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花都开好了（白哉中心/主白绯）》绿桐

2、第 2 章

　　（三）
　　朽木白哉从真央毕业的时候，四枫院夜一已经升任隐秘机动总指挥有一段时间。
　　这个成长迅速的贵族大小姐即使在身高上落于下风，依然在成就上踩踏着朽木白哉前进。
　　朽木白哉进行毕业典礼那一日，朽木家上下传报四枫院夜一已经正式被任命为总括军团长。穿戴完毕的白哉竖起一只耳朵听着房外传话的家仆窃窃私语，愣是从眼角挤出不以为然的蔑视，嘴角却往下沉了几分。
　　拉拉身上披风，白哉踏出房门。步履沉沉走过长长的门廊，白哉双手背于身后沉思。
　　他不明白。
　　何以四枫院夜一活得如此洒脱，从不按规矩办事，却依然能够以非凡人所能及的速度平步青云。在朽木白哉认知范围内的规矩里，怎么翻都翻不出一条可以解释四枫院夜一这个意外的定律。
　　于是四枫院夜一升任总括军团长的消息，成为朽木白哉毕业典礼心情不愉快的唯一原因。

　　毕业典礼算不上多隆重。
　　白哉在学期间表现是突出的，无论理论还是操作都成绩顶尖。
　　然而。白哉又想起某个棕色皮肤的女人。却总还是不可能追上某人的步伐。
　　校长在台上照着稿子念致词，大操场上黑压压的人一列列整齐地直立，安静聆听。

　　头顶风声骤过。
　　一秒的瞬间，没有谁听得见。
　　白哉微微昂起下巴。
　　那边教学楼天台落下一抹人影，猫着腰双手按地，转脸往后看的时候，一对猫眼闪亮。不出两秒，又消失。
　　天台水泥地，一前一后落下一对木屐。
　　木屐转个方向。[哎呀呀，今年毕业的人不少哪。]十二番队队长远眺一番，笑吟吟感叹。
　　温和无害的双眸对上大操场一对寒星。遥望。十二番队队长微笑，腰间一条白色带子随意捆住身上松松垮垮的死霸装，白色队长披风簌簌飘扬。他抬起一只手，[哟，白哉桑，早上好。]远处的朽木白哉分明看见那懒散惯了的两片唇张合出这样的字眼。
　　白哉眯眼，身影便消失无踪。
　　他冷着脸。全校师生目光齐刷刷转过来落在他身上，他眉不掀目不抬，一副无愧于天下人的表情径自望前方。
　　该死的浦原喜助。

　　[朽木桑。]
　　身后柔美声音截住白哉脚步。他转头，木无表情。
　　绯真行进中对着他笑，温和地。[朽木桑，毕业典礼行完了？]
　　没有表情地点头，低下眼居高临下看着高度只及胸口的女孩。
　　绯真抬起脸，柔和下黑色眉目。[朽木桑，]手里变出一个素白袋子，袋口紧束，[绯真不知道贵族吃什么食物，不过，]她眯起眼睛微笑，眼角叠出漂亮的纹路，[这个是绯真至今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抬高手，将素白袋子举到他眼前。
　　白哉顿片刻。敛下的睫毛扬起，直视前方空气。[请收回，我不需要。]
　　笑容却益发温柔。绯真执意伸长双手，高举着袋子不肯放下。[朽木桑，绯真并没有什么目的，单纯想答谢朽木桑上次在绯真肚子饿的时候，给了绯真一盒干粮。]
　　白哉木无表情，脸颊却泛起疑是窘迫的暗红色。[那只是我不小心掉了的东西。]声音没有起伏，语气难免带着几分尊贵，[我们掉了的东西，就不会要。]
　　[所以就给了绯真吗？]眼前女子笑容美好得令人发指，[但是无论如何，那盒干粮对绯真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这份礼物，希望朽木桑能够收下。]
　　于是朽木白哉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瞪了绯真的笑脸很久，终于收下唯一份来自平民的毕业礼物。

　　[这个是会令人心情变好的食物，朽木桑记得吃。]
　　端坐在房间里的朽木白哉想起离开前女人白痴一样的笑容和温柔的叮咛，眉峰微微打结。
　　冥想。
　　温柔笑容却忽明忽暗，那个夏日祭烟花下的一张脸浮出来沉下去，搅得白哉思绪混乱。
　　终于还是忍不住，长手一捞，将素白袋子放在手心，观察许久，拇指食指捏住束紧袋口的紫色布条。

