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光》长生不老汪

21、嚷嚷

　　陈青雨忽然压力山大。

　　同时也感觉幸福，周玉邈在他身上用心了。

　　可太难得了。

　　周玉邈在一个人身上上心很难得。

　　有个人愿意在陈青雨这块废料上上心也很难得。

　　中午，周玉邈问陈青雨：“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陈青雨很惶恐，他总不能天天这么吃周玉邈的吧。

　　有一句话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周玉邈天天让陈青雨这么吃，给陈青雨吃得很不安。

　　“要不咱们回家吃，或者吃食堂吧？”

　　陈青雨试着说，说话的声音不大，心虚中透着底气不足和狗狗祟祟。

　　周玉邈大约是从陈青雨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说：“不用不好意思，这些钱在我叔要回来的营养费里扣。”

　　陈青雨听了心理负担小一点了。

　　接着又感觉肉痛，如果他来支配这笔钱，他宁愿每天买一个面包来吃个三四个月，也不愿意吃两三顿这么好的饭。

　　不过想到周玉邈会吃得开心他又觉得很值。

　　于是陈青雨完全接受也完全开心了。

　　他这一次还是点的蒜蓉油麦，剩下的让周玉邈点他爱吃的。

　　反正陈青雨除了鸡蛋黄啥都爱吃，跟着周玉邈吃他爱吃的不是很好吗？

　　这次周玉邈点了酸汤龙利鱼、金针菇肥牛卷、干锅千叶豆腐、黑鲔鱼握寿司、干煸豆角、粉蒸排骨、腰果虾仁、锅包肉。

　　陈青雨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心想这应该就是他人生的最高光时刻了。

　　“多吃点。”周玉邈把龙利鱼和腰果往陈青雨碗里夹，“补脑。”

　　陈青雨很怀疑他吃下去的营养到底能不能补到脑子上，不过他现在也不想管那么多，嘴先享受了再说。

　　“今天晚上班主任有时间，可以去你家。”周玉邈说，“已经给顾秀梅打过电话了。”

　　“啊……哦……”陈青雨吃饭没有刚才香了。

　　今天晚上是什么场面陈青雨简直无法想象，他不知道两个讨厌他的人凑在一起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会不会东风一吹，两个人的邪火一起烧到陈青雨身上。

　　“别太担心，”周玉邈说，“班主任会好好跟顾秀梅说。”

　　陈青雨木木地点头，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可以不担心。

　　“现在重要的是你要认真学，”周玉邈说，“如果你不好好学，班主任去也没有用。”

　　陈青雨认真地点头。

　　他不明白学习的意义何在，对于他来说的意义很浅薄，就是多和周玉邈在一起待着，和周玉邈有更多的话说。

　　晚上，周玉邈背着陈青雨，郭美琴跟在他们旁边走。

　　郭美琴和周玉邈聊着他参加竞赛的事儿。

　　陈青雨沉默地听着，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周玉邈骑自行车，郭美琴骑着电动车。

　　冬天的风又大又冷，一张嘴就吃一嘴冷风，所以郭美琴和周玉邈也不说话了。

　　陈青雨怀着紧张的心情，站到了家门前。

　　“班主任和顾秀梅说话你认真听着，关键时刻表表决心，明白吗？”周玉邈叮嘱陈青雨

　　陈青雨点头：“嗯，明白。”

　　“去吧。”

　　陈青雨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带着郭美琴进家门。

　　一进家门陈青雨惊了，这还是他家吗？

　　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原来哪儿哪儿都摆着杂物，现在不知道被藏哪儿了。

　　沙发边儿上还放着两本崭新的书，这书陈青雨咋从来没见过呢，他记得顾秀梅唯王的爱好就是打麻将，陈一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漫画，这俩人啥时候看过书啊，今天这崭新的书忽然出现在沙发上是什么情况？

　　陈青雨反应了一下明白这是顾秀梅和陈一俩人联合作秀呢。

　　客厅的旧茶几上破天荒地铺上了一块新的桌布，他们家没有餐桌，加上陈一吃饭的时候不能不看电视，他们都是拿茶几当餐桌用，上面有吃火锅的时候不小心烫出来的黑印，脱落的桌子漆皮，擦不去的黑胶……总之惨不忍睹。

　　现在被浅色的桌布一盖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桌子中央放着一盘带包装袋的小糕点，还有一盘小橘子。

　　这是新买的吧，陈青雨之前都没见过。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这会儿陈青雨饿了，看什么都好吃。

　　客厅本来很安静，顾秀梅和陈一一看见郭美琴，双双站了起来。

　　顾秀梅笑着说着客套话，让郭美琴赶紧坐下吃点水果点心。

　　郭美琴估计是听周玉邈说了什么，上来没直接提陈青雨上不上学的事，而是先说陈一的学习情况。

　　“陈一是个还不错的苗子。”郭美琴说。

　　“可不是嘛。”顾秀梅骄傲地摸着陈一的头发，“我们陈一打小就聪明。”

