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歌来我说书》雨文慧

6、第 6 章

　　学校即将举行运动会，这几天各个班级都在如火如荼地加紧练习，原因无他，优胜的班级可以获得一个礼拜免费的餐券外加一千块的加菜金，连高三都硬挤出时间练习。
　　一时间球场、操场热闹异常，连空地都有人在练习两人三脚。
　　杨思陵却躲在树荫下偷懒。
　　她坐在草地上，屈膝抱着，一脸厌世观察家的模样。
　　“杨思陵。”
　　吴道源拿着运动饮料离开人群，往她的方向走来。
　　“干嘛不去练习，躲在这里偷懒。”他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径自扭开瓶盖喝了起来。
　　杨思陵有些感叹地看着吴道源，轻声说：“想不到隔了五年，我们又同班了。”
　　“缘分啊！”吴道源边喝着饮料边开朗地痞笑。
　　杨思陵懒得接话，自顾自地望着操场的方向。
　　“林瑞熙呢？怎么没跟妳一起？”
　　“她去练习大队接力了。”
　　“妳怎么没去？我记得妳参加的是趣味竞赛和八百公尺接力赛跑。”
　　“你记得真清楚。”
　　“我是班长嘛！”吴道源还是继续坐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班长可以偷懒吗？”
　　“这叫忙里偷闲，懂不懂？”他索性躺下去。
　　杨思陵也不管他，盯着操场看了一阵子，才问：“你不是跟大彦同班五年吗？”
　　“对啊，小学五六年级，初中三年……对了，妳好像小学五年级以后就没有跟他同班了！”
　　“嗯……大彦国中在班上是什么样的啊？”她回过头问。
　　吴道源懒洋洋地瞄着杨思陵。
　　“圆得跟包子一样的好学生啊！偏偏还搭上音乐班的女生，胖子也能出头天啊！周雅彦就是个好例子。”
　　吴道源故意这样说，原本以为杨思陵会一拳打过来，没想到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皱着眉头问：“你怎么老嫌大彦胖？”
　　“他本来就胖。”吴道源嘴硬地说。事实是，他也只能挑剔曾经的周雅彦胖了。“怎么？心疼啊？”
　　杨思陵白了他一眼就撇过头了。
　　“他现在这样很好，也用不着我多事了。”
　　“怎么？你们吵架啦？”吴道源倒是来了兴致地坐起身，靠近杨思陵说：“他那时谈恋爱也没见你们避嫌过，后来女朋友都被他气跑了，我还以为你们有暧昧呢！怎么，因为学姐介入，你们终于要吹了吗？”
　　杨思陵推了一把吴道源，有点生气地说：“你不要乱说！我们才没有什么你说的暧昧，跟学姐也没有关系。”
　　见她脸上有了表情，吴道源反而心情好了起来。
　　“妳们两个人只有妳一直坚持妳们是纯正友谊，周雅彦对于妳们之间的传闻从来不否认，这种态度不是暧昧不然是什么？”他倒是对周雅彦这种磨磨蹭蹭的动作看了心烦。
　　“我跟他哪有什么好说的啊，我们就一直这样啊。”杨思陵说的平铺直叙。
　　吴道源继续靠近杨思陵，试探地问：“妳对周雅彦真的没意思吗？”
　　她终于受不了地回过头，狠狠地瞪着吴道源：“吴道源，你真的很无聊！”
　　“不然呢？男生没事会去找女生，不就是对她有意思吗？”吴道源依旧嘻皮笑脸地说。
　　无法沟通！杨思陵干脆拍拍屁股起来，吴道源见状也跟着起身追了过去，她气恼地回头说：
　　“那你现在闲着没事跟着我，难道也是对我有意思？”
　　吴道源倒是咧开大大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着杨思陵。
　　“倒也不是没想法。”
　　杨思陵连一个眼白也不愿意给他，径直往操场走去。
　　“杨思陵，妳听到没？”
　　吴道源嘻皮笑脸地跟在她身旁。
　　“听到了听到了。”
　　“那妳有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
　　杨思陵连热身都不做了，直接下场跑步。天啊！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吴道源也跟着跑在她身边，继续笑嘻嘻地说：“可是我有。”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说完，杨思陵便加快脚步。
