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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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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运动会,你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我的眼睛也没有,自始至终挂在你身上,从南到北,从跑道到主席台。
主持完开幕仪式,你与顾梦添仍旧要为接下来的通讯稿做准备。
此次运动会,每位同学都可以向广播站投递通讯稿,两百字以内,原创加油稿件,老师批改之后,通过的稿子会遣同学送到主席台,由你们念出来。
只要是通过的稿子,都可以为班级累加运动积分。
我天生没有运动细胞,跳高跳远跑步,一样不占优势。至于扔标枪扔铅球等运动,用李铭启的话来说,扔的多远且不说,我这小细胳膊能举起来都是成功。不怕砸伤同学,就怕折了自己胳膊。
听李铭启吐槽,就跟凤凰浴火重生无异,总能得到灵魂上的升华,无比清晰自我定位。
我深知自己不是运动那块料,运动会根本就没想着逞能,可班主任没放过我,她知晓我文字功底不错,特意布置我一个“光辉伟大”的任务——写通讯稿。
两篇通讯稿能为班级累积一分,班主任搓搓手,示意我别客气,多多发挥笔墨的魅力。
“……”
闻言,我颤颤巍巍地放下白纸黑笔,能拒绝吗?
但,一想到若是写的通讯稿能在批改的老师那边通过,便会被送到主席台上,到时候有机会由主持人念出来。
你,或者是顾梦添,二分之一的机会。
我希望,是你。
一想到我写的稿子会被你读出来,流失的热情被再次灌回体内,我摩拳擦掌,等待一显身手。
周四一天下来,我写了足足有六篇稿子,幸运的是每一篇都通过了。
可不知为什么,上天那个坏家伙突然之间不打算宠爱我了。通讯稿随机分配,我写的每一篇都是由顾梦添念出来。
该死的,缘分。
通讯稿有署名,更何况你坐在顾梦添身侧,我肯定你见到了我所写的字迹,听到了我所写的内容。
但,那又如何?
不过是萍水相逢,连同学关系都称不上的校友,我能希望你为我多做点什么吗?
答案显而易见,没可能。
唉……
丧极的心情跌到谷底,此时此刻最好能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否则真可能将我往崩溃的边缘一逼再逼。
费尽心思所写的通讯稿,每一篇都被我视为“情敌”的女孩子漫不经心地念出来,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耻。
我很难过。
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班主任。
她见我火力全开,一连为班级累积了三个积分,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器重地拍拍我的肩膀,夸赞道:“晏岁尔,写得不错啊!”
我陪笑,点头。
可事实却是,班主任在运动会期间,偷摸着溜到办公室呼呼大睡,连男女接力赛都没赶得及看。
至于我写的稿子,她怕是在睡梦中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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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在食堂吃过饭,我与岑念安闲来无事,逛操场打发时间。
不逛不知道,一逛吓一跳。平时埋头在教室的大家,却在运动会期间,莫名其妙地在操场撞上了。
你与顾梦添走在我们前面,偶尔侧头听她讲。
模样认真细致,我敢肯定,是对我从未出现过的温和。
这番认知令人心慌,我想,她会不会是你的白月光?
若你已有心许之人,且顾梦添同样钟情于你,你们二人不过是碍于校规与年纪,暂且将情愫埋于心底。
那我,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一瞬间的酸涩,我慌忙仰头,将泪水倒回眼眶中。
岑念安意识到我的不对劲,轻声问:“恩恩,你怎么了?风沙进眼睛了吗?”
她的嗓门不大,可因为我们跟在你们身后不远处,所以还是被有防备的你们听见了。余光里,你们齐齐转身,目视着我。
烈烈目光,躲不掉,避不开。
好在岑念安为我提前找了个借口,我顺着她的话踩下台阶,慢吞吞道:“应该是吧,还挺疼的。”
疼的,何止是眼睛呢?