　　拉。

　　袋子口敞开来，白哉探头。半晌，面无表情地伸手入内，掏出一巴掌五颜六色的小玩意。
　　深紫色眼眸里一丝光芒掠过。
　　是糖。

　　白哉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夏日祭，烟花在天空绽开花，她弯着身子抚摸着小男孩的头浅笑，往他手里放了一把五颜六色的东西。

　　原来是糖。

　　沉眉敛目看了许久，白哉伸手，掂起一颗红色玻璃纸的糖。拆开，捏起，放进嘴里。十月份市面上缺失的草莓味道冲上鼻梁。
　　朽木白哉闭上眼，端坐，进入千本樱的世界。
　　五颜六色的糖果于是撒了一地。

　　朽木家长男，附带杰出的学业和实操成绩，护廷十三番队自然都不愿意错过这样一名优秀人才。于是白哉顺理成章成为护廷十三番中一员。
　　十三番队抛出橄榄枝的时候，白哉毫不犹豫地剔除了刑军二番队。他不想一辈子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于是进入当时实力中等的十三番队。

　　到十三番队报道那日，朽木白哉在十三番驻地门口，撞见据说是恰巧来访的四枫院夜一与浦原喜助。
　　十二番队队长兼技术开发局局长手持茶一杯转过头，[哎呀呀，这不是白哉桑嘛，欢迎欢迎，]一点点惊讶的语气，脸上的笑容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以后我们就是邻里了呀，没事多过来十二番坐坐啊。]
　　朽木白哉想别开脸，却碍于对方队长身份按捺下这逾矩的动作，还是规规矩矩欠个身。[浦原队长。]
　　[哎呀呀白哉桑不要行这么大礼嘛……]浦原喜助笑容灿烂晃着茶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动作顿下。
　　[……浮竹队长……]浦原喜助转过一张苦下来的脸，[你这茶杯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旁浮竹不得其解地接过茶杯闻一闻，微咳。[啊，对不起浦原队长，我可能拿错我要喝的感冒药了……]
　　于是开发局局长急急忙忙跑去找白开水。
　　四枫院夜一笑得像只有阴谋的猫，站起身拍拍白哉手臂。[白哉小弟，不来二番，难道是为躲避我。但是，]又咧嘴，[不幸十三番队长的浮竹一样是我们四枫院罩着的人。]
　　朽木白哉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空气，忽略在面前窃笑的人。[我不关心。]
　　夜一于是耸肩。

　　浮竹队长是护廷十三番最早的一批队长。
　　儿时的肺病至今，一直未痊愈，咳嗽常年，多数时间呆在十三番驻地不出门，偶尔气色好一些，也会出席一两次队长会议。
　　但队长地位却不可动摇。
　　早先刚入十三番队时白哉也曾小小地奇怪过，但工作一周，疑惑全消。
　　十三番队上上下下对浮竹尊敬有加，不是没有道理的。队长为人和善，而且对下属指导有加，上下无论哪个级别，出生如何，一概平等对待，有任何不明白的事情，只要你肯问，他定知无不言。
　　白哉本就聪慧，加上浮竹的悉心指导，自然进步神速。很快便独立带领小队执行任务，在繁忙中挤升席官之列。

　　（四）
　　朽木白哉与志波海燕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白哉入了十三番队后的第三周。
　　那个午后夏风清凉，蝉趴在树上绵长地叫，叫得人都懒散下来。白哉利用午餐时间与浮竹队长探讨任务分配问题，队长室外忽然一阵喧哗。
　　[噢哟，浮竹队长，我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嗓门大得十里外都听得见那略哑的声音。
　　白哉瞧见浮竹十四郎眼睛亮一亮。
　　想来该是一直因出任务无缘相见的副官。
　　纸门刷一下被拉开，海燕一个大脚踏进来，摸着后脑勺咧牙笑得灿烂。[队长，我不在这么久，你又犯相思病了吧？]
　　[咳咳咳咳咳……]
　　[哎哟队长，看见我回来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子啦！]递上茶水，顺便将手中一包东西往文件上重重放下去，[队长，这是梅干茶，给你泡饭吃。]然后摸摸肚子，[肚子饿了，队长我先去找饭吃，吃饱再找你。]便一阵风似卷了出去，门也忘了关。