　　吴道源轻松追上，继续说：“要不要交流一下？”
　　“不用了。”
　　“试一下啊！又不会吃亏。”
　　“你干嘛跟着我跑？”
　　“我也是八百公尺接力赛啊，男子组。”
　　杨思陵干脆闭上嘴巴，一心一意专注在跑步上，吴道源也安静地跟在她旁边跑，几圈之后，周围的人都注意到杨思陵跟吴道源一起跑步，因这两人是同班，也无人碎嘴，但一天二天都是同样的情况之后，小道消息开始发酵－－
　　杨思陵因为苦等不到周雅彦的告白，决定结束漫长的暗恋，转而投向吴道源的怀抱。
　　“什么？”周雅彦转头看着说话的高个儿。
　　高个儿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大家都这么说。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操场上看，他们俩真的天天一起跑步！”
　　周雅彦看了一眼里面还在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学姐，一点怜香惜玉都没有，直接拍拍高个儿的肩，把理科教室钥匙给他。“先走了！”
　　“好的！”高个儿马上就钻进教室里。
　　周雅彦下楼梯后没有往操场的方向走，而是去合作社买了几瓶运动饮料和一包柠檬盐糖，再步伐快速地走向操场。
　　接近六点，夜幕早已低垂，操场周边的照明灯亮晃晃地将白光投射到每一个角落，周雅彦很快就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杨思陵，吴道源的确跟在她旁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杨思陵背对着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不过吴道源一脸欢欣愉快他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林瑞熙注意到周雅彦往这边走来，用手肘顶了顶杨思陵。
　　“什么啊？”杨思陵不耐烦地回过头，才发现周雅彦。“你怎么来了？”
　　“科展最后收尾完毕了，顺便过来看看妳练习完了没？”周雅彦说得轻松，并把手里的运动饮料递过去。
　　杨思陵自动接过，并顺手把运动饮料分给林瑞熙，回头看了一眼吴道源，有点不情愿地把饮料递过去。“哪！”
　　吴道源没有接过，反而背起背包看着周雅彦，说：“明天再一起练习啊！杨思陵。”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
　　杨思陵皱着脸嘟嚷：“谁跟你一起练习啊！每天都拉着我来操场。”
　　“我觉得吴道源蛮热心的！”林瑞熙喝着运动饮料说：“如果他没有拉着妳，妳大概就天天坐在边缘偷懒，那我们班的八百公尺接力就输定了。”
　　林瑞熙也背起背包，准备要回家了，临走前像是想到什么，小声地说：“我觉得吴道源好像对妳有意思喔！妳可以考虑看看。”
　　声音虽小，但站在一旁的周雅彦刚好可以听到。
　　杨思陵却不甚在意，拿起背包，准备跟周雅彦一起回家。出了校门口，杨思陵正觉得饿想要去便利商店买点什么，一包柠檬盐糖便递过来了。
　　“先吃糖吧！不然妳晚点回家又吃不下饭了。”然后半夜吃油腻腻的方便面，再把自己搞到早上拉肚子。
　　“谢谢！”杨思陵开心地含着糖果。“幸好你提醒我，不然我这几天早上都拉肚子到差点迟到。”
　　“从小妳就容易肚子痛，还那么爱乱吃东西。”
　　“你这样讲不对！”杨思陵不满地说：“我都是跟你一起吃的耶！谁晓得你肠胃那么强壮？”
　　“是、是，都我的错。”周雅彦指着现打果汁摊问：“要不要果汁？”
　　“要！”
　　周雅彦看着她快乐的侧脸，也跟着微笑起来。
　　接过果汁，杨思陵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才递给周雅彦。
　　“好喝！”
