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126、为谁独立到中宵（2）

　　翌日，初阳从云层后斜斜射出第一缕阳光。

　　苏盈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正看到洛孤绝与颜舜华在商议回承剑山庄的事情。

　　桌上摆着几份精致的小食与清粥，散发出清浅的香气。

　　见苏盈起床，洛孤绝挑出她爱吃的点心，和碗筷一同摆放后，等着苏盈入座。

　　谁知道她一看到他，直接别过脸，拿了个包子，径自去外面了。颜舜华摇摇头，递给洛孤绝一个眼神，摆出看好戏的模样。

　　等各项事宜讨论完毕，洛孤绝出门，看见苏盈还坐在外面的秋千上，将包子皮撕成小块小块，喂重明鸟。

　　“还在生气？”洛孤绝走过去。

　　苏盈一扭头，继续逗鸟。

　　洛孤绝绕到她身后，已是深秋，缠绕在秋千上的藤蔓多有枯萎，在少女石榴红的衣裙上映出深深浅浅的影子。

　　苏盈刚想起身，不料洛孤绝突然将秋千向前一推，苏盈毫无防备，不由得“啊”的一声尖叫，双手抓紧两侧的绳子，整个人随着秋千晃晃悠悠荡向半空。

　　藤蔓上的枯叶簌簌洒落，仿佛雨点。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苏盈赶紧跳下秋千，“你干嘛！”

　　“愿意理我了？”洛孤绝交着双手，挑了挑眉。

　　苏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你耍我，还是第二次！”

　　“第二次？我怎么记不得第一次的情景了。”洛孤绝放下手。

　　大庭广众之下，苏盈也不好直接将昨晚的事情讲出来，最后只能反问他：

　　“你说呢？”

　　洛孤绝环顾周围来往的七绝宗派弟子，语气带上几分不确定：

　　“你真的……要我说？”

　　“你你你！”苏盈气结，最后一戳他额头，怒骂道，“混蛋！”

　　不料他却趁机捉住她的手，然后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

　　“好了，别生气了，成亲以后，随你怎么折腾，我都奉陪到底，行吧？”

　　“哼。”苏盈挣脱不开，在他怀里扭了扭，还是气呼呼的。

　　他低叹口气，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在中庭成亲是件大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步都不能少。我说过，我不愿委屈了你，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听到他这席话，苏盈的心情总算阴转晴，决定既往不咎。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他：

　　“那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洛孤绝从怀中取出灵芝，递到她手里，“师尊给你的。”

　　“师、尊？”凝视着小巧玲珑的灵芝，苏盈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声音也不觉拔高几度，“你见到风阁主了？”

　　洛孤绝“嗯”了一声，苏盈又道：

　　“他真的在晚枫镇？那他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露面？他昨晚都和你说了什么呀？”

　　洛孤绝摇头：“没说什么。”

　　看他的样子，并不打算过多提及见到师尊后发生的事。

　　观察着洛孤绝的神色，苏盈心知他昨晚的经历定然不是很愉快，于是放弃追问下去，老老实实收好灵芝。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一事——重逢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太子陵画像的事情。

　　苏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难道她要告诉洛孤绝，那啥我在庆德太子的棺椁前，找到疑似婆婆的画像，婆婆应该和庆德太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说不定你爹不是齐家老家主，而是庆德太子，你是个皇室遗孤之类云云。

　　哦，你问画像在哪？烧了。

　　——如果她敢这样和洛孤绝说，只怕他会直接甩来一个眼神飞刀，然后三四天都不理她吧？

　　拿洛孤绝的母亲开玩笑，说实在，苏盈还真没这么大胆子。

　　思索再三，苏盈决定没找到确凿证据，可以证明洛维水认识庆德太子之前，对画像的事情缄口不言。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声恰到好处的咳嗽，打破彼此的寂静。

　　转过身，只见颜舜华站在不远处，笼着狐裘和毛茸茸的暖手抄，含笑看他们。

　　“你们的和好，总是比我预想得更快。”颜舜华含着几分促狭，道。

　　苏盈“嘁”了一声，“我看你是心胸狭窄，见不得人好。”

