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操纵》松灵儿

3、流淌的酒瓶

　　当利奥拍了拍小弋的屁股，再次穿过包厢内被沉闷汗液和二氧化碳浸满的黑暗，光着脚丫又走回去拾起小弋那四角尽皆碎裂在地上的手机时——

　　他笑着说，他的手机之所以能登进去，是因为当他微醺地靠在小弋肩头看他解锁手机的时候，早就留心记下了数字，那并没有什么很难的。

　　1984，这四个数字，从此以后就成了他们两个之间有特殊含义的暗号。

　　对于利奥来说，他也没少观赏过无数所谓的上流的、有教养男士女士最私密的表现，可他们一般都又呆又钝，更有甚者，有些在床上躺着的时候，还会出人意料地丑翻、或者蠢爆了，只有小弋给他的感受，是独一无二的。

　　小弋就像是从利奥心口早先切下的一块鲜活的肉，又被鲜血淋漓地物归原主了一样。

　　他跟别人拼合了无数次，终于找到了对的那块，一次便知，根本用不着反复验证。

　　第二天，利奥就上门跟着小弋去到了他的宿舍。

　　他们趁着所有人都过年回家，无人打扰的大好时光，将他的宿舍搅了个天翻地覆。

　　当利奥站在小弋宿舍那低矮见方的斗室里问他——

　　“我每次给你留下的酒，是不是已经能为你买县城的首付，凑够10万块钱？” 的时候，小弋就把锁柜的钥匙拿了出来，放到他的手里，还因为请这么高贵的人来到自己这粗糙的陋室里作客，而低头害羞地笑了。

　　“没有，我舍不得。我之前就是…..”

　　利奥打开锁柜，看到里面全是他若干次无意有心的遗落，更是无数次心猿意马的暗示。

　　即便作为养尊处优的饮食男女，利奥的心脏肺腑，此刻却因为小弋这份格外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无助的爱意，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深深地震撼。

　　“就是怎样？” 利奥转头逼近他，目光如炬。

　　“是…..”小弋的脸红涨地支吾道： “ 是我拿着.......幻想过你。”

　　“那你的幻想成真了。”

　　利奥情动到不能自已。

　　他只是恨不得，当下就在这狭小房间里那张潮湿、拥挤的小弹簧床上，把对方要上千万遍，直到他们两个人都口吐鲜血为止。

　　只属于两个人的狂欢，就肆意挥洒在这蚁兽穴居样的住所里。

　　利奥把葡萄酒、威士忌、白兰地都摆了出来，一瓶瓶地挨个启开。

　　挥汗如雨的时分，他也不忘了抄起酒瓶，舔着嘴唇，兴奋地说：

　　“弋哥，今天我要和你醉死在这里……..”

　　利奥把手里那些洋红色的、金黄色的、翠绿色的、抑或透明色的液体，向着身下的小弋，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浇到他的嘴里，也浇到他的脸颊上。

　　酒液像滥成灾的河流，顺着小弋精瘦的体格，好看的锁骨，小臂，胸膛，腋下，腹沟，脚趾缝，在他身体写就的高高低低、走势不一的高山、平原和洼地上奔流。

　　酒香萦绕，从小弋合不上的嘴角流溢而下，沿着耳根、后颈和后背，瞬间没入身下。

　　利奥果真在他身上，实现了完成一副泼墨画作的愿望。

　　很快地，弹簧床里的劣质海绵，已经无法继续吸收，无法承受过量液体的浸泡，混合着多种馥郁芳香的酒液，渐次流淌到了地上。

　　它们顺着床沿，从一开始的滴滴答答变作成束滚下，一股股液体由于被倾倒地过于迅速猛烈，也不断飞溅到了利奥的脸上。

　　利奥凝望着大张着嘴的恋人那闭目微仰、布满红云的沉醉，俯过身去，非要贪婪地从他嘴里汲取着，吞咽着残余的酒液。

　　仿佛只有被他的唾液混合过的酒液，才能被称为琼浆玉液。

　　酒、色相撞，香艳浓烈。

　　两人的欢笑嬉闹声，来来回回地冲击着脆弱墙壁上年久失修的条条裂痕，斑斑霉迹。

　　从阴凉的清晨到耀眼的下午，在这间西晒的房间内，就连阳光的色彩，也被窗帘熏染成了赤热的红。

　　那是两个人定情的一天。

　　从这个永生难忘的一天开始，他们便开始牢牢地牵引着彼此，纠缠不休。

　　他们坠入了爱河，可那爱河，后来才发现，却是地狱中的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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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外面的阳光，明亮地又让利奥想起了，他们两人定情的那天。

　　他犹记得，自己在doi的途中，疯狂不停地向小弋抛掷着酒液，还“一不小心”地，有很多次，都呛到了对方。

　　可当他看着他被呛到直咳嗽的时候，反而更加兴奋不已。

　　除了上前狠狠地吻住他，令小弋格外地呼吸不畅以外，很遗憾，他没能给小弋更多温柔的感受。

　　现在，他归咎于自己那天被酒醉得麻木，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根本就没有一时或片刻，想要对小弋停下手来的意识。

　　那天，小弋如若没有被利奥醉死，则更容易被酒呛死。

　　利奥并不知道。

　　就在那天，自他爱上小弋的那一刻开始，利奥心里那粒施虐的种子，就开始隐匿地萌发了。

　　事到如今，他也还没彻底想明白————

　　他和他，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而他究竟错在哪里，又该如何对他弥补？

　　现在的小弋，坐在阳台的白色椅子上，眼睛微张似阂，面色柔和乖顺得像只是犯困了的婴儿一样。

　　小弋说不了话，识不了人，四肢无力地垂落在椅子上，除了喘气，再无半点活人的气息。

　　可他干净的头发，随风飘飞，衣服上都是簇新的、被太阳晒过的温暖味道，还带着洗衣粉好闻的、薰衣草的淡淡馨香。

　　自从小弋变成植物人以来，利奥干尽了他本以为自己在这辈子，都不会亲自干的事。

　　可是，就算直到现在，利奥仍然在自欺欺人。

　　他骗自己说——他的爱人，只是简单生病了而已。

　　“他绝对不会抛离我而去的，永远不会。”

　　记不清一天24小时内，有多少次，利奥凝望着小弋对他不会再作出任何回应的脸——那张再也不会笑起来却依然好看的脸，继续骗着自己。

　　这分明，是利奥最后的执念和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