　　看着她弯着满足的笑眼，周雅彦却只是拿着纸杯，等她喝了两三口后，才开始喝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放学后跟周雅彦共喝一杯饮料，甚至在周雅彦有女朋友的时候，她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只是那时她单方面跟周雅彦冷战，减少了一起回家的次数。现在，看着周雅彦毫无芥蒂地就着她刚喝过的吸管把剩下的酪梨牛奶喝完，她涌起了对周雅彦前女友迟来的愧疚感，终于鼓起勇气问：“大彦，你跟杨韵分手是不是因为我啊？”
　　“多久以前的事了，妳现在才问？又听到什么奇怪的八卦吗？”吸管把剩在杯底的果汁喝得劈啪响。
　　“就问一下……我们两个感情还蛮好的，要是别的女孩子误会我跟你有什么，怕阻断你的桃花嘛！”她故作轻松地说。
　　“那妳的呢？不怕我阻断妳的桃花吗？”周雅彦反问。
　　“我……我哪有什么桃花？”杨思陵想了一下，气馁地说：“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听说过有谁喜欢我……”
　　当然。周雅彦不断在别人面前展示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青春期少男好强又爱面子，自然没人会承认喜欢那个喜欢周包子的杨思陵，光这一点，他十分感谢自己曾经圆滚滚的身材。
　　“现在不是有一个吗？听说吴道源在追妳。”周雅彦微笑地说。
　　一听到那个名字就让她心烦气躁，杨思陵垮着肩膀摇着头说：“你不要听别人乱说，他就是找我麻烦而已！八成是记恨我以前踹他的那一脚！”
　　“那妳也不要乱听别人说话。”
　　“我哪有！”
　　“前几天不是以为我跟别人陷入三角恋，还来帮我的单挑助阵吗？”周雅彦盯着她微笑地说：“把一个大男生压倒在地，陵陵真的好厉害啊！”
　　杨思陵默然。周雅彦生气了，为什么？
　　她不敢说话，因为想不通；他也不说话，因为不想说。
　　两人一路各自沉默地走着，把杨思陵送到家，周雅彦淡淡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要走。
　　“大彦。”
　　她伸手拉住他的制服外套袖子。他只是回过头看着拉住袖子的那只手。
　　“…你…你生气啰？”
　　“嗯。”
　　“……是因为我多管闲事吗？”
　　“不是。”
　　“是因为我误会你跟学姐的关系？”
　　“不是。”
　　“还是我打扰到你跟别人的交流？”
　　“不是。”
　　“那是……？”杨思陵期待地扬起头，恳请他恩赐答案。
　　周雅彦侧过身，面对她，表情肃穆，杨思陵也跟着严肃起来，不自觉地松开手，他刚好拉住她的手。
　　他的眼神专注，她也严阵以待。
　　“陵陵，妳是女生，不可以趴在一个男生身上。”
　　“……喔。”杨思陵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假装听懂地点点头。
　　“以后，不可以随便靠在男生身上，知道吗？”
　　他捏着她的掌心，语重心长地说；她也回握他的手指，庄重地点头。尽管，杨思陵不知道除了周雅彦以外，她还会靠在哪个男生身上？
　　但只要他不生气，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绝对不会随便靠在男生身上。”杨思陵真诚发誓道。
　　周雅彦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本来觉得安心，却又莫名觉得好笑，这场景不就像是动漫里立Flag的画面吗？
　　隔天，周雅彦就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盯着趴在吴道源背上的杨思陵。
　　“怎么回事？”他问。
　　“脚扭了。”吴道源说。
　　一说完，吴道源就背着杨思陵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杨思陵回头喊着：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怎么可能先回去！周雅彦转头盯着帮忙拿背包的林瑞熙。
　　“……还是你要拿思陵的背包？”林瑞熙贴心地把背包放到他怀里，便提着吴道源的背包跟着走去保健室了。
