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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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病历卡时段泽揉了揉眉心，极缓慢的写下病人的名字，像是在回忆过往一样写写停停。
实习医生凑过去看了眼“陈一芽”三个字被写得很端正，又偷眼瞄段泽那张脸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可眼里却是暗流涌动，和窗外阳光中升腾的尘埃一样。
段泽叹了口气把情绪压下去才开口“这个病人以后都归我查房。”
实习医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想估计是老相识，要不就是前任，来院半年了，还没见过段医生情绪变化如此复杂呢。
“段老师，这你朋友吗？”他指着病历上陈一芽的照片发问。
照片上的人褐色长发蓬蓬的，眉毛在参差不齐的刘海间若隐若现，放到现在颇有时尚范儿，一双眼像是溪水一样澄澈也清冷，嘴角抿着，给人一种拒之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仿佛一束恍惚的月光，一转眼就要落进山涧了。
段泽推开病房看到的陈一芽和照片上最大的区别也就只有刘海没了，头发依旧蓬蓬的，懒洋洋的躺在病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听到声音后扭过头望他。
“班长，好久不见。”她愣了几秒，不知道是因为惊讶停顿，还是因为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一样，微微张口，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段泽放好病历卡，例行公事的抬手放到她额头上“看来没烧坏脑子，还知道我是谁。”
陈一芽抬眼看他，男人下颌到额角的线条流畅轮廓分明，内双，眼睑微垂，看人时会给人安心感。
“当然没忘啊。”她笑了一声“毕竟你唯一的变化就是会假装凶人了。”
段泽收回手坐到病床旁边，视线一瞬不动的的看她“陈一芽，那天我等了你很久。”可你现在却突然出现。
消失得无人知晓，回来得理所当然。
有多久呢，时间像火车窗外的景物一样，呼啸着倒退回三年前。
一
段泽在大二下才见到陈一芽，这位神秘同学从大一开始就请假所以很少有人见过脸，当她大咧咧坐在段泽旁边时，这位班长还没反应过来把她的旷课记录划掉。
“陈一芽已到。”她指着名单念。
十指修长，手背上微微凸起的脉络像神秘的纹身，轻轻敲着纸发出沙沙声，段泽顺着手望过去就看到一双好看的眼一瞬不动地望着他，睫毛很长，卧蚕鼓鼓的像金鱼的形状。
“好。”他划掉一个名字，结果耳边传来笑声“错了。”
段泽一看，划错人了！呆呆地望了陈一芽一眼后才开口“你能坐远一点吗？”
话音刚落就轮到陈一芽呆住了“班长我不过是旷课太多，不至于这么嫌弃我吧？”
段泽挠头抓耳不知道从何解释，他从小到大都属于别人口中老实巴交的好孩子类型，和女生的接触少得可怜，后来一碰到女孩子就条件反射地避开。
陈一芽观察片刻，发现眼前的小眼镜脸都憋红了，心想是自己魅力太大了吗？
“你对女生过敏吗？”陈一芽忍俊不禁。
“不是，只是你靠太近了。”
“我就伸了只手诶？”
段泽小心翼翼的把纸往自己这儿扒拉，陈一芽看在眼里，觉得这个班长小仓鼠护食一样行为挺可爱的。
她收拾好背包单手撑着桌面，笑眯眯的视线落在段泽红得一塌糊涂的脸上“安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
“……”
陈一芽主动调换了座位，坐到他斜后方。
她毕竟太久没来上课，在班上没什么人脉基础。大学里的友谊就是你不主动就很容易被透明化，不过陈一芽倒是不在意，每天早课都一个人咬着袋豆奶从后门溜进来，下课趴下就睡，好似来上课只是为了上课，社交什么的一概不管。
“班长你让她加个社团吧，每天这么独来独往万一自闭了呢？”
段泽没听出这话里的嘲讽，倒是对这个提议很赞同。
他不明白有些恶意本就是没有缘故的，别人都抱团成为集体，谁特立独行，谁就是不服从团体与社会的规则。
陈一芽睡得迷迷糊糊间被摇醒，费老大劲睁开眼皮就看到段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下子来了点兴趣支肘望他“班长大人有何贵干？”
段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调侃，内心深呼吸了一下开口“你要不要加个社团，可以交到很多朋友……”
陈一芽眯着眼睛很不雅的打了个呵欠“太累了，我就想当个局外人。”
