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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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哭声一滞，却半晌没有动静。
阿蛮不耐烦的瞟了一眼那边桃林，若真有心躲开人哭，怎会跑到这样的路边来。
至于什么鬼神之流，阿蛮压根就没往那边想。
她身负一个能看到旁人命运，自称掌控世间规则变幻的天道。被威胁久了，对这些东西反而并不如旁人那边笃信。
阿蛮唤了一声，那边没人应。
林中传来沙沙声响，似乎有人在缓缓靠近。
几个婢子如临大敌的盯着那片被阴影笼罩的桃林，可惜夜间视力不好，都看得不甚清楚。
一阵凉风掠过，这处长廊上零星挂着的几排长灯，似乎燃尽了灯油很快就接连熄灭。
几个婢子心中更是慌乱，就在这时。
前面引路的两个婢子手中提着的烛火也跳跃几下，竟突地同时灭去。
那两个婢子都被骇了一跳，齐齐惊叫出声。
阿蛮也是柳眉一竖，她眼神极好，自然能看到是有枚不足指甲大小的东西，从林中飞出打灭了她的灯盏。
一时心头火起，谁那么不长眼，敢灭她的灯？
听到身后徐宛也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阿蛮这才从一瞬间的不高兴中缓过来。她也知道自己虽然得罪了江城府君，可借那厮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自己府中这般作弄自己，八成这里还有旁人。
她知道不少人都有夜盲之症，若被人灭了灯盏，落在这等黑暗之中，她虽然还能视物，可徐宛和这几个婢子变只能如案板上的鱼肉一般，毫无反抗之力了。
就算背后的人只是有意捉摸，并不想害她们性命，阿蛮也是不愿意的。
她虽然受制于天道，偶尔还会在桓昭那厮手里吃点暗亏，可这背后之人又算得个什么东西？还敢欺负到她头上？
阿蛮摸着自己腰间，一下马车桓昭便令人送来的佩剑。
虽是女子样式，看着极其精美繁复，可这剑的分量却丝毫不轻，若真有不长眼的敢出来，她就算剑术不好，可也能抡起来砸个对方脑袋开花。
明明她那股怪力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道的缘故，时有时无。可阿蛮偏就底气十足，看不出半点畏惧之色，轻啧一声，冷斥道：
“叫什么叫？有甚么好怕的？”
跟在阿蛮身侧提着灯引路的女管事，此刻也害怕的厉害。
孙家人恶名在外，听到要伺候孙家女，几乎整个府中都没人愿意接下这桩差事。
她们也是内院中的边缘下婢，因为受了排挤，这才被安排过来伺候阿蛮。
本就畏惧畏惧阿蛮头顶上的孙家恶名，再看她写在脸上的坏脾气，几个婢子心神一直紧紧绷着，生怕会惹到阿蛮不快。
谁知反倒是因为自己草木皆兵，被这场景吓了一大跳。
几乎在阿蛮出身的一瞬间，那女管事就膝下一软，苍白着脸跪到了地上。“都是我等举止不当，还请孙姑娘恕罪。”
眼看着最后一盏灯也要随着她这一跪磕在地上，阿蛮眼疾手快弯腰将她手中的提灯握住。
见这女管事已经年岁不小了，却依旧被吓得冷汗滚滚，眼中满是悲戚绝望之色。
阿蛮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
她看看满脸虚汗已经摇摇欲坠的女管事，再看看前面那两个摔了灯，连连叩首求饶的两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小婢子。
有些纳闷的转向唯一能为自己解惑的徐宛，“不过是一个女子在此嚎哭而已，何至于此？”
徐宛倒是能猜到这几个小婢心中所想，可碍于现在人多眼杂也不好提醒，只得委婉道：“许是这些江城婢子胆子太小，被这嚎哭吓住，自觉冒犯了姑娘，这才心中惶恐。”
徐宛想提醒阿蛮，这些人这般情态，都是因为她此刻扮演的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孙家女。
可她怕被旁人捉住话柄，所以说的极是委婉。
在她担忧的眼神中，阿蛮恍然大悟，这才回头看向女管事，不耐道：“你们江城人怎的胆子各个都这般小？”
徐宛轻抽一口气，唇角在黑暗之中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就见阿蛮话虽说的极其不耐，却将那提灯从女管事手中拿了过来，她直起身来，手握提灯不耐的瞪了这女管事一眼，“起来。”
说完，就提着灯直接从她身边走过，独自走到前方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婢身边，在她们前方站定。
她提着灯，看着这两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小婢，没好气道：“跟着我。”
说罢，转身独自一人，当先走入前方幽深黑暗的长廊之中。
见众人愣愣站在原地，似见到了什么极为震惊之事一般，满脸不可置信，半点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阿蛮不耐的拧眉站在黑暗之中训斥道：“看甚么看？还不跟上。”
那两个小婢被阿蛮一声训斥，吓得来不及多想，仓惶起身追上阿蛮。
唯独年岁不小的女管事，反倒愣愣跪坐在地上，转不过神来。直到徐宛伸手将她拉住，才怔怔的看向徐宛，艰涩道：“我从未见过这般……这般……的贵女。”
她实在想不出究竟该如何形容的语句，只是迟疑半晌，才语焉不详道。“我原以为……那两婢失态，打碎了灯具。我先前跪下时，也不小心碰到了孙姑娘的裙摆，我本以为……我本以为孙姑娘会发怒唤人诛杀我等的……”
徐宛在北地那么久，自然也见多了北地豪族轻践人命的种种举动。
她知道若是旁的北地贵女遇到了今天这等事，也绝不会留下这三个婢子的性命。
女管事虽然说得语无伦次，可徐宛却能读懂她心中所想，她突地轻叹一句，声音低的仿佛在悄悄呢喃：“若非苍天眷我，我又何曾想到……自己也会……遇上这样的贵女。”
看着前方面露不耐，明显要发怒，却依旧留在原地等待她们的阿蛮，徐宛突地笑得眉眼弯弯，用力将跪在地上的女管事拉起。
她身为阿蛮现在贴身侍候的婢子，自然在进院时就记住了这管事的名字，此刻唤起来也尤为自然：“庚娘莫要多想，我家姑娘本就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今夜风凉还是快些起来，莫要让我家姑娘等急了。”
这叫庚娘的女管事借着徐宛的力道起身。
在徐宛追上阿蛮时，她不露痕迹的扫过不远处刚才还有哭声传来的桃林，如同自言自语般道：“听说孙姑娘先前逼迫府君开府库安置城外流民，我愿是不信的。”
她沉默片刻，又轻声道：“只是看到她这般直白又别扭的性子，我却不得不信。若是在这动手，城外那些流民是不是就错过了一次能活命的机会?”