　　校医还在，冰敷过后，简单包扎了下脚踝，叮咛：“明天如果痛到不能下床，一定要去看医生，如果没有的话，好好休息一个礼拜就好了。”
　　“一个礼拜？”杨思陵吃惊。
　　“对，所以明天的运动会妳是不能参加了。”校医写好请假单，交给杨思陵，顺便嘱咐周遭三个陪同的同学：“你们也要跟老师讲一下。”
　　“严重吗？”周雅彦问。
　　“目前看起来只是轻微扭伤，如果有护踝的话，最好戴着，避免过度拉扯，如果变成旧伤就很容易一直发生扭伤，最好注意点！”校医继续交代：“今天回去先冰敷，如果要推拿的话，最好等明天再开始。”
　　“好，我知道了。谢谢校医。”
　　周雅彦把请假单收入杨思陵的背包，才收拾好就看见吴道源半蹲着准备再背起杨思陵。
　　“你干嘛？”注意到周雅彦的视线，杨思陵莫名尴尬起来，推了推吴道源的背，说：“我没那么严重，可以自己走回去。”
　　“妳没听见校医说的？演变成旧伤就不好了，我背妳回去吧！”吴道源丝毫不为所动。“上来啊！害羞什么。”
　　“我、没、害、羞！”当着周雅彦的面她不想发飙，只得咬牙切齿地说：“也不想想是谁害我扭到脚的！”
　　“知道，妳上来吧！”吴道源恍若未闻。
　　“谢谢你帮忙，我带陵陵回去就可以了。”周雅彦淡淡地说，并伸出手臂让杨思陵扶着站起来。
　　见杨思陵站起来，吴道源赶紧伸手揽住她。“小心！”
　　周雅彦见状，立刻把杨思陵从吴道源的怀里拉回去。
　　吴道源像是不甘心地再把杨思陵扯回去，周雅彦却不再动作，只轻描淡写地说：“你这样拉着陵陵，不会把她的脚伤弄得更严重吗？”
　　杨思陵一听立刻抓着周雅彦的袖子让自己远离始作俑者，摆摆手说：“好了，有大彦陪着我回去，没事的，我们先走了。”
　　说完，周雅彦也会意地扶着杨思陵一拐一拐地走出保健室，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林瑞熙也把背包交给吴道源后，跟着走了。
　　出了校门口，周雅彦把杨思陵交给林瑞熙，便去路旁拦出租车了。
　　眼看周雅彦走远了点，林瑞熙才贼兮兮地说：“你们刚刚好像偶像剧里争风吃醋的桥段。”
　　杨思陵一脸尴尬。“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热门的玩具，被两个男生抢来抢去。”
　　“坦白说，去保健室的路上，妳家大彦脸色凝重地一直盯着妳和吴道源。”作为一个旁观者，林瑞熙坦率地说：“我觉得他好像在生气，虽然我没有看过周雅彦生气的样子，但他沉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气氛，应该是在生气没错！”
　　“喔……这样啊……”杨思陵愧疚地小声说：“因为我才答应他不会随便靠在男生身上。”
　　林瑞熙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激昂而有些破音地说：“这是少女漫画才有的约定！妳们这对青梅竹马是怎么回事？要质变了吗？”
　　“妳不要乱说！”杨思陵眼神慌乱地飘向周雅彦，深怕他这时候走过来。“我们没有那回事！”
　　听见这话，林瑞熙用着不成材的口吻叹息：“……妳这个死脑袋。”不管是周雅彦还是吴道源都太可怜了，被你们喜欢的那个人完全没有自觉。
　　“喂，林瑞熙，好好说话！”杨思陵顿时不满。
　　“妳那个文学少年搞定了没有？”林瑞熙突然把话题拉到恋爱手游上。“我都把学长和小学弟破关了，怎么没听说妳破关了？”
　　“……还、还没……”杨思陵心虚地坦承：“我还在同一个人。”
　　她是故意不破关的，只要不破关系统就会一直送来攻略角色的提醒语音。
　　“那个同班同学有那么难破关吗？”
　　“是蛮难的……妳不要随便去挑战，以免受挫。”杨思陵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喔！这样啊……”林瑞熙话锋一转：“妳不觉得那个同班同学长得跟周雅彦很像吗？”
　　“有吗？”杨思陵继续注意周雅彦那边的动作。
　　“有啊！连那个平和的说话腔调都有点像。”林瑞熙继续说：“我玩了一两次就放弃了，连一开始那个冷淡的态度有点像周雅彦啊。”
　　“是吗？可是到后面他的态度就会亲近很多了。”
　　“那是因为妳已经快攻略完成了，就像周雅彦也只对妳特别温柔。”
