地喊住我，“你是不是春心荡漾了，还没跟哥几个说过看上谁了呢。”
　　“……”
　　李铭启刨根问底的性格我实在不敢恭维，只好全程打哈哈，将话题拖了过去。

　　-

　　直至周五放学，我才再一次见到你。

　　我姐妹李兮敏在理科三班读书，也就是你班级的隔壁。
　　平常每逢周末放学，我与她都会约在一块儿乘车回家。之前没碰见你，是因为你每次放学都与朋友勾肩搭背，直冲篮球场。
　　今日的巧合，完全要归功于我姐妹。

　　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没过几日便是国庆，学校布置下以“喜迎国庆”为主题的黑板报，李兮敏扛起班级大梁，加班加点地制作黑板报。
　　当时，学校里的同学走得七七八八。
　　我背着书包坐在她的座位上等她完工，期间饶有兴致地对黑板报“指点江山”，给出一堆华而不实的意见。

　　她见我捣乱，翻白眼道：“你看我画黑板报，还不如去看你的璨哥哥打篮球呢。”
　　我幡然醒悟，说得对哦！

　　怪就怪在学校的教学楼，建造得既没有美感，也没有任何实用性能。最重要的，是我所在的六班望不到篮球场的位置。
　　所以当我看到小说里，女主侧身一看便能看见打篮球打得热火朝天的男主，总是禁不住想象，你打篮球的模样。
　　可惜，我偏头只能望见浮云，榕树，以及枝头聒噪的鸟儿。

　　在李兮敏的提点下，我趴在三班靠窗的位置，眼巴巴地凝望操场。
　　六班与操场无缘，但三班教室的位置，正对操场。

　　左右张望数次，仍是没有寻到你的踪迹。
　　不应该啊……我拍拍自己的小脑瓜。都说喜欢一个人，会在身上安装一个专属于对方的雷达，苍茫人海里，可以穿过光与影，将视线牢牢地锁定。

　　可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仍是没有捕捉到你的身影。
　　想来，是我的喜欢太浅。
　　否则，我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偌大的篮球场，稀稀落落的几个男生打篮球，我的目光怎么就不能抓住你？

　　沮丧有之，颓败有之。
　　为转移注意力，我主动提议帮李兮敏去洗沾了颜料的刷子。

　　领到活儿，急匆匆往女厕所去，神思翻涌。等洗完刷子回三班的走廊上，一眼对上了斜靠在墙面的你。

　　你身旁立着一位大汗淋漓的男生，叽里呱啦地与你讨论方才打篮球的技术与策略。他说得激昂亢奋，你只浅浅笑着。
　　意识到我的出现，你偏头看过来。
　　我不知怎么就愣在原地，手里抓住飞舞的刷子，不知所措地看向你。

　　偏头时，你脸上仍挂着笑意。唇角上扬的弧度，形如弯弯峨眉。
　　你笑起来真好看。

　　视线在空中不期然相撞，你幽深的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笑意。而后，你朝我微微颔首，收了目光。
　　不知有意无意。

　　你看见我了？
　　并且还向我点头了？

　　我紧张得拿不稳刷子，着急忙慌地跑进了三班教室。
　　明明决心做一位严正以待的猎人，端好猎枪布好陷阱等你往里跳。等真与你交锋，还是没出息地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