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细水长流的青春》镟以

53、第三十五章 Fuessen守护神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黑色，但还抵不过他眸子里凛冽的深黑。萨比娜（Sabine）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又忍不住看去。萨比娜他们小店是富森（Fussen）镇最有名的homemade蛋糕店，不单单是本镇人，几乎每一个来到新天鹅堡的游客，都会慕名而来。
　　半年前，这个男人出现在小店里，就引来不小的骚动。来到富森的游客中，也有不少亚洲人，但这个男人却是与众不同的。如雕刻般轮廓的脸，棱角分明，不似一般东方人一般平面，却也不似德国人般刻板；一双凛冽的眼睛，深邃但并不凹陷，一眼看过来，如冬天的雪风。店里的服务生们因为他的来到，争个没完，萨比娜这个老板娘不得不亲自上阵。本以为他只是个游客，没想到过了不久，居然在本地的报纸上看见他扑球的照片，原来，他是富森俱乐部新引进的守门员。报纸上还说，自从他来到之后，富森就一球未失，联赛排名一路上升。
　　萨比娜将黑森林蛋糕递给他，他说了声“Danke”（谢谢），转身离开。他每周一下午都会到店里来买一块黑森林蛋糕，雷打不动，他看着黑森林的眼神，很柔和，萨比娜喜欢卖蛋糕给他，觉得他是懂这蛋糕的人。

　　赫尔格凑了过来，对于甜点，他的鼻子真是比狗还要灵，“秦，其实你还可以试试其他蛋糕。”这家伙不问自取，居然还挑三拣四。
　　秦远没理会他，他自顾自的说道：“德国蛋糕很多的，就像德国姑娘一样。”
　　秦远瞪他一眼，老家伙笑眯眯的：“职业球员应当在适当的时候放松一下，我听说你们中国足球这方面很能跟世界接轨啊。”
　　秦远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呛出来，赫尔格拍拍他肩膀，眨眨眼睛：“憋久了会生病的哦。”
　　秦远索性趴到床上去，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老家伙很敬业地跟到床边，扯他被子。过了好一会儿，听他叽咕道：“这小子，枉费我一番苦心嘛。难道他是……”
　　声音越来越远，然后听到一阵关门声。
　　秦远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看见桌上被老头儿啃得乱七八糟的蛋糕，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细碎的巧克力屑入口即化，带些樱桃的酸甜，配上可可蛋糕的柔软细腻，自然甜蜜中有着丝丝的苦涩。来到德国后才知道，从前妈妈给自己做的黑森林还是太过甜蜜，大概中国的母亲都有这样的心思，希望儿女一辈子甜甜蜜蜜，没有一丁点儿的苦涩，但人生的味道，却是酸甜苦辣，样样齐全。
　　妈妈，这两个字总是触碰到秦远最柔软的心底。当初那样决绝的选择德国，诚然有对于梦想的对于偶像的追逐，但是那一抹悠悠的眼神，那一声轻叹“德国是一个遥远的国度，沉默而坚强……”，也是内心的牵挂吧。
　　牵挂，秦远冷冽的寒眸一凛，那双点点跳跃的阳光般的双眸浮现在眼前。一年了，她手心的余温还残留在自己手掌，有些湿湿的，一如她温润的眼神。无论怎样辛苦疲惫，只要一想到那双眼睛，他的心就会暖暖的，全身轻松下来。只是，牵挂，始终是那个挂在心上的，而不是说出口来的。

　　电话响起来，来电显示来自中国。
　　“昨天去益西打比赛，平了。”展杰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嗯。”
　　“吃了火锅，他妈的，一晚上就跑厕所去了。”熟悉的戏谑语气。
　　“逞能。”
　　“人说吃辣是可以练习的。某位小姐说，我现在已经比以前提高不少。”
　　“某位小姐？”忍不住还是问了。
　　“听璇。”展杰顿了顿，“还有个男人婆也在场。”
　　“她现在干嘛？”
　　“她？哪个她？听璇留校了，若果进了益州电视台体育频道。”
　　“哦。”
　　“那天吃完饭，若果私下里问我，路遥……”展杰有些犹豫，“大远，路遥到底是怎么了？”
　　“他要到苏超去了。”

　　秦远闭上眼睛，头微微有些疼。几乎所有的人都问他，路遥到底怎么了？
　　路遥，他没有什么，只是将足球当做生命一般来对待，就好像自己。人的一生这样短，足球生涯更只有匆匆数载，哪里还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下周，德国杯第四轮即将开战。