　　这是朽木家长男与传奇式人物志波海燕的首次碰面。

　　同为四大贵族之一的志波海燕与朽木白哉的生活过得很不同。
　　若要数起来，志波海燕算得上是白哉的前辈。但白哉从来就难以将他当作前辈来尊敬。套一句十三番队里的人说的话：[我们十三番队里养了一只猴子，名叫志波海燕，职位副队长。]
　　海燕每日摸着后脑勺笑嘻嘻，一头黑色短发刺猬般桀骜不驯地竖起。活蹦乱跳活力十足，活得完全没有规则。虽是传奇式人物却从来不摆架子，两年从真央毕业，五年升副官的历史早被人唱到腐烂，但见到谁都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有时候与属下嬉闹起来，会像猴子一样勾住别人的脖子猛敲下属的头，时间久了，十三番里上上下下就连偶尔送饭来的四番队小喽喽都敢没大没小地与他开玩笑，他也真的从未介意过。每次接任务海燕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面对卧病在床的队长往往会大力拍胸口。[没关系，我来。]
　　[我来。]
　　这句话朽木白哉听了太多次。每次志波海燕这么说，他就木无表情地用眼角扫他。[尊卑无序。]自己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白哉有时会这样对着空气说。
　　多数时候志波海燕请调的任务均比较艰巨。可是这名贵族大少爷没有推托过，面对实力非凡的虚，每每捞起斩魄刀大叫着砍过去，虚便成了灰。
　　偶然中一次带队海燕发现实力非凡的朽木白哉，毫无理由地偏爱与他并肩作战的感觉，于是从此逢出任务必指定白哉，白哉跟着他忙，在任务与任务之间穿梭，忙得快要无暇回家。终于在这样繁忙的日子里，荣升五席。

　　后来的事情，是朽木白哉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白哉讨厌超出规则范围以外的事情。可偏偏身旁除了朽木家以外的人都不按规则行事。

　　浦原喜助于研发出特殊义骸后不久被隐秘机动队队长亲自逮捕。
　　消息传到朽木家时，已是傍晚时分。[终于玩出火。]朽木当家这么说。临晚饭前十几分钟，白哉匆匆忙忙赶至四枫院家宅。
　　家仆层层通传，白哉进得里屋的时候，四枫院夜一跪坐在父亲面前。
　　[何苦呢。]四枫院主事者这么说，声音苍老。[早叫你不要与他厮混一起。]
　　夜一面无表情。
　　[也罢，以后总不会再带坏你。]
　　挥挥手，转身叫人扶着离开，于是训话结束掉。
　　夜一转身，看见白哉，咧开嘴，[白哉小弟，来请教夜一姐姐？这次是鬼道还是破道？]
　　但白哉分明看见琥珀色眼睛里曾经常驻的光芒闪动如今没了踪影。

　　是以刑军团长在押解犯人途中与浦原喜助一同神秘失踪的事情，已经不能叫白哉意外。

　　也许是长年被欺压已经成了习惯，夜一最初失踪的几个夜晚里，白哉总会梦见棕色皮肤马尾扎得高高的女人抱着双臂站在屋顶，居高临下看着他，[哟，白哉小弟。]琥珀色猫眼闪动戏谑光芒。
　　有时走在偌大的静灵廷，会忽然听见风声飕飕，像极谁在瞬步，他看过去，有细长身影闪烁，片刻又消失。
　　永久消失，再也不会出现的消失。

　　白哉回去一次儿时练习瞬步的树林。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比四枫院夜一矮一个头。
　　他和夜一每个周末来到这里，练习瞬步。四枫院大小姐将这项练习称为捉迷藏，曾因此被白哉嗤为幼稚。[白哉小弟，]她拍他的头，[抓得到我，赏你糖吃。]白哉每每被她语气间的藐视惹怒，于是卯足了劲在空气中穿梭。
　　来来去去，风呼呼过。
　　浦原喜助就躺在最大那棵树的分枝口上，叼根草翘腿看天。偶尔白哉从他身上踏过去，笑得无事一身轻的男人就坐起来，怪声怪气地说啊啊啊白哉桑越来越厉害了，语气倒不见几分真诚。
　　白哉从来没赢过夜一。
　　年龄上是，口舌上是，成就上是。
　　被当成玩具久了，有那么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白哉以为他会这么被女人欺压一世。
　　白哉几乎要认命。

