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十五 ...
-
新年一过,少了隆重感的生活渐渐又如流水一样,无知无觉的过去了。
陈晚没有再去做兼职,每天在家里复习功课,傍晚林遇带菜回来。
因为他胃病的原因,陈晚觉得还是原谅他,两人也算是冰释前嫌了。
陈晚也默认了林遇天天蹭饭的事儿,林遇都懒得再编借口了,张口就是饿了饿了。
像个刚放晚课的小孩,每天兴冲冲的回家吃饭,然后又溜达着出去和弄堂里的老人聊闲天。
元宵节这天乔月上午还联系陈晚和林遇晚上去她家吃饭,没曾想下午就进了医院。
陈晚和林遇得到消息后赶到医院时,人刚好从手术室推出来。
护士抱着孩子去做检查,是个小男孩儿,红润润的脸蛋看着格外喜人。
乔月的丈夫几乎是冲上前去抓住病床的护栏,这架势把护士吓了一大跳。
乔月虚着眼,看清丈夫以后笑了“怎么我生孩子,你还哭了个满脸泪。”
袁柯握着她的手,软着声气说“替你哭的,不然我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孩儿他妈辛苦了。”
“一般般吧。”乔月话说得豪迈,声音听着却微弱,须臾后眨了眨眼睛“不过生娃还是挺考验体力的,以后带娃就交给你了。”
夫妻俩一递一声,陈晚和林遇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
陈晚以前觉得,生命的降临是从痛苦开始的,分娩的剧痛,张口的第一声啼哭,这些都不美好。
可是人们依旧为之欣喜,原来是因为这个生命承载着期待和情谊。
乔月微微扬着手同两人打招呼,开玩笑说“刚给你们打完电话,小崽儿就疯狂踢我肚子,迫不及待要见你们了。”
林遇和陈晚相视一笑。
因为孩子正好是元宵节出生的,他爸爸又姓袁,家里人一合计顺理成章的给孩子取名叫袁霄。
小名儿十五,乔月说这就是缘分。
乔月出院后,陈晚来看她。
“小十五,快叫陈姐姐~”乔月把小孩儿胖嘟嘟的小手放到陈晚手心里,看着她生疏的哄奶娃的样子,在一旁哈哈大笑。
孩子的五官皱作小小的一团,红扑扑的脸蛋像水蜜桃一样,仿佛呵口气就能化了。
陈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婴儿,心里是很谨慎的,围着婴儿床打转,小心翼翼的观察,生怕碰坏了。
没想到旁边探出一只手十分随意的戳了戳小十五的脸,还感慨“好软啊。”
说完又捏了一下,“真软。”
陈晚抬头一看,这人可不就是百无禁忌的林警官吗。
乔月面上笑眯眯地,得意道“对吧,超软的,我可喜欢捏了。”
师姐弟两人眉开眼笑的围着婴儿床,有一下没一下戳小十五的脸蛋,捏面团似的,还在那儿兴致勃勃的交流手感。
袁柯走进来把两人拉开,一本正经的说“哎呀不要一直动我儿子,以后戳成个口水娃了怎么办!”
林遇收了魔爪,气定神闲的说“口水娃牌的五香花生豆很好吃的。”
结果他话音刚落,小十五忽然开始嚎啕大哭,估计是在抗议他说口水娃好吃。
乔月和陈晚笑得幸灾乐祸,很默契的退到一旁聊天。
袁柯与林遇只好手忙脚乱的上阵,开始哄孩子。
“晚儿,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乔月指了指阳台,“去那儿说吧,清净。”
陈晚点点头,跟着她到阳台去。
可真面对陈晚时,乔月又觉得有点开不了口,坐在藤椅里,摩挲着茶杯,欲言又止。
陈晚先替她挑明了话题,“是关于我爸的事吗。”
“嗯。”乔月抬起眼帘看她,斟字酌句道“陈先生他生病了,采取了保外就医,你要去看看吗?”
