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212、除却巫山不是云（1）

　　多年未见，林秋水对他的称呼还是一如往昔。

　　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绿衣女子，齐歌忽然有种做梦般的恍惚，仿佛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他还是凌霄阁里那个一剑破天，负尽狂名的少年郎。

　　直到叶初从府中走出，打破寂静。

　　“林二小姐来得正好，我有要事与你商议。”说完，叶初又转向他，目光一如斜阳暖熙般温和，“你不在的时候，我翻阅古方，苦思冥想良久，或许有一法子，能暂时压制住苏姑娘身上的血毒。”

　　听到“苏姑娘”三个字，林秋水目光微微一变，似是寒鸦掠过水潭，在水面上掠起星星点点的波澜。

　　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提起裙袂，静静跟在齐歌身后入了府。

　　大堂内，下人为林秋水奉上新茶。

　　林秋水浅浅抿了一口，放下茶盏，笑道：“早就听说齐府的茶别具一格，今日一品，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时候，她耳垂下的明珠坠子一闪一闪，宛如晶莹的泪滴。

　　叶初留意到耳坠，不禁道：“敢问林小姐，您所佩的耳坠是……”

　　“辟邪珠。十六岁生辰那年，家父赠与我的礼物。”林秋水颔首。

　　叶初眼神一亮，快步走到齐歌身旁，附耳对他低声说了几句。林秋水虽然不知道叶初具体对他说了些什么，但随着叶初的诉说，齐歌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注视林秋水的目光也变得和先前不同。

　　察觉到他的变化，林秋水不自觉抚上耳坠，却没有问齐歌，而是看向叶初：“叶少谷主，秋水佩戴辟邪珠，可是有什么不妥？”

　　叶初已经回到自己的位上，摇了摇头，道：“以林小姐的姿容，辟邪珠用做耳坠实在相得益彰。只不过……”

　　他没再说话，只是看向齐歌。

　　齐歌总算出声：“如果我想买这对辟邪珠，林姑娘……可否割爱？”

　　“林姑娘……”低声念着他对自己的称呼，林秋水忽然轻笑一声，连带着眼神也变得凛冽起来，她缓缓起身，对齐歌道：

　　“齐郎将，不如单独与我一叙？”

　　撇开叶初与所有的下人随从，两人单独行至后花园。

　　曲池似镜，池边栽种的柳树高高低低，遒劲的树干上垂落碧玉般的柔软柳枝，苍翠如滴，映在人身，千丝万缕，似工笔细绘的菊瓣。

　　林秋水蓦然转身，在柳树的阴影下定定瞧他。

　　“你想要这辟邪珠，是……为了救她对不对？她……回来了？”

　　面对她的问题，齐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她苦笑：“我早该料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未曾娶亲，定然没有放下……哪怕你现在已经是齐歌，你心心挂念的人，还是她。”

　　齐歌开口：“苏盈于我有恩，眼下她身中血毒，生死难料，我必须救她。叶初告诉我，当初在晚枫镇，他便发现药人害怕辟邪珠，如果将辟邪珠研磨成粉，或许能让苏盈有所好转。”

　　“血毒？她为何会中这个？按理来说，五年前王家倾覆后，血毒与药人，早该消失在世上了啊。”林秋水蹙眉，语气凝重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但苏盈……的确是因为我，才中血毒的。”齐歌神色黯然。

　　“既然你现在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林秋水明白他并不想向自己吐露事情经过，她叹口气后，道：

　　“其实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五年前我本就想将辟邪珠赠与你。只可惜事与愿违，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苏盈，而非我。”

　　听了林秋水的话，齐歌也不言语，只是敛眉低目，淡淡的日光自柳叶的缝隙疏漏下来，照在他脸上，仿佛碎金，愈发令青年俊逸不俗的脸庞尤似一泓月下寒潭倒映惊鸿剑影。

　　林秋水沉默片刻，继续道：“辟邪珠我可以给你，只不过……”

　　她抬起眼睛，纤长的睫毛向上一挑，似是蝶翼，振振欲飞，“洛哥哥，我想再问你一句，今时比之昔日，你是否依旧一如往昔，心意不改？”

　　齐歌依然沉默。

　　林秋水继续道：“你近来的遭遇，父亲都讲与我听了。我知你一心为岭南之役里无辜枉死的将士讨回公道，也知你想改变如今大翌世家倾轧，权臣横行的局面，令寒门之士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齐歌总算有了一丝反应，抬起眼睛，目光清明。

　　林秋水唇边浮起浅淡弧度，仿佛一勾小小的新月，和他对视一会后，道：

　　“父亲对你很是欣赏，但他也说了，但凡男子建功立业，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蜉蝣撼树，螳臂当车自是不可取，但借力打力，便能事半功倍。”

　　“而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

　　她向前一步，双瞳剪水，如夏夜最亮的星子，光华粲然。

　　“娶我吧。洛哥哥，这是十七岁那年，我没有对你说出口的话。如今二十二岁，我重新对你提起，我知道你所有的抱负，所有的理想，所有想要完成，却没能完成的愿望。我可以向你承诺，你我两人成婚以后，我定会倾林氏阖族之力，助你心想事成。”

　　此时此刻，这绝色的绿衣女子明亮的瞳孔里，只清清楚楚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若是换作旁的男子，怕是早已沉溺其中。

　　他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默然良久，齐歌终于开口，嗓音低沉：

　　“大翌男子千万，为何偏要执着至此？秋水，凭你的家世才貌，你本当得起更好的。”

　　面对他的话，她却不甚在意，只是嫣然一笑，道：

　　“因为我赌得起，我也等得起。”

　　随后，林秋水摘下一只耳坠，交到他手里，道：

　　“洛哥哥，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反正我已经等了你五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至少，我相信现在的你，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而你想要的，整个大翌，只有我能给你。”

　　凝视着浓绿树荫里丽人远去的背影，齐歌一言不发，手心里的辟邪珠光彩溢目，然而他却没有低头看一眼这价值连城的珍宝。

　　许久，他转头看向苏盈厢房的方向，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青色的筋脉在他手背上隐隐浮凸出来，仿佛一块无暇美玉有了曲折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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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手术情况比我预想得好一点。。。但是因为术后作死，一个没注意伤口感染化脓，又做了一次清创手术，我发誓清创手术是这辈子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的手术，它不打麻药啊不打麻药啊摔！！！！医生直接徒手挤脓水和血水，然后双氧水盐水消毒，病床上的我宛若一条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