　　可瞬神夜一忽然就失了踪。

　　不需要顾全四枫院的贵族身份。不需要考虑父亲年迈，不需要知道谁谁谁会对她的离去感到焦虑，不需要想到刑军与隐密机动队会有一段时间群龙无首的混乱。
　　责任之于她，本就只是包袱一般的负累。
　　她一贯活得洒脱，如平民一般洒脱。

　　有谁在扯他的衣袖。
　　白哉于是低下脸，看见小小个子的自己。那时发上还没有牵星箝，小白哉木无表情地看着他，小小的手却抓紧了他的衣袖不肯放。
　　五指间无意泄漏的无助茫然，叫白哉冷了一颗心。
　　[不可撒娇，不可哭泣。]
　　白哉在心里默诵，寒光闪过星眸，强大灵压无声无息扩张，三月份开得中规中矩的樱花于是落了一地。
　　他木然地看着小小的自己惊慌的瞳孔骤然放大，五官渐渐模糊。一闪，两闪。身影消失。
　　[不可撒娇。]
　　白哉平视前方，听见自己沉静声音在静寂的林中响起。

　　转身离开之前，不远处传来落叶被压扁的声音。白哉转头，看见树后倒下一个人。
　　白哉停在栽倒的人几步之遥。
　　熟悉的黑色眉眼。黑发发梢翘起，细眉微蹙。

　　四番队主务医疗。
　　这是静灵廷唯一一份净土，甚少会有硝烟弥漫的味道，每个人都祥和温柔，说话轻轻。
　　适合冥想。
　　于是朽木白哉在卯之花为绯真作检查的间隙里端坐着开始冥想。

　　半个小时后，当白哉张开眼睛，看到卯之花温和的笑脸。
　　[朽木四席，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被强大灵压所慑，休息一下就可以。]
　　[嗯，谢谢，卯之花队长。]端坐着欠身，不卑不亢。
　　[那么，朽木四席且在这里照看一下，我还有病患要处理。]于是起身。
　　[好的，卯之花队长，慢走。]

　　白哉看着躺在病榻上的人。
　　对于她会出现在静灵廷，不得不说他有点意外。要等看到她身上的死霸装，才晓得她也进入护廷十三番。
　　那又如何，不过一介平民，与他无关。若不是他无意中伤及她，他也不需坐在这里虚掷时光。于是干脆端坐，再次进入冥想世界。
　　白哉其实很是清楚，身为四大贵族之首的朽木家继承人，他的底线在哪里。因而他一直克制，长年克制自己久而久之成了习惯，要扼杀一些东西也就不是难事了。比如记忆，比如感觉，比如心动。
　　他冥想，所有纷杂思绪来来去去，又瞬间被扫到一边。直到再次睁眼，看见虚弱苍白的微笑。
　　[对不起，朽木桑，给你添麻烦了。]声音一如记忆中温柔。
　　沉默良久，白哉平着目光，[你没事就好了。]
　　绯真于是笑着转过头去。[朽木桑在哪个番队？]
　　[十三番队。]
　　[绯真在六番队。]
　　[嗯。]
　　[离得有点远呢。]她轻笑。
　　[……嗯。]
　　[……朽木桑……心情不好？]
　　白哉低眼看牢她，神情自然而然梢上几分尊贵。[与你无关。]
　　安静。
　　片刻后，垂下眼的人扬起浓密睫毛，微笑。[谢谢你将我送过来，朽木桑，我已经没事了，朽木桑去忙吧。]
　　平着目光的人沉默良久，终于沉沉应一声嗯，起身。
　　[请等一下，朽木桑。]她却像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坐起来拉住他的衣袖，一手在衣兜里掏半天，摸出一颗绿色玻璃纸包着的糖，[这个，给朽木桑。]
　　笑容轻轻浅浅，眉目的温柔坚持却在白哉心中溅起微波涟漪。

　　[嗯。]
　　白哉最终还是收下了。
　　却已经没有当初毕业典礼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