“只是孙家那般烂到根子里的腌臜之地，也能养出这般的姑娘么？”
看往前走了一大截，发现自己没有跟上，又停住脚步，瞪大眼盯着自己柳眉倒竖的阿蛮，小脸冷冰冰写满了不高兴，却还是抬着下巴恶声恶气道：“你这婢子，怎还不走。”
隐在黑暗中的庚娘突地笑了笑，轻声道：“二哥，咱们再等等吧。”
说完，在阿蛮挂不住面子转头走前，这才提裙撞撞跌跌追了过去。“孙姑娘，恕罪……下婢、下婢心中实在害怕……这才……”
“行了，”阿蛮不耐打断，可脚下却不自觉慢了几步，等着庚娘追到自己身边。
阿蛮漂亮的小脸紧紧绷着，可心里却哼哼开了，说甚么害怕，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一个人站在后面盯着我笑。
其实阿蛮是有些忧心的。
她认定八成是那个府君夫人有意报复，这才拨了个不大正常的婢子给她使唤。
莫不是就想让她一句话把这婢子刺激到，突然发疯同她搏命！
阿蛮见识过那些疯婆子一言不合突然与人拼命的场面，自觉不会入这个套。
可她这般直接了当的性子，却要说话时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哪句话就刺激到身边这婢子，突然同她拼命。
她自问气力不小，可也不愿意在这乌漆嘛黑的偏僻小道上，招惹一个命都不要那种疯婆子。
她绷着脸半句不提这婢子刚才躲在后头盯着自己莫名发笑的事，只想快点赶到桓昭那厮的住处。
这时候阿蛮竟难得有些后悔了，自己就不该贪图那章华院的美景答应住在里头。
那府君夫人能安插一个疯婆子，说不定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她又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没管住嘴，突然让人暴起要了性命，岂不太过冤枉了。
若是有桓昭在……
那厮心眼最多，指不定就能帮她把身边的隐患都给挑出来。
也不知道待会过去，和桓昭说自己不想回内院住还来得及么？会不会被那厮笑话？
就在阿蛮将要走出这截处在桃林之中的偏僻长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孙姑娘请留步。”
阿蛮皱了皱眉，她听出了后面那个怯弱的声音正是之前要入府时，在门口那听到过的。
这是……
那个胖府君的原配夫人？
阿蛮忍住想抓着徐宛一起跑去找桓昭那厮的冲动，皱眉转身看向叫住她的人。
确实是之前一起站在府前，被那个府君夫人奚落的妇人。
她面色依旧惨白如纸，身上一袭洗白的长裙，此刻对着阿蛮倾身下拜：“妾，鲁氏阿锦，特来拜谢孙姑娘。”
“你谢我做什么？”
阿蛮只觉莫名其妙，她又同这人没甚么交集，何来的恩情需要巴巴跑来拜谢？
鲁氏面上带着几分难堪，还是坚持说道：“先前妾被昔日姐妹羞辱，多亏了孙姑娘仗义相助为我出头……”
阿蛮却并不喜欢这个说法，打断道：“我针对他二人，不过是是看不惯罢了，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为你出头？”
阿蛮说的极是认真。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她是汝南的少君，可以为了公义出言，但绝不会非亲非故，就只是因为某个人的弱势而产生偏向。
所以，她也根本不需要旁人的感激。
“你追到这里找我，也并非只是为了道谢吧？到底还有何事？”
鲁氏没想到阿蛮的反应和她预想中的竟会相差那么大，一时哑然。
可想到此行目的，还是犹豫片刻，咬牙忍住心中羞耻，冲这个和她孩子一般大的姑娘跪了下去，“求孙姑娘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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