下一秒,内心浮起短暂的心慌,在你直直的眸光里,我仿佛一只无所遁形的妖怪。
国庆秋游回来,才答应过你“下次不允许了”,结果好巧不巧地再次跟在你身后,偷听的坎怕是迈不过去了。
如此一来,你对我的印象必然大打折扣。
我不免心灰意冷,那就这样吧,好过抵死相缠之后的茫茫灰烬,四散旷野。
你与顾梦添默契地转头,仿佛伤口撒盐,滋得人火辣辣的疼。
即使再三宽慰自己,不必在意的,还是劝不过内心。我忽视你企图打招呼的表情,与岑念安牵手,直直与你擦肩而过。
有没有彻底做到目不斜视呢?不知道。
但那一刻,不想见你,不想理你,不想被你看穿,是发自内心的。
晚自修,我恹恹地趴在桌子上。
作业早在白天看比赛的时候写了大半,晚上根本不像往常那么赶。剩下一些大题,不会就是不会,干着急也没用。
趴了大半堂课,仍觉得心情糟糕,遂起身前往自习室。
我们所属的高二教学楼只有一间大自习室,在四楼。算算位置,差不多在我们两个班级的折中转弯处,离你不到七八米的距离。
自习室通常不开放,除非有些同学讨论题目,抑或是老师拉着参加比赛的同学讲题,才会偶尔开门。
不过门没锁,大家都可以进去。
我推开门,将携带的化学作业本放到桌面。再麻利地从校服裤兜里掏出无线耳机,连上手机蓝牙,随便挑了个歌单,随机播放音乐。
没开灯,只亮着手机的光。
我趴在化学作业本上,盯着手机屏幕的光,慢慢暗下去,直至熄灭。
静了大约有三分钟,门口有动静。
我半眯着眼,亮起手机的灯光朝门口照,心一突一突地跳跃,生怕被值班老师抓个正着,不好好在教室学习,跑到自习室做什么?
自习写作业?
关灯摸黑写?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练就火眼金睛了吧?
灯光擦过铝合金门窗,反射出的光线落在你脸上,短短一道。
看不出喜怒,你静静地立在门口,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始终挂着静静的、沉稳的面色,恍若千年不落风沙的古堡。
坚毅,沉静。
稍稍被音乐治愈的心情,再次剪断了悬着的线,“砰”的一声巨响,石块落地,发出沉闷的、厚重的响声。
我立即灭了灯,别开眼,可人却没起身。
一来,经过门口会碰到你,肢体接触令人烦躁。二来,不想回到明晃晃的教室,会将喜怒哀乐曝在光底下。
三来,我想听听你的声音,随便说什么,都好。
可你没有说,没有动。
寂静空旷的自习室,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交杂在一块儿。两颗心浮浮沉沉,如两块系在绳上圆铁块,碰撞,弹开,再碰撞,再弹开。
相互借力,彼此远离。
顾璨之,我们说说话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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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可笑意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索性面无表情跌坐回原位,你来或走,自便。而我,暂且将这儿当成我的容身之处,不想腾出位置。
果然是矫情的女孩子,我手捏着衣角,身子情不自禁颤抖。
自习室常年开着半扇窗户透气,今夜从教室出来的急,没记得带上校服外套。此刻“嗖嗖”的冷风灌进来,要命的刺骨。
我紧咬牙关,不料鸡皮疙瘩随之而起。
太冷了……
明明是十月下旬,天气却反复无常地巴不得落一场皑皑白雪,将世界打扮得银装素裹。
你闻声而来,手按在开关键上,有开灯的趋势。
“别开。”
我及时制止住你,说话带着颤音,好似哭腔。
灯没开,你犹豫了半晌,方才缓缓移开手。
借着外头高楼的灯光,余光能够瞧见你挪步至窗边,三两下将窗户关紧,又抬脚往门口的方向走,看样子是要离开。
并没有。
出乎意料的,你将自习室落了锁,再伸手,窗帘被拉紧。
本就陷入黑暗的自习室此刻越发静谧,当四四方方的屋子只能投进外头微弱的月光,当喧嚣四起的寒风被挡在窗外,当天地喧哗却剩下你我二人。
我阖眼,颇有中“视死如归”的决绝。
“噗通,噗通”……
心脏不安分地开始狂跳,小鹿伸出蹄子,在心头乱窜,指引我向你走去。
它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它想被人按在肩膀柔声安慰,它想听来自林间或远方的天籁。
我摇摇头,按下它的身子,平静地示意它保持女孩子该有的矜贵,不要随随便便动心。
不等心跳声稳下来,我听见脚步声。
黑暗中,你朝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