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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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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出沉重的叹息,怎么古往今来,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但凡孩子学习有所下降,第一怀疑便是他们有无谈恋爱。
果然,连我的亲生父亲都不能免俗。
我回答得干脆果断:“没有,没有谈恋爱。”
“咦……”父亲停在红绿灯路口,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谁说情感一定是谈恋爱啊,也可以是追求或者暗恋嘛。”
“这其中,你占了哪一个?”
“我,我……”
从小到大在父亲面前一直是张牙舞爪的形象,上蹿下跳得像个猴子,此时此刻被一句话问得结巴。
父亲不愧是老江湖,他眯起眼睛斜睨了我一眼,高深莫测道:“有情况?”
“怎么可能,你能不清楚自己女儿的尿性吗?”我浮夸得摆摆手,借以掩饰被猜中的心思,我果然是“弄虚作假”一把手。
末了紧张地攥了攥手心,又缓缓松开。
“养了你十几年,我能不知道?”
父亲开始吹嘘,从我出生亲手喂我喝奶粉开始,再说到三岁带我去旅游,结果我差点跟一个小哥哥走,紧接着连幼儿园尿裤子送裤子的糗事也被他搬出来。
他不愧是出版社的主编,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
“停停停,爸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我听得脑壳嗡嗡作响,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瘫在副驾驶座。
“女孩子要坐有坐相,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父亲絮絮叨叨,最后将车停在了一家蛋糕店门前。
“下来,买点小零食带学校去。”
“嗯?”我茫然地从副驾驶座抬头,“爸,我这次期中考可退步了一百名,你确定要奖励我?”
父亲哼笑:“谁说是奖励?我要你心怀愧疚和负担地继续用功学习,懂?”
“……”
姜还是老的辣,我撇撇嘴,父亲担得起“老谋深算”的称号。
放在往常,父亲大手一挥的情况下,我绝不会和他提“客气”二字,今日心怀愧疚,美食面前我依然没多大劲头。
最后潦草地挑了三个马卡龙,一盒手工曲奇,一盒芒果千层和两杯果汁。
父亲付钱,我乖乖地跟在后头,心不在焉。
面前的背影如映像中那般,一如既往的高大,伟岸。
我的父亲,幽默诙谐,才华横溢,平日里不苟言笑,只与最亲近的人敞开心怀。他用他沉甸甸的爱意,将我护在温室。
低头回想与父亲的趣事,再抬头,被他后脑勺的几根白发闪到,我才惊觉父亲已有四十来岁。
时光翩然轻擦,若按八十岁的年纪算起,他已经走过了人间的大半旅程。
鼻子微酸,想哭。
父亲无论是二十几岁,还是四十来岁,自始至终全心全意地对我好。知道我成绩考差了心情低落,特地载我买喜欢的零食。
他的父爱,沉重如山,亦细腻如水。
不言不语,却你知我知。懂你心意,懂你情绪,懂你悲欢喜乐,懂你言不由衷。即使不做表达,依旧心心念念。
我想,这就是亲人的意义吧。
想至此,鼻尖又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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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校。
父亲将车停在校门口,我打了个哈欠,拎起书包和零食,手堪堪地搭在车门上,只听父亲忽然唤住我:“恩恩,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只一句话。
车外一溜的校服来来回回,进了校门口的学生估摸着没到点,再溜出来买小吃。校外的店铺前,挤满了人。
我努努鼻子,嘲道:“爸,你真矫情。”
“哈哈哈。”父亲笑,透过后视镜看我。
我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在后视镜中与他对上视线前率先别开了脑袋,而后头也不回地打开车门,往外踏出一只脚。
“开车注意安全,爸。”
“在学校乖乖的,不开心了记得打电话。”父亲嘱咐。
听听,听听,哪有做父亲的,成日成日地盼着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受委屈,闹别扭?可我知道的,他是源于爱。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逐渐成熟,在对待问题上有了许多独立的想法与见解,但凡是可以自己解决的麻烦,甚少需要父母出面。
可能正因为此,找父母闲聊的机会少了。
从父亲的角度来说,他在我成长的过程中,逐步学会放手。一方面是欣慰,另一方面,则是失落。
似乎孩子长大了,不依赖不需要他了,他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人。所以才会一个劲儿的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无论是遇到开心的事情,还是挫败的苦难,父亲希望我都能找他谈谈心,将烦恼与他说说。
眼眶不知不觉又红了,自诩不是个过分感性的人,可面对亲情,面对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意,无论多少次,都会红了眼。
果然,人都是有软肋的。
我手提父亲沉甸甸的爱意,一步一步朝学校大门口走去。待过了那扇大门,再缓缓回身望,发现父亲的车还停在老位置。
他从车里探出头,冲我挥挥手,笑颜灿烂。
说不出话来,我照着他挥手,鼻子酸涩得越发厉害。
明明是个感人至深的画面,李铭启那家伙却好死不死地打断了我与父亲的温情时刻。他不知何时从背后窜出来,大喝一声,吓得我哆嗦。
“你干嘛?”
