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85、山雨欲来风满楼（3）

　　晚霞夕照，会仙居里，红衣的少女一个人默默坐在屋顶上，肩头伫立着朱红的重明鸟。

　　浅金色的阳光洒满她的周身，如同披上一层细腻的金纱，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瑰丽的阴影。

　　她已经在会仙居里等了差不多快一天，却始终没有看到洛孤绝的身影。

　　会不会他师父已经勒令他再也不准和自己见面，又或者是他也介怀自己的身份……

　　苏盈胡思乱想着，突然对未来生出一丝不确定，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两人之间的姻缘薄如蝉翼，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她鼻子不禁有些发酸，极力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就在此时，重明鸟“嘎”地叫了一声，从她肩头扑棱起飞。

　　顺着鸟盘旋的方向看去，苏盈抬起眼眸，惊喜地发现洛孤绝正朝着会仙居的方向而来。

　　等走到院子里，洛孤绝抬起头，与屋顶上的少女对视过后，缓声道：

　　“下来吧。”

　　苏盈施施然起身，正要跳下屋顶，忽然又停下动作，双颊旋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随着一声“接住我——”，一袭红裙自半空中坠落，如蔷薇在风中漫漫盛放。

　　洛孤绝微地一怔，下意识伸出双臂。

　　苏盈扑入他怀里的一瞬，冲击力的作用下，他整个人禁不住往后一退，直直倒入身后的花圃里。

　　正是秋菊盛开的时节，繁茂的花枝瞬间涌来，充满整个视线。

　　纷纷扬扬的花雨里，苏盈伏在他身上，一眼不眨地凝视着他，茶色的眸子在霞光的映照下，亮如琉璃。

　　有紫色的花瓣飘落至青年挺直的鼻尖，她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靠近他的脸庞，向着花瓣吹了口气。

　　少女身上独有的蔷薇浅香扑鼻而来，莹润的双唇近在咫尺，洛孤绝脑海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犹豫，揽住她的肩头直接吻了上去。

　　舌头探入牙关的刹那，苏盈脑子“哄”的一声，双瞳不由得睁大，整个人的意识都乱成一锅粥，任由他在自己口中攻城略地，拔旗夺寨。

　　彼此的心跳密集如鼓点，两人分开的时候少女胸口微微起伏着，脸上的红晕比天边的晚霞更加艳丽。

　　洛孤绝别过脸，刻意避开她的眼光，耳根同样通红如火烧云。

　　缓过劲来，苏盈总算想起正事，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将脸贴紧他坚实的胸膛，问道：

　　“你师父，同意我们的婚事啦？”

　　洛孤绝“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向她详细解释其中缘由，只是道：

　　“七绝大会过后，我们便举行婚礼。”

　　苏盈弯唇一笑，凑到他左脸又亲了口：“就知道你最棒了。”

　　他轻咳一声，道：“我先带你在凌霄阁四处转转吧，明天启程去延夏城，等见过了我娘，再一起去承剑山庄参加七绝大会。”

　　苏盈点点头，跟着他一道站了起来。经此一遭，花圃里的千盏菊被两人压得乱七八糟，但苏盈心情却不比之前，她拉住洛孤绝的手，一如笃定彼此的将来，定会像这样白首偕老。

　　凌霄阁坐落于天虞山之中，占地极广，东西南北各有建筑，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正中的凌霄高阁。

　　洛孤绝带着苏盈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耐心地向她介绍建筑名和功能用途，三清殿、神道碑、习武场、中山堂……如走马观花一般，接次从眼前经过。

　　不时有小弟子向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若是迎面遇上灵飞宗的弟子，向洛孤绝问候一声“大师哥”后，做贼心虚般地飞快逃开。

　　然而自始至终，洛孤绝握紧她的手，不管遇见谁，对方在身后说了什么，都不曾分开。

　　这一幕显然也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苏盈不止一次听见身后传来别人的窃窃私语“从未想过大师哥居然会有如此一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洛师哥这样温柔”之类云云。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苏盈忍不住停下来，问洛孤绝：