　　“……有吗？”在她眼中周雅彦一直都很温柔。
　　“有啊，每次妳不在的时候，他跟我讲话都很公事公办，事情交代完了就走了，他跟前女友是放学后约在集合地点再一起回家的，可是他却会特地来教室接妳放学。”
　　见周雅彦拦到车，林瑞熙也闭嘴不再说了，帮忙扶杨思陵上出租车。
　　林瑞熙挥挥手，把车门关上。
　　上了车，坐在周雅彦身边，杨思陵却突然觉得不自在。
　　见她异常安静，周雅彦关心地问：“怎么了？脚很痛吗？”
　　她看着自己的脚说：“……瑞熙说，去保健室的路上你好像不开心。”
　　周雅彦沉默。
　　只要是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是保持沉默，从小就是这样。
　　杨思陵低着头继续说：“是因为我被吴道源背着吗？”
　　她有勇气开口，却没有勇气看他。
　　他把目光投向她，但她却鸵鸟地低着头，他以为她意识到了，但看样子并没有，只能自嘲地笑说：“妳觉得呢？”
　　妳觉得是，就是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妳觉得不是，那他也没有回答是的必要。
　　可惜，杨思陵的脑袋并没有怀春少年的百转千回。
　　一直到下车，她都不知道正确答案是“是”还是“不是”？明明是她觉得，可是她却觉得是周雅彦的觉得。
　　面对杨思陵一路纠结的沉默，周雅彦依旧体贴地扶她下车，送她上楼。
　　进了门，杨思陵才发现妈妈不在家，手机里有妈妈留给她的讯息。
　　“我爸案场有点事，我妈去帮忙处理了。”
　　“晚餐怎么办？”周雅彦问得自然。
　　“煮个泡面就好了。”她坐在餐桌边，边脱下背包，准备起身。
　　“我来吧！”周雅彦不想她再移动，径自打开橱柜问：“妳要吃什么？”
　　“我想吃上次去露营时，你煮的部队锅！”杨思陵兴匆匆地点菜。
　　“好。”周雅彦微笑地打开冰箱，准备食材。“妳先写功课吧。”
　　厨房里响起流水声，杨思陵在餐桌上边写作业，边听着他在厨房里煮面的声音，觉得很惬意，彷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大彦，你现在厨艺愈来愈好了。”杨思陵回忆着，一开始好像只是泡面加蛋，然后是炒饭，现在连蛋包饭都会做了。
　　厨房里传出他轻描淡写的话：“常常做给妳吃，当然就愈做愈好了。”
　　“我以前在社团时，也常做小点心啊！怎么没愈做愈好？”她疑惑。
　　“妳跟我不一样。”周雅彦说得斩钉截铁。
　　“哪里不一样？”她问。
　　周雅彦却不回答了，厨房传出咕咚咕咚的炖煮声和一阵阵的香气。
　　“陵陵，收一下桌子，我要端出去了。”
　　杨思陵两手快速地把作业迭收起来，不一会儿，周雅彦戴着隔热手套端着热腾腾的汤锅出来。
　　看着香气四溢的部队锅，杨思陵再次由衷赞叹：“大彦，你真的是太帅了！”
　　周雅彦微微一笑。
　　两人边吃边聊天，像过往一样。杨思陵没再多问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周雅彦也不提保健室的事。
　　面条很好吃，微辣的汤汁很开胃，搭配酸酸的泡菜更是一级棒！杨思陵边吃边称赞周雅彦的厨艺，可是愈说愈觉得心虚，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要问清楚，她却迟迟不想面对，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雅彦说出口的话，不管是对还是不对。
　　她喜欢跟周雅彦待在一起的感觉，不管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只要他待在身边就好了，这样子就好了。
　　吃到一半时，大门打开，杨思南回来了。
　　杨思南一看到周雅彦便哈哈大笑：“这也太有趣了吧！我在你家吃饭，你来我家吃饭。”
　　杨思南走进餐桌一看，“你们竟然偷偷躲起来吃部队锅！”她立刻再去拿一副碗筷加入。
　　一看到杨思南捞走面条，杨思陵马上抱怨：“姐，妳不是在大彦家吃过了吗？”
　　“我这是餐后点心。”杨思南边吃，边传讯息给周雅玲：妳弟在我家煮部队锅给他的好朋友吃。
　　周雅玲：那个臭小鬼已经叛变很久了！