　　“谁说的，等你俩成婚，我一定奉上丰厚礼金。”颜舜华正色道。

　　苏盈立即改口：“我收回刚刚的话，不愧是承剑山庄的少主，果然玉树临风，仗义疏财，一诺千金。”

　　听到苏盈对颜舜华的赞美，洛孤绝皱了皱眉，打断两人的对话，看向颜舜华：

　　“都安排好了吗？下午启程？”

　　颜舜华颔首:“差不多打点好了，至于晚枫镇的重建，昭天门已经加派人手过来帮忙，毕竟这方面是他们的长处。”

　　洛孤绝放下心，拉着苏盈往回走，“去吃早饭吧，免得下午赶路挨饿。”

　　两人从颜舜华身边走过的时候，颜舜华睨了洛孤绝一眼，压低声音:

　　“至于吗？你这是防火防盗，防兄弟撬墙角？”

　　洛孤绝没说话，苏盈却“噗嗤”笑出声，然而没笑多久就被洛孤绝扯着向前一个趔趄，跌入他怀里，彻底隔断与颜舜华的接触。

　　待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回到承剑山庄，已是深夜。

　　偌大的承剑山庄灯火通明，星曜派的掌门沈汀溪一早接到消息，就带着门人弟子在山庄外等候。

　　与他一起的，还有庄主颜如卿、洛孤绝的师父岳君霖与和颐郡主云无心几人。

　　“怎么样？”苏盈得意洋洋地瞧着沈汀溪，故意拿了灵芝，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给不给我家孤绝道歉。”

　　沈汀溪脸色青红交加，瞪着苏盈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岳君霖开口：“沈天星还未醒来，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你一个江湖小辈，何来的胆量这样与沈掌门说话？”

　　听了他的话，苏盈一跺脚，指着洛孤绝对岳君霖道：

　　“合着他不是你徒弟啊？你一个当师父的，就这么由着外人污蔑他？”

　　“阿盈。”洛孤绝扯住苏盈袖子，将她拉至自己身后，随后对岳君霖道，“我先回去禁足，至于灵芝，阿盈定会交给神医谷的叶少谷主，好令沈天星早日醒来。”

　　“原来你还知道有禁足这回事！”岳君霖抖了抖胡子，不悦道。

　　即便洛孤绝再怎样握紧苏盈的手，她还是忍不住怼岳君霖：

　　“晚枫镇药人之劫，孤绝立了大功，难道不应该功过相抵吗？”

　　当着众人的面，岳君霖下不来台，即便知道洛孤绝确实立下汗马功劳，依然冷哼一声：

　　“我可没让他私自下山。”

　　“私自下山？”苏盈怔住，看向洛孤绝，而他也没有否认。

　　云无心捅了她一下，小声道：“还不是因为接到药人的消息后，担心你，非跟着舜华出去，还不让岳宗主知道。”

　　“……”苏盈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好。

　　岳君霖再度开口：“此次你虽同颜少庄主一起，平定了药人的祸乱，但禁足期间，未得师命私自出行，依据门规，杖责三十。看在你立功的份上，我减免一半，十五即可。”

　　他转向一旁站着的逍遥宗首座独孤凌风，吩咐道：

　　“凌风，你去行刑。行刑完毕，在茗汀院好好看着他，等沈天星醒来再做打算。”

　　“是，宗主。”独孤凌风领命。

　　听到岳君霖的话，苏盈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刚想开口，洛孤绝一拉她的手，压低声音：

　　“别惹怒师父。”

　　“可……”苏盈欲言又止。

　　“只是杖责十五，没事的。”洛孤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苏盈死死咬唇，把灵芝塞给叶初，然后道：“我随你同去。”

　　等凌霄阁、星曜派与神医谷的一众人离开，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颜庄主终于发话，对颜舜华道：

　　“你出门这两天，你母亲很是挂念你，跟我去看看她，好让她放心。”

　　颜舜华点点头，云无心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是规矩，只得在教养嬷嬷的陪同下，目送着颜舜华跟着父亲离去，自始至终连句话都没能和颜舜华单独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