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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摇曳的思念(3) ...

  •   「妈妈,我来帮你洗碗。」
      「进来把门闭上吧……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只是突然想,我以前是不是很难管?」
      「说什么呀,你和弟弟加起来比大部分独生的孩子都乖十倍呢。」

      ——

      小学里的男生大概把脑子集体过了捶打机,俗称脑子有坑。
      下课围在她桌旁边叽叽喳喳打打闹闹,手工课试图向她头发上糊胶水,甚至打算往她鞋柜里塞毛毛虫。
      如果不是幼稚园捏红小班同学脸蛋被老师警告“动手是不成熟的行为”(手感很好,不后悔),她早就一拳冲着肇事者面门打过去了,反正普遍没有她个子高,真的打起来她也不会输。
      总之男生们的存在非常令她厌烦。
      深刻意识到捶打机的事实是因为欺负她的男生头头在三年级期末考之后私下里别别扭扭跟她表白了,她问弟弟那个男生到底在想什么,弟弟说他才不知道。
      都是男生也没办法相互理解?难以置信。
      于是她当面郑重地向那个男生询问:
      “请问,你脑袋有问题吗?”没料到对方哇地一声就哭了,哭得惨绝人寰余音绕梁,后三年再也没来骚扰她。
      这更加坚定了她总结的捶打机认知。
      顺便一提,那个男生哭起来的时候她产生了一种“三年来吃的亏一下子讨回来”的感觉,非常愉悦。
      再顺便一提,她弟弟也是脑子过了捶打机的男生之一,不是例外。

      ——

      四年级才开学,作业几下就写完了。
      牧绅一在上铺高高兴兴翻着零花钱买来的篮球杂志,真知子在五线谱上费力地涂小蝌蚪。
      门没有闭好,大人们的声音轻易地传进来。父母在吵架。
      她丢下钢笔,黑色的墨水抹在握笔的指尖和关节上,使劲擦也擦不去。顾不上许多,真知子蹑手蹑脚地靠在门缝边偷听大人的话语,隔着楼梯声音朦朦胧胧。
      “钱”“家人”“孩子”勉强能听见的几个词语难得在脑海里无法补完全部的起因。
      故而她对着弟弟问出了迄今为止最愚蠢最无意义的问题,并且长时间对此后悔不迭:“绅一,你有没有觉得爸爸妈妈最近吵架很多?”
      阿牧头都没抬:“有吗?他们不一直这样?”
      故此,这个问题的愚蠢程度以及答案的无意义程度彻底让真知子失去和男生交流的动力。

      ——

      近期父母的吵架与其说是多,不如说是怪。
      父亲是传统意义的社会男性,能力突出而不善言辞。母亲则是少有的事业型女性,注重工作的同时心思敏感细腻,两个人的争吵大多是母亲抱怨父亲在生活上钝感太重,不注意清理杂物,父亲沉默的接收着,间或为自己辩解两句,双方进入冷战,各自在心里宽慰自己几小时然后和好。
      可最近不是的。
      真知子故意选在争执的间隙下楼接了杯水,父亲倚在沙发后一脸阴郁,母亲则慌乱地藏起擦眼泪的纸巾勉强对她笑笑:“姐姐快上楼去学习,早点写完作业睡觉。”
      她感觉到气氛的怪异,却说不出原因,父母亦不想对她解释甚至有意隐瞒。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一直留在脑海的疑惑在那年年末揭开谜底。
      临行前母亲千叮万嘱在祖父面前要懂礼貌要听话,对年幼的堂妹也要友好,不能把小宝宝惹哭。
      祖父虽然比父亲还要严肃,对她的成绩发表了一通不满意的评论——与其说是不满不如说长辈没话找话式的关切,真知子口头应下十万条努力学习的准则祖父就没再继续,反倒是祖母还偷偷塞给她两包水果糖让她别在意。
      至于小婴儿,她真的好喜欢自己的堂妹,全身白乎乎溢着奶香味,在被窝里伸出藕节一样的手臂咿咿呀呀冲她笑,她能感觉到绅一虽然只是远远看着,但心里也很喜欢星海,所以两个人根本不会有欺负堂妹的可能性。
      真知子用祖母给的糖纸袋逗妹妹玩,星海手舞足蹈地去抓,她把纸袋提起来,等对方倦了又降到眼前,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突然客厅传来女人愤怒的尖叫和瓷杯摔碎的声音,她吓得浑身一抖,糖纸袋脱手落在妹妹怀里,星海抓住就放进嘴里啃咬。她想从妹妹手里救回袋子,却不料身后的门旋风一样敞开,踩着高跟鞋的女子走近冷笑着说“起开”,撞开她抱起孩子,她没稳住倒在床上,眼睁睁看着称为叔母的女人粗暴地圈着堂妹向外走,嘴里骂着很脏的话说她一秒都忍不下了赶紧离婚。星海大约是很不舒服,哇哇地哭,紧抓的糖纸袋开口朝下,坚硬的彩色糖果噼里啪啦坠向地面仿佛一场狂欢的雨,衬着鞋跟的哒哒声在雪花和夜色里褪去色彩。
      真知子记起她去过的第一个婚礼现场,尽管从不曾见过叔叔,但英俊的新郎抓着爱人的手许下一生一世的景象仍让她恍惚,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父母不愿让他们见面。
      宾客尚未走完,叔叔就立刻向父母发誓自己找到真爱并且痛改前非,以后会平平稳稳地度过余生,只是需要父母借他一笔钱安定下来。看向爱人的叔叔无论是语气用词眼神动作,都深情恳切到令她眩晕,就像是热水化开的巧克力粉喷上一层温软融化的厚奶油,即便知道很可能烫伤也迫不及待想尝一口,叔叔就是这类诱惑极大风险极高的男人。
      那么很显然,下注的人输掉了全部筹码。
      即便彼时对爱情尚无概念的真知子也知道,无论父母如何争执也是爱着对方的,然而跨年夜时叔叔叔母之间的感情显然已经消耗殆尽。
      那场婚礼和誓词如今来看仿佛一场讽刺喜剧,丑陋而现实。
      幸好闹剧过后母亲很快就来安抚他们,告诉双胞胎一直想去诸星家过夜的愿望可以实现,家里和诸星父母打了招呼,今天就可以去。
      一直期望如此的牧绅一很快从慌乱的不安变成暗自激动,而对此感觉可有可无的真知子则想到诸星。
      身为男生捶打机理论,唯一一个例外的诸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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