我急急后退,凶他,举手作势要打架。
借着装腔作势的大嗓门,我将眼泪咽回肚子里。
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我红了眼,要是他看到了指不定能借着叭叭叭的小嘴巴,将糗事宣传到外太空去。
万万丢不起这个脸,我想。
“那么凶?”李铭启退离我三步远,“今天吃炸弹了,火气那么大。”
我没理,自顾自往教室走。
刚打算出校门的他再一次折回来,跟忠诚的家犬似的,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斟酌开口:“难道是考差了?”
一语中的,这乌鸦嘴。我瞥他,做出完完全全的苦瓜脸。
“跌了几名?”李铭启不仅“哪壶不开提哪壶”,更是跟烧了沸水似的,“嗡嗡嗡”的嘟囔个不停。
听的人头疼,我停住脚步回头:“闭嘴。”
语气十分不客气,恰好被从楼梯上下来的你听到。闭目无奈,我仰天长叹,国家殿堂级“扫把星”非李铭启莫属了。
今日的心情属实不算好,即使见面了,我仍熟视无睹地从你身侧走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但学业的压力着实成了负担,我对你笑不出来。
往常费尽心思的偶遇,总算换来今日的碰巧撞见,可惜天时地利人和没占一样。
顾璨之,等下次吧。
等下次逢上好天气,再冲你欢喜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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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晚自修,大部分的考卷已经发回到我们手里,看着惨淡的分数和七零八落的红笔,我埋首。
或许是先前对自己抱有太大的期待,造成了此刻心里极其不平衡的落差。
吸吸鼻子,不甘心的思想飘在脑海里。
晚读课未过半程,英语课代表敲了敲我的桌子,提着心说:“恩恩,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话音刚落,座位边上七七八八的同学纷纷向我投来怜悯的眼光。
李铭启戳了戳我的后背,难得郑重义气地问:“恩恩,要不要哥陪你去?”
“算了。”
我摆摆手,大义凛然地朝门口跨了一个大步,早死晚死都得死,暴风雨且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我晏岁尔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既然英语老师找我谈话,必然是发现了最近这段时间我的不对劲。
有人愿意在泥潭中鞭策提醒我,拉一把手,总是好的。
十月下旬的风夹着冷意,我踏出教学楼,迎面一阵寒冷,双手不由得紧了紧校服外套。
教学楼离综合楼有一段距离,路上昏黄的灯光投下斑驳的影子,几只飞蛾晒着暖光翩然起舞,像幼稚的孩童在玩丢手绢。
夜晚的校园,只有教学楼灯火通透。远处的操场和过道隐在暗处,萧瑟的秋季更添清冷。
我踱步走去,略显落寞。
倏忽,一片泛黄的落叶被风席卷着落到我的脚跟前,挡住了去路。
我缓缓蹲下身,将那片不经意闯入视线的落叶收进手心,再顺着指尖滑入校服外套的衣兜里。
萍水相逢,落叶陪我走一程,那我便大发善心,载它走一段。
彼此相依相偎,温暖短暂的秋季。
综合楼门口,我与你,再次相遇。
你从医务室出来,手里拿着两板药,面色有些苍白。
“你……”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我踌躇开口,“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