“你可以尝试和有趣的人做朋友。”段泽小声说。
“有趣的人太少了。”陈一芽摇头叹气，随后她想到了什么一样凑近段泽“说起来你就是我遇到的最有趣的人了。”
看着段泽的脸越来越红，头顶就差冒烟的时候她重新趴回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泛光的眼“怎么样要和我做朋友么？”
不用看也知道她藏起来的是坏笑。
“好。”段泽朝她摆出击掌的姿势，陈一芽抬头，目光里有些小惊讶，然后她摆出剪刀的手势“好的，第一回合你输了。”
段泽回座位还在想陈一芽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按常规出牌呢，不过她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她身上总有一种边缘化的自由感，不受任何人束缚。
二
“你喜欢哪一个？”段泽拿了各个社团的入团申请书堆在陈一芽面前。
“这么多啊，说起来社团的意义是啥？”她挑捡一番全都推回了段泽面前。
段泽拿笔认真的勾画了几个社团认真问她“你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擅长的运动？”
“运动的话睡觉算吗？”
“……”
陈一芽睡眼惺忪的摊着活像个老大爷一样看着段泽忙活，不自觉想笑这个人到底是心地太善良还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和乐融融的围成圈当好朋友。
“你看过一部动漫吗，就是一群兔子围成圈跳舞那个。”
段泽一脸困惑看她，陈一芽龇牙一笑“你就是被围在中间的大胖兔子，傻乎乎的总想着世界和平。”
“……”
最后陈一芽报了读书社，段泽瞥了她一眼，眼中有赞赏之意。
结果后者不成器的说“一看书就睡得特别香呀。”
陈一芽和段泽这两个班上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性格的人成为朋友这件事让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有些吃惊，毕竟陈一芽对其他人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一个长得好看的女生神秘又清高难免引发闲言碎语。
陈一芽倒是满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段泽是根本对这件事不上心，两个人都属于恋爱绝缘体完全不来电，于是一些吃瓜同学也没怎么八卦了，但还是有例外。
陈一芽踩点进教室时发现座位上已经有个女生坐着和段泽相谈甚欢了，她站着观察了一下就看到段泽投来的惊喜的小眼神，就差写个救救我三个字了，无语的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后她才走过去。
心想这傻小子明明一点不擅长应付女生却桃花运好得不行，可能是脸长得好吧，她不合时宜的感慨人总是对美好的东西充满向往。
陈一芽把书放到桌上后就倚在桌旁无聊的转笔，还不时碰掉几下发出噪音。
那女生看见她也没挪位置反而甜甜一笑“一芽你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一边是段泽小鹿一样纯良的眼神，一边是不熟的同学，陈一芽完全没有思考就很配合的把书移开和赵颜简短打个招呼后就趴下睡觉了，对上段泽视线的时候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段泽一脸无奈，深感自己交友不慎。
“班长你和一芽关系是怎么变好的啊？”
“啊，她其实很好相处就是太懒了，懒得说话懒得交朋友。”
“感觉她只想和你做朋友，对其他同学挺冷淡的哈哈。”
陈一芽闻言很是无语，这姑娘说话也太曲折了，直接说看不惯班长和别的女性亲近就好了嘛。
赵颜走了以后段泽舒了口气然后拿笔戳了戳装睡的陈一芽“你其实也不擅长应对女生吧。”
陈一芽夺过笔朝段泽的的梨涡戳了一下“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我是不想当灯泡。”
果不其然段泽脸一下子又红了语无伦次的解释“我们就同学。而且她是学习委员来找我商量班上事情……“
“什么青春恋爱物语啊，学习委员和班长一听就很般配呀。”陈一芽揶揄他。
“……”段泽觉得陈一芽开玩笑的样子简直像个小痞子一点也不可爱了。
想了一下小段同学决定采取强硬措施来表达自己的立场，于是他自闭了。
陈一芽下课后发现自己的卷子没人收，看了下在前面整理卷子的段泽小声说“你把我的漏了。”
段泽的肩微斜了点，但依然没回头。
“班长你这是歧视我不爱学习。”
“......”