　　“你平时对他们很严吗？怎么感觉都挺怕你的。”

　　洛孤绝回想一下今天的场景，略带无奈地道：

　　“还好吧。不过你今天算是见全我所有的师弟师妹了——那群家伙，大概是听到消息，故意守在路上，一个一个来了。”

　　想起那群小弟子问候时的模样，苏盈哑然失笑，旋即又好奇地环顾四周，问他：

　　“这里是哪儿？我看周围似乎没什么建筑。”

　　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不时传出莺鸟婉转的啼鸣。

　　似是勾起了什么回忆，洛孤绝眼里有辽远的光芒，许久，才道：

　　“后山。当初……云炤就是在这里教我练剑的。”

　　苏盈瞬时了然，跟在洛孤绝身边，静静听他讲述着过往。

　　“刚来凌霄阁的时候，我并不受师父关注，又因为有异族血统的缘故，时常遭遇其他弟子挑衅。”

　　“挑衅？”苏盈微有惊讶。

　　洛孤绝点头：“小孩之间的恶意罢了，不过是丢石头、辱骂之类，那会我武功也不好，所以很难还手。”

　　他的语气虽然轻松，但眼神的黯然却暴露了并不轻松的心情。

　　苏盈心疼地抱住他的胳膊，她一直以为洛孤绝性格孤高冷傲，从未想过他的人生里会有这样一段灰暗的过去。

　　“后来云炤看不过眼，直接替我教训了那些弟子一顿，云炤当时已是逍遥宗的宗主，也是师尊钦定的未来阁主，所以他出手以后，挑衅的人就渐渐少了。”

　　洛孤绝淡淡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树，旁边悬挂着瀑布般的藤萝，回忆道：

　　“云炤那时候最喜欢在树上睡觉，我在旁边练剑，练不好的话……”想起往事，他不觉摇摇头，“他的处罚，可比门规里的折腾人多了。”

　　譬如，在一炷香的时间以内，去悬崖峭壁上取回新鲜的野蜂蜜——被野蜂蛰的滋味，洛孤绝少年时代深有体会。

　　“师父平时虽然逍遥自在，但是确实挺严的。”回忆起齐光教自己时的光景，苏盈同样心有余悸。

　　“他也罚过你？”洛孤绝挑眉。

　　“当然。”苏盈没好气地道，“所以后来只要我练功没达到他的要求，他稍微流露出一点处罚人的意图，我第一反应就是抱住大腿跪下来大喊‘师父我错了’，偏偏我哥也站他一边，还说我丢人。”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洛孤绝忍住笑，赞同道:“是丢人。”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苏盈轻哼一声，“我猜你肯定就是倔着不肯低头，然后被师父整得很惨。”

　　洛孤绝耸耸肩：“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你武功不如我。”

　　苏盈无言以对，她脚尖无意识地踢着路边的石子，沉默了一会后，缓缓开口：

　　“其实……我在天之宫的时候，向师父表过白的。”

　　洛孤绝没说话，然而苏盈却敏锐察觉出他攥紧了自己的手。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然后道：

　　“别紧张，我当时话都没说完，就被他一口回绝了，师父还说是我小女孩家家，什么也不懂。”

　　洛孤绝看了看她，略一沉吟，道：“确实是小女孩。”

　　苏盈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揪住他的脸往外扯：“你再说一遍？”

　　“性格是小女孩。身材……”

　　洛孤绝打开她的手，然后玩味地扫了她上半身一眼，苏盈登时警觉起来，眼神充满杀气，言下之意你敢乱说话我立马要你好看。

　　洛孤绝将她揽入怀里，揉了揉她头发，道：“是我喜欢的。”

　　“这还差不多。”

　　苏盈神色总算柔和，她正想再问问洛孤绝小时候的事情，突然看见正前方的地上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阳光下折射出银光。

　　“这是什么？”苏盈走上前，从草丛间捡起它。

　　然而等她看清楚以后，神色霍然一变——因为这个梅花镖，显然就是神水门，偷袭他们的人所使用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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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的支持，第三卷的更新改成一周一整章，等工作稍微轻松一些，恢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