　　慕尼黑，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星星点点洒落在房里。
　　伊莲（Helene）紧盯着屏幕，眉眼间掩藏不住的雀跃神情。她轻声道：“维拉（Vera），我一定得去。”
　　金发女孩儿维拉皱着眉头：“伊莲，你不要为难我。”
　　伊莲垂下眼来，抿着嘴唇：“维拉，富森是乙级俱乐部，他们能打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场，所以，这一场我一定要去，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次我自己去就好。”
　　伊莲抬头看着维拉，黑白分明的眸子闪闪的，透着温柔而坚定的眼神。
　　维拉摇摇头，唯有一声叹息。

　　秦远站在球员通道，听见球场里整齐划一地富森俱乐部队歌，不禁有些感动。这只不过是一个乙级的球队，没有什么光辉战绩，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球星，但是这里的球迷，真的是将球队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疼。在这里，秦远深刻体会到了一句话，胜也爱你，败也爱你。
　　秦远踏上绿色草地的那一刻，全场沸腾了，球迷们齐声叫着他的名字。在这些可爱的球迷心中，秦远就是富森的守护神，守护着天堂之门。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门将，犹如神助，富森在他的庇护下，联赛排名如坐火箭一般一直上升，更是冲入了德国杯第四轮，如果能再进一步，那么将创造俱乐部历史。
　　听着全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那足以冲破天际的热情欢呼，秦远的心也沸腾了。前方的球门，仿佛就是富森球迷的心门，他发誓一定要牢牢守护。

　　慕尼黑近郊，森林湖泊环绕着厚重的古堡，蓝天白云，碧波荡漾下，让人想起了公主王子的童话世界。
　　欧式古典宫殿风格般的客厅内，一个身材欣长的男子，站在散发着浓郁的维多利亚风情的壁炉前，拿着色泽深厚的炉火钳拨弄着。
　　“维拉，我想听听你的解释。”醇厚如德国黑啤酒一般的声音。
　　金发女子湛蓝色的眼睛发出柔和的光：“我无法拒绝。”
　　男子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良久，他转过身看着维拉，深蓝色的眼睛流转，温和却深不见底。他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好吧，你可以走了。”
　　维拉有些讶异。他轻轻颔首，深深的眼眸透着些许柔和：“去陪着她。”

　　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如既往的冰冷，她的内心却充满了喜悦。突然，那个身影停住了，她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那身影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过去，她好着急，张口呼喊却没有声音。眼见着，他越来越远，她却好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她焦急地呼喊，拍打，一睁眼，看见一双湛蓝的眸子。
　　“维拉，我怎么在这里？”
　　“伊莲，我们去到富森，球票却已经卖完。你坚持要在球场外面等，结果后来下雨了，你还是不肯走，后来，你就晕倒了。”
　　“维拉，我真没用，我差一点儿就能追上他了。”伊莲觉得异常懊悔。
　　维拉一脸迷惑。
　　伊莲拉着她的手：“维拉，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冲过马路。你知道吗？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的背影，真的，还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追上他了。”
　　维拉摇摇头，安慰她：“伊莲，好好养病，你的烧刚退，别胡思乱想了。”
　　伊莲微蹙眉头：“我真的看见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在这里，那……他们都知道了？”
　　维拉温和地笑笑：“不用担心，其他人都不知道。”
　　伊莲笑了，眼睛弯弯的如月牙儿一般。

　　若果无奈地第N+1次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听璇兴奋的声音：“若果，那天还是雨战哦，他好厉害，在雨中扑点球，居然扑出了两个。”
　　若果摇摇头：“小姐，你今天是不是很闲？”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今天早上都没有学生来过呢。”若果已经可以想象出听璇同学在那边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的样子了，“哎，你什么意思嘛？！”
　　若果叹了一口气，这个总是慢一拍的丫头总算是弄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人家比赛，你在那儿瞎起劲什么？！”
　　“哪有，我们好歹也算是认识嘛。”听璇嘟囔道，突然又提高声音，“哎，方若果，你是第一个采访到他的记者哎，你发达了！”
　　若果在这边哭笑不得：“小姐，不是我发达，是你发烧。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去，别在那儿瞎起哄啊。我告诉你啊，你现在还在实习期，眼红的人多得是，你自己不注意点儿嘛。”
　　听璇嘟着嘴，悻悻地放下电话，末了还不死心地叫了一句：“若果，赶紧的，给他打电话。”

　　若果坐在办公室，打开的网页是一张照片。
　　黑色身影，球门，雨中，如黑白艺术照一般。浑身湿透的他微微弯曲着双膝，上身前倾，顶天立地，仿佛真是天地之子，守护着希望，也守护着人们的心。
　　你已经展翅高飞，越飞越高；而站在地上的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看着你在云巅翱翔，会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