陈一芽挑眉看来段泽是要和她冷战了，这位班长大人连生气都单纯得像个小孩儿。
她想了想拿笔对着他戳了一下结果段泽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下子站起来脸色通红像是忍着什么。
“诶嘿，你怕痒啊？”陈一芽挥着手里的笔漫不经心的问，一双眼亮闪闪的。
段泽吸了口气坐下，对陈一芽的疑问一言不发。
冷战要持之以恒！
但是陈一芽就是狐狸，总是抓住软肋捉弄他，在他第三天没和陈一芽说话后她居然买了个会伸缩的小拳头玩具，没事儿就在他背后来一下。
两个人都在心中感慨这人是有多幼稚，但都乐此不疲。
后来他们才明白两个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人像是玩游戏一样的靠近对方，试着感知对方细微的情绪，然后像孩童一样的相拥，彼此分享最单纯的快乐是一件多么珍贵而有趣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情感建立的过程中发生的共鸣都是弥足珍贵的。
三
段泽回到家时上初一的妹妹正在写信，凑过去看了一眼写的居然是你太幼稚了，请你成熟一点再来追求我。
母胎单身的小段同学一口水没憋住给喷了个彻底，妹妹回头一脸严肃的说“哥哥请你不要用这么恶心的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
“你在写什么，老妈不是说你是因为被班上男生欺负才不去上课的吗？”
段嘉哼了一声“他那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们男生就是这一点很幼稚喜欢就直说嘛，非要搞点小动作获取存在感。”
“……”段泽感觉自己跟不上初中生的思维了。
“那你们女生就不会干这种事吗，你们也很幼稚啊还不是会做些恶作剧。”
段嘉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凑近自家傻大哥“哇，老哥你的言下之意是有女生对你恶作剧咯？”
“对啊，明明知道我怕痒还老是弄。”话一出口段泽觉得有些暧昧，急忙望向段嘉“我是说老是打我，别误会。”
“噢，你不是不擅长应付女生吗，一般不都退避三舍吗？”
说起来他之前确实是这样，不过陈一芽的存在想让人忽视都难，性格像山里的春夏之交时节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一般呢一个女生欺负男生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这个男生好欺负，第二是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爱意，那个女生是女汉子类型吗？”
段泽想了一下“系里称她为清冷的月光女神。”
一想到这个外号他就觉得他们医学系的人该修一门心理学了。
“哇那岂不是很漂亮，那她肯定是觉得软柿子好捏所以欺负你的。”段嘉斩钉截铁地下定论。
“那她为什么只欺负我一个人？”
段嘉不可置信的望着段泽“老哥没看出来你有受虐倾向啊。”
“我……”明明就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像一串小鼓敲在心上，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段嘉嘻嘻一笑“开玩笑的，不过呢老哥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去确认的，可喜可贺铁树开花了嘿嘿。”
到了晚上托段嘉的福，几乎是七大姑八大姨都打电话来八卦段泽，调侃他终于春心萌动了，于是本就不擅长应付女性的段泽在这轮番轰炸下对陈一芽的那份小悸动都快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周一上课时陈一芽看着段泽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心想”莫非段泽家是开寺庙的，回去一趟整个人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本人不近女色的气息。”
思考片刻陈一芽决定不惹他，毕竟兔子急了也咬人。
于是乎段泽就这样岁月静好到了周三，自从察觉到自己对陈一芽的心意后段泽更加注意保持距离了，陈一芽也格外配合几乎每天除了打招呼就没别的话了。
“你们吵架了吗？”赵颜坐到陈一芽旁边问。
陈一芽瞄了一眼前方不苟言笑的段泽心想难道他真的还在为上周的事情生气？
气量也太小了，她摇头感叹。
“没吵架为什么这两天看你们俩一点互动都没有？”
陈一芽这才注意到赵颜的存在，想了一下说“应该是上周我恶搞他还在生气吧。”
赵颜笑笑“他从来不生气的我们班的都说他是当代佛系青年典范。”
陈一芽视线在赵颜身上打量了几圈后都没感受到醋意或者敌意不禁好奇“我以为你把我当情敌的。”
“怎么会！其实我是你的颜粉！”赵颜两眼冒星星，陈一芽感觉自己眼睛都被闪到了。
“而且我大一的时候和他表白被拒绝了，之后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了。”她指指前面正襟危坐的段泽，叹了口气后凑近陈一芽“我觉得班长太慢热了和他谈恋爱肯定会很累的，在这方面也是简直迟钝得不行，所以小姐姐要加油啊！”
什么展开？！
陈一芽扶额“你可能想错了，我不觉得我和他会有什么的。”
赵颜双手握拳给她做了个打气的手势“我看得出来班长对你肯定有意思，别看他不言不语的我这周就发现了他老是偷瞄你，小姐姐你要用心感受恋爱学前班儿童的心意。”
赵颜自说自话的走开了，陈一芽双手枕着脑后仰面舒了口气但脑子里循环着那句话“他老是偷瞄你。”
这句话像是被风吹佛后的蒲公英一样，轻轻的的在她心里扩散开来，每一朵都带着细微的欢喜。
好像是第一次自己的情绪像黄昏时天际淡粉的云团一样柔软。
“不过他真的有在偷瞄我嘛？”她坐直身子，开始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段泽。
而小段同学也不出意外的感受到了来自后桌灼热的视线，想到了妹妹说的多观察，心下暗忖道“难道她真的对我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一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