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93、此时此夜难为情（2）

　　晚饭过后，颜舜华因为要处理山庄的一些事情，暂时离开。

　　苏盈与洛孤绝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镜花小筑的客房。

　　正是亥时，深蓝的天幕仿佛铺开的绸缎，上弦月缭绕着云雾，几点黯淡的星光闪烁不定。

　　繁茂的羽叶藤萝顺着窗格攀爬，半伸入窗棂，在檀木的地板上映出疏斜的影子。

　　“你今天似乎很关注颜舜华。”洛孤绝抱着胸，开口。

　　苏盈没有回应，只是坐在桌旁，用剪刀拨弄着琉璃灯上蜡烛的烛芯，剪去烧焦的一节，令火光更将明亮。

　　“他不是齐光。”看她没有吭声，洛孤绝又道。

　　听见他的话，苏盈放下剪刀，以手支颐，望着窗外的夜色，半晌，总算开口：

　　“我知道，就是长得再怎么像，他也不是师父。更何况，真论起眉眼，颜舜华顶多得师父几分神韵罢了。”

　　说着说着，少女的声音不自觉低沉下来：

　　“我只是好奇，如果师父当年没经历过那些事，他现在，会是何种模样呢？应该会和颜舜华一样，高冠束发，萧萧肃肃，如松下风吧。”

　　“不过话说回来，颜舜华长得这么好看，多看几眼也很赏心悦目呀。”她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道，全然不顾某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铜制兽首的更漏滴答地坠着水珠，苏盈估算了一下时辰，站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不说啦，我回房歇息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得去客栈接萧怀光呢。”

　　苏盈正欲推开门，下一秒洛孤绝突然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摁在门板上，随后低头咬住她的唇。

　　不同于上次会仙居的接吻，这次的他霸道无比，几乎是在索取她唇舌的每一寸，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唔……”苏盈微微挣扎，不料被他压得更紧，手也不自觉揽住她的后背，然后顺着脊背一路往下滑。

　　苏盈瞳孔蓦地睁大，她向来害怕别人触碰自己腰上的痒痒肉，然而此刻洛孤绝的手就放在那里，于是忍不住扭动了好几下身子，未曾想衣襟直接松散，锁骨以下的肌肤流淌着玉质般的光泽。

　　这一幕自然被洛孤绝看在眼里，他只觉得有团火在身上燃烧，下意识顺着少女的脖颈吻了下去。

　　向来冷静自制的黑衣青年，鲜少出现如此失控的时刻，就在苏盈上半身的衣服即将滑落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重明鸟长长的啼鸣，霎时令洛孤绝清醒过来。

　　苏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推出房间，随后门“砰”的一声在眼前合拢。

　　“喂！”苏盈不满拍门。

　　“回去睡觉。”洛孤绝靠在门上，若非及时清醒，差一点他就越过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即便知道苏盈对颜舜华无意，但只要一看到苏盈关注对方，心里总有股无名怒火。

　　房间外，苏盈郁闷地摸摸鼻子——明明被强吻的人是她，被占便宜的人也还是她，怎么搞得好像她非礼了对方一样呢？

　　次日的早晨，淡水阳光穿过云层，在水榭里映出点点光晕。

　　吃饭的时候，洛孤绝全程回避苏盈的目光，颜舜华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觉出气氛比之昨日大为不同。

　　等周围的下人都收走碗筷，水榭里只剩下颜舜华、洛孤绝和自己，苏盈终于忍不住，离开座位，在洛孤绝面前晃啊晃。

　　“昨晚的事，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

　　“别闹。”洛孤绝尴尬摆手。

　　“所以昨晚……”颜舜华狐疑地注视着洛孤绝，似是发现了什么，一下子明白过来，笑得十分暧昧，向他一拱手，“恭喜洛兄，我是不是该祝两位早生贵子。”

　　“好呀好呀，红包拿来。”苏盈毫不客气，一口承应下来，还故意朝洛孤绝眨眨眼，“礼金我先替你收下啦。”

　　“别乱说话，成婚须得三媒六聘，绝非儿戏。”洛孤绝果断阻止苏盈，将她拉到身后，然后看向颜舜华，“你又不是不清楚中庭最看重女子淸誉，还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说笑而已，不必当真。”颜舜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们成婚的日子定了吗？岳宗主怎么说？”

　　想起师父岳君霖的要求，洛孤绝沉默片刻，道：

　　“暂时定在七绝大会后。详细情况后面我会告诉你，我先带阿盈回去了。”

　　自好友的表情里，颜舜华隐约察觉似乎有什么内情，不过他也明白洛孤绝碍于苏盈在场，不好与自己详谈，于是道：

　　“七绝大会在七日以后召开，等你与苏姑娘回客栈接到萧怀光，收拾好行李，就带着他来承剑山庄住吧，我派人将多余的厢房打扫出来。”

　　“多谢。”洛孤绝微微颔首。

　　因为亲耳听见婚期的缘故，从承剑山庄出来后，苏盈心情甚好，跟在洛孤绝身后，一级一级跳着青石台阶，肩头的两条发辫跟着一起一落。

　　被她的心情所传染，洛孤绝的唇角也禁不住上扬。

　　忽然，他感觉自己双肩一沉，原是苏盈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背我。”她半是撒娇半是请求地道。

　　他无奈看她，少女微微嘟唇，“你不背，我就不走了。”

　　洛孤绝轻叹口气，蹲下身，“上来吧。”

　　她果断跳上他的背，用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凑到他脸颊旁，用力亲了一口，“说好的，接下来的路，你都要背着我。”

　　他掂了掂背上的红衣少女，打趣道：“你的体重，真是……该长肉的地方，一个都没长。”

　　“什么叫该长肉的地方没长？！”苏盈气呼呼地拧着他的耳朵。

　　洛孤绝似是轻笑一声，苏盈眨巴眨巴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个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居然真的笑了？！

　　但很快他又恢复平日的样子，语气认真：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不过以后，你还是多喝些黄豆猪蹄汤比较好。”

　　彼时苏盈还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黄豆猪蹄汤的味道上，嘀咕道：

　　“黄豆猪蹄汤好喝吗？要是好喝的话，你给我做我就喝……”

　　很久以后，等她幡然醒悟过来，明白这道汤的功效，早已中了某人的套。朝朝暮暮，云梦闲情之际，只能掐几下对方以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