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11、落花时节又逢君（3）

　　水光潋滟，倒映着万里流云的晴空。

　　湖面上轻舟摇晃，一袭飞舞的红衣如风中盛开的蔷薇，苏盈手持流光鞭，与萧怀光斗得不可开交。

　　很奇怪，她的鞭子以灵活见长，鲜有敌手。然而遇上萧怀光的念炤软剑，却如遇上同宗的师兄弟般，一时之间，竟难舍难分。

　　“刚刚那么大的口气，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萧怀光毫不掩饰对苏盈的嘲讽，“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苏盈忍住自己一鞭子抽死他的冲动，明媚一笑，“能耐？我这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能耐——”

　　只见她手腕轻抖，流光鞭旋转着迎面扑向萧怀光，萧怀光灵敏地往后一仰身，然而没想到苏盈的鞭子竟似有了灵性般，轻轻巧巧地往旁边一绕，卷起一把船桨直接击中萧怀光胸口！

　　“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苏盈轻嗤一声，足尖点了点水面，乘胜追击萧怀光。

　　萧怀光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方才于轻舟上站定。

　　两侧的小船立即围拢上来，护住少主，苏盈未有丝毫惧怕，流光鞭舞动得令人眼花缭乱，鞭风过处，无不打得人哭爹喊娘。

　　同一时间，甲板上的洛孤绝与神水门一干人等交战正酣，一片刀光剑影之间，黑衣青年的身手矫捷无比，众人不仅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越来越处于下风。

　　眼看情势不妙，萧怀光向下属使了个眼色，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听到哨声后，神水门的人不约而同地取出一粒碧绿的药丸，奇异的药香在空气中瞬时弥漫开来。

　　“两位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我就不奉陪了。”

　　萧怀光冲着苏盈和洛孤绝一拱手，随后横笛在唇，如来时一般吹奏起来。伴随着轻快的笛声，轻舟载着少年悠然前行。

　　见他打算离开，苏盈一挑眉，“想走？没那么容易。”

　　她正欲追过去，然而流光鞭的末端突然被人抓住！

　　曾几何时，周围船上喽啰的体型已经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肌肉虬结，青筋暴突，连带着双眼也变成充血般的猩红色，形容可怖。

　　苏盈心下一惊，虽然知道对方定是服下令自己功力增强的药，却未预料这么快就会生效。

　　她咬咬牙，暗运内劲抽出鞭子，趁着那个喽啰没反应过来，一脚把对方踹下水，随后踩住船舷凌空一跃！

　　银鞭飒地出手，几道银光如游云惊龙，一蓬蓬鲜艳的血花绽放开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面对如此凌厉迅疾的鞭风，那些异变的神水门帮众如失去了痛觉般，全然不顾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继续扑向苏盈所在的小船。有些性急的甚至跳下船，不要命地向她游去。

　　苏盈扬手甩鞭，刚刚将最近的几个喽啰赶离自己身边，忽然小腿一阵剧痛，低下头，正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

　　来不及惊叫，她果断挥鞭卷住对方的胳膊，企图将自己小腿抽离出来。

　　“滚开！”她低声怒斥，然而对方察觉不到痛楚，无论苏盈怎样用力，都无法将喽啰的手给甩开。

　　苏盈暗骂无数遍，只恨自己当初为何学的是鞭子而不是刀剑之类的东西，那样还可以砍断对方的胳膊。

　　更糟糕的情况出现，由于苏盈正全心全意对付水里的喽啰，其余的神水门弟子缓缓朝她逼近。

　　洛孤绝正解决船上最后一名异化弟子，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苏盈这边的情况，当机立断地命令她：

　　“现在回船上，快！”

　　“嗯？”苏盈好不容易一脚将那名喽啰踹走，不明所以地看向洛孤绝。

　　洛孤绝来不及说话，振聋发聩的怒吼声忽地响起，几名异变弟子从水中暴起，扑向苏盈！

　　电光石火的瞬间，洛孤绝踩住异化弟子的肩膀飞身而出，足尖连点湖面，来到苏盈所在的轻舟后，一把将她凌空抱起，送至客船。

　　两人落地的刹那，甲板上的异化弟子抓住短短的空隙，十指弯如利爪，朝两人凶猛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洛孤绝揽住苏盈避开攻击，随后挥剑向前！

　　血光一闪而过，咫尺之遥的时候，异化弟子往地上一扑，双目怒睁，被割断的喉咙里汩汩流淌出鲜血，将甲板染得通红。

　　“你……你……”苏盈惊魂未定，只看着洛孤绝说不出话。

　　“你会驾船吗？”

　　洛孤绝冷静地问苏盈，不等她回答，继续道：“如果不会，现在回船舱，让船长出来掌舵，往东南方向走，我还能撑两刻钟的时间。”

　　情况危急，苏盈还没来得及开口，洛孤绝看了看朝水里游过来的神水门弟子，毅然决然回到小舟里，将他们朝客船相反的方向引开。

　　明白过来洛孤绝的意图，苏盈没敢有一丝一毫的拖延，迅速地进入船舱，揪出早已吓傻的船长，让他带着剩下的水手朝东南方向扬帆起航，抓紧时间离开这片水域。

　　启程之际，苏盈看了身后一眼，碧水轻舟，人影纷杂，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却令她恍如再度回到数年前的夜晚，月光清冷，铁甲森然，一袭白衣带着女童纵马疾驰在荒漠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刀剑相击的铮鸣。

　　“姑娘，现在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接下来该怎么走？”

　　船长苍老的声音打断苏盈的回忆，回过神，果然湖面上再也看不见洛孤绝和神水门弟子的踪迹。

　　她的心莫名往下一沉，即便知道离开云梦泽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然而只要一想起洛孤绝怀抱自己时的情境，还是不可抑制地想要回去。

　　“最讨厌这种擅自做主的人，若某人泉下有知，肯定要说本姑娘丢他的脸！” 苏盈一跺脚，恨恨道。随后转过身，叮嘱老船长，“按来时的路返回，到岸以后，不要再带人出航。”

　　船长忙不迭地点头，正让掌舵的水手按原路返回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有人跳水了！”

　　他慌忙回过身，甲板上红衣少女早已踪影全无，再往水中看去，只见一角石榴红的衣袂，迅速消失在荡漾的碧波里。

　　另一边，洛孤绝好不容易将最后一人解决，浓艳的血在水面扩散开来，如沉浮的丝绸，飘浮的断肢与尸首共同构成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这些神水门弟子服下药后的实力远超出他的预料，纵然是武功高强如洛孤绝，亦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他刚喘口气，突然听见一阵不急不慢的掌声响起，抬头，曾几何时，正前方多了一艘中型帆船，黑底白浪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船头，身材高大，鹰鼻鹞眼，不俗的样貌里透出几分凶狠——此人便是神水门的二当家顾廷。

　　“不愧是灵飞宗的首徒，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注视着洛孤绝，顾廷目光似是流露出赞叹之意，但语声阴冷无比，“可惜进了这云梦泽，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得听神水门的。”

　　洛孤绝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已经有无数轻舟朝自己包围而来，乌泱泱一片，竟分不清谁是谁。

　　他刚想挥剑抵挡，忽有紫蒙蒙的烟雾迎面吹来，一时间天旋地转，瞬时失去所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