陈晚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开口“很严重吗。”
她的眼神依旧清清冷冷的,看不出半分担忧的情绪。
乔月也就不再说下去了,摇摇头,“也不算很严重,你要是愿意去的话,这个是地址,要是不去也没事儿,别勉强自己。”
陈晚收了地址,乔月叹口气拍拍她的肩。
其实一般申请保外就医了,就说明情况是比较严重的,但她不想给陈晚施加压力。
子女孝敬父母是伦常,不是天理。
陈晚身上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不必再去为父亲分担痛苦。
四个人天南地北,聊了大半个下午,乔月留陈晚和林遇吃晚饭。
林遇在饭桌上对陈晚的厨艺赞不绝口,得意忘形的说了句“师姐你可得好好练练厨艺。”
乔月哼了一声,眼风瞟向袁柯“说你厨艺不精呢。”
袁柯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和乔月一起调转风向,揶揄林遇“是啊,现在你是有陈小妹给你做饭,以后可就指不准还能吃到了。”
林遇闻言一怔,很困惑的问“为什么吃不到了。”
乔月啧啧道“小老弟,你怎么想事情这么单纯,人家晚儿以后是要谈恋爱的啊,到时候还顾得上给你这个吃货做饭吗,想得美啊你。”
忽然被点名,陈晚夹菜的筷子一顿,默默地收了回来,可这个话题她又不好意思参与,只能埋头刨白米饭。
林遇微微垂下眼,忽然觉得有点小忧伤,他觉得自己琢磨出了那天为什么觉得陈晚没早恋是好事儿了。
陈晚恋爱了,肯定不乐意再让他蹭饭了。
民以食为天,现在陈晚就是他的天啊。
乔月顺势八卦了一下,“不过你也不用气馁,找个会做饭的女朋友不就好了,师姐给你出主意。”
林遇听了,哂笑一声,望了袁柯一眼“袁教授,你当时为什么就娶了个不会做饭的呢?”
“因为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就行了。”袁柯一脸宠溺的望向乔月。
得,吃了顿狗粮。
大龄单身青年林遇自讨没趣,乖乖吃饭了。
用过饭后,陈晚和林遇一道回家。
乔月抱着小十五,捏着他肉乎乎的小爪子,站在阳台上和他们挥手告别。
“陈姐姐下次再来啊。”
陈晚露出个和软的笑,应声好。
“林大叔也常来啊。”
林遇被大叔这个称呼惊了个趔趄,片刻后稳住身形,仰起头冲乔月喊了句“乔大妈客气了。”
这俩人互怼习惯了,又笑说了几句,才慢悠悠的踏上归途。
路过一家花店时,林遇忽的停住了步子,在橱窗前凝望了半晌。
“要买花?”
陈晚顺着他的视线往进去,店里摆着纷繁的花束,错落有致。
满铺子繁花映在玻璃橱窗上,也不显得俗气。
林遇回神,望着陈晚一脸正色“我真的很老吗?”
原来他不是在看花,是在揽镜自照,陈晚觉得有些好笑。
傍晚时分的微光落在他周正的五官上,一双眼乌沉沉的,像夜色,又像温润的墨。
悬在头顶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笼在他身上。
陈晚忽然生出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寻觅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林遇见她半晌没开口,定了定心绪,意识到问陈晚这个话题是很怪的,因为他本来就比陈晚大八岁。
挺幼稚的。
陈晚也收起心思,摇摇头“不老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这话夸到林遇心窝子里了,他瞬间开心了,“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陈晚笑了。
她笑起来好看,眉眼一压,像是秋日的湖泛起涟漪。
到了夜里,陈晚看完书后,掏出了乔月给的那张纸条。
台灯的光很晦暗,纸条上的地址她看了许久,最后发消息给乔月说自己要去医院。
医院在郊区,乔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正好林遇休假,自觉的应承下这个护花使者的任务。
林遇得知她要去看父亲的时候,是有些讶异的。
因为他一直觉得陈晚和她父亲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陈晚上车后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没多说话。
林遇也就沉默的开车,一言不发。
车窗摇下一半,山风夹杂着树木的清香透进窗内,在他们两人间萦绕不散。
暗绿的树影一茬一茬的从车窗上游移而过,留下浮光掠影。
大约开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医院。
和门口的警卫表明了身份后,陈晚独自进了病房。
林遇叹口气,在长椅上坐下,思量着父女久别重逢可能会说的话。
又担心陈晚会不会哭,似乎从来没见她哭过。
病房里很安静,陈山的病床旁边摆着个小柜子,上面放了个细长的瓷瓶,里面没有花。
病床上的陈山,垂着肩倚在床栏上,像冬日里颓败的枯枝。
“来了啊。”陈山放下手里的书,凝望片刻陈晚。
陈晚站在他对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淡应了声“嗯。”
陈山看着女儿疏离的模样,视线又落到书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在这两年里他一直很后悔,想着要好好照顾陈晚,尽到父亲的职责,守护她长大。
可是女儿其实早就长大了,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成熟。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不动声色地长大了。
半晌后他又开口,嗓音很哑,像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生气,“你长高了。”
陈晚看着病床上的陈山,他的头发很斑驳,灰白得像潮湿的墙面。
“你生了什么病?”
陈山抬起头,眼中明亮了许多,“不严重,上了年龄总会有点小毛病。”
“哦。”
对话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父女两人都沉默的望着对方。
还是陈山先开口“再过几天就是你妈妈的生日了,能帮我买束花给她吗。”
听到他提起母亲,陈晚面色一沉,“怎么,觉得送几束花就有诚意了。”
陈山摇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叹口气“我累了,你回去吧,记得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
还没听完后半句,陈晚已经转身走出了病房。
林遇在外面等了半天,看到人出来了,匆匆走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松子儿太太!我保证我少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