　　一般情况下同，孩子被外人夸，做家长的多多少少都会谦虚一些，说个哪里或者说他还差得远呢，顾秀梅却不。

　　在郭美琴心里，陈一和陈青雨一样是差生，前面那么说是为了后面的话题能更好地展开，可是看顾秀梅这这么不客气，脸色就有些尴尬和不悦。

　　“如果学习更踏实点会更好。”郭美琴委婉地说。

　　“好的，我会多说说他的。”顾秀梅说，“还希望老师您在学校多说说他，比起我的话，陈一还是更听老师的话。”

　　“嗯，会的。”郭美琴敷洐地说，“咱们再说说陈青雨吧。”

　　顾秀梅脸上的表情和语气立刻变了：“陈青雨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这孩子就这样，不让人省心。我说多少次都不管用，有时候气得人难受，我想让他干活儿去，反正他上学也上不出来个啥。”

　　郭美琴还没提关于陈青雨上学的事儿，顾秀梅先突突突的说了出来。

　　郭美琴愣了愣，整理了一下她的表情才说：“陈青雨这个孩子还是个好苗子的，之前学习没上心，还没开窍，所以成绩不理想。现在不一样了，陈青雨特别想继续上学，学习特别努力。”

　　“努力对于有些人来说有用。”顾秀梅说，“对陈青雨来说根本就没用，他脑子不好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剩。”

　　郭美琴被顾秀梅的态度惊到了，嘴巴微微张开了一点，眼睛瞪得圆圆的。

　　陈青雨想到周玉邈说过的要适时地表表决心。

　　“这次考试我的成绩会有进步的。”

　　顾秀梅瞪向陈青雨：“我和你班主任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郭美琴都看不下去了：“这不算是插嘴，陈青雨对自己的将来有想法不好事，他说他这次成绩会进步，咱们做家长做老师的应该多多支持他，现在像陈青雨这么上进的成绩不好的孩子可不多了。”

　　陈青雨听着这话有点怪，不过听得出来是在向着他说话，所以他端端正正地坐好等着顾秀梅松口。

　　顾秀梅看看郭美琴，再看看陈青雨，再看看郭美琴，再看看陈青雨，忽然捂着脸埋着头大哭起来：“他爸走得早啊，我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多不容易啊，我坚持不住了啊——啊呜呜呜——”

　　这一下给郭美琴打懵了，她愣了一下，坐近顾秀梅一些拍着顾秀梅的肩膀安慰她：“别哭了，为了孩子也要坚强。”

　　顾秀梅还只是捂着脸啊呜呜呜地哭。

　　陈青雨皱着眉，木木地坐着，他想他继续上学的希望要泡汤了，顾秀梅这么个哭法，郭美琴一个老师一个外人还能说什么呢？

　　都尽力了，都已经尽力了。

　　谁也怪不了，要怪就只能怪陈青雨命不好。

　　接下来他去哪儿呢？

　　去火锅城干活吧，做服务生，做传菜的。

　　那里一个月只能休四天，还得看忙不忙，能休的时候才休，周六周日生意比平时好就别想休。

　　那陈青雨就只能在周玉邈上学的时候偶尔见见他了，时间长了周玉邈可能就不愿意见他了，一个人打工另一个人上学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不过他俩本来就没什么话可说。

　　陈青雨悲伤的思绪越飘越远。

　　直到他家的门忽然被人大力的敲。

　　陈青雨拄着拐杖勉强站起来，打开门。

　　他姑姑蓬头垢面地冲了进来。

　　陈青雨姑姑是菜市场卖菜的一个小贩，性格比较泼辣。

　　她进来就拿沾着绿汁的手指着顾秀梅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我弟留下的赔偿金有小雨一份！天天用人弟拿命换来的钱去打麻将！啊？你凭什么不让小雨上学！”

　　顾秀梅捂在脸上的手——陈青雨发现她脸上一滴泪也没有，眼睛也没有一点红的痕迹。

　　“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顾秀梅站了起来，和陈青雨姑姑对着嚷嚷。

　　“怎么跟我没关系了，你现在花的是人弟的钱，你花也就花了，毕竟你跟我弟夫妻一场，可你怎么能不让小雨上学，他是我弟的孩子，是我的侄子，我怎么能不管！”

　　“你……你别把话说得难听！”顾秀梅心虚了。

　　“你还嫌我话说得难听？那你倒是别把事做得难看啊！”陈青雨的姑姑大声说，“你成天就知道打麻将，我弟走了之后你一一点活也没找过，就天天这么坐吃山空，有多少钱够你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