　　杨思南：去年跨年我就觉得这两个人有鬼了！
　　周雅玲：我后来听说那时小陵在跟大彦冷战。
　　杨思南：⊙◇⊙！冷战？跨年那天他们不是还有聊天吗？
　　周雅玲：这个暑假，大彦没事就在下厨，我以为他又交了新女友，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为了小陵，再问下去，才知道他们曾经冷战了半年，神奇吧？
　　杨思南：哇……我完全感受不到他们曾经冷战过……
　　周雅玲：妳不是一个人。
　　杨思南：所以他们为了什么才冷战？
　　周雅玲：好像是大彦的前女友。
　　杨思南：……听起来像是我妹吃醋了……
　　周雅玲：我也这么觉得。
　　杨思南放下手机，边吃面边观察身旁的两人，一如往常地说说笑笑，气氛和乐融洽，她注意到杨思陵脚上的绷带。
　　“妳脚怎么了？”杨思南关心地问。
　　餐桌上一瞬间陷入安静。
　　杨思南疑惑地看着两人神色各异，最后是杨思陵说：“……就，练习时不小心扭到了。”
　　“明天我来接妳吗？”周雅彦问。
　　“不用了！我这又没什么。”杨思陵低头说。
　　“明天不是运动会吗？妳这样没办法参加吧！”杨思南瞥了一眼妹妹的脚踝，说：“还是明天请假？反正妳这样也只能坐在场边。”
　　“我没那么严重，明天我可以自己去学校，你们不用担心。”杨思陵笑着说。
　　晚餐后，杨思陵送周雅彦出大门。
　　“妳明天起床如果还痛的话，打电话给我，我会来接妳的。”周雅彦不放心地叮咛。
　　“明明是吴道源害我扭到的，要叫也该叫他大清早过来接我！”杨思陵不满地说。
　　“妳喜欢他？”周雅彦忽然沉着脸问。
　　周雅彦丕变的态度，让杨思陵立刻澄清：“没有啊！”
　　“为何要一早起来就要看见他？”
　　“我……”对上周雅彦锐利的目光，杨思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小声地说：“觉得应该让始作俑者来负责，惩罚他一下。”
　　“妳不喜欢他，还要让他来接妳？是惩罚他还是妳自己？”周雅彦冷冷地说。
　　“喔……”接收到这份刺骨的寒意，杨思陵瑟缩了一下。“也对，搞不好路上吴道源又说你的坏话，把我气得再扭伤脚一次。”
　　“明天我骑脚踏车来接妳？”
　　“……好。”杨思陵点点头。
　　周雅彦终于恢复了心情，微笑着说：“明天见。”
　　进门后，杨思南正准备擦餐桌，看见杨思陵一脸呆呆的表情，忍不住说：“妳啊，也太依赖大彦了吧！这样让他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他以前就交过，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一听到女朋友，杨思陵就勾起以前不愉快的回忆。
　　“大彦和前女友分手不就是因为妳吗！”杨思南边擦桌子边说：“我听雅玲说大彦在家提起妳的次数比女朋友还多，而且就是因为怕妳不开心，大彦才没把女朋友公开介绍过。”
　　“哪是因为我！”杨思陵抗议：“我那时候就是因为他不跟我介绍女朋友才生气的！我可是直击他跟女朋友卿卿我我，谁晓得他从头到尾都不跟我说！我还是事后才知道他们分手的！”
　　杨思南一脸怔愕地说：“可是周大彦自己说，不介绍女朋友是因为不知道妳会不会开心。”
　　“我哪会那么小心眼！”
　　杨思陵愤恨地跺脚，只是她忘了自己脚受伤，于是跌在地上爬不起来，看过医生后，被杨爸爸勒令这个周末好好躺在家里休息，但是这个周末原本就预计好回爷爷家聚餐，于是杨思陵只好被留下来了，周雅彦一如往常地过来陪她。
　　“大彦，冰箱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思陵妈妈边穿高跟鞋边说：“要不然点外卖也可以。”
　　“我知道了。”周雅彦站在门边送思陵妈妈出门。
　　临出门前，思陵妈妈瞥了一眼瘫在沙发里的亲生女儿，说：“陵陵，我们走啰！”
　　杨思陵举起拿着遥控器的手挥一挥，懒懒地说：“路上小心。”
　　关上门，家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电视上正在播映浪漫爱情喜剧：假装情侣的男女主角被同事们约去吃烤肉，酒过三巡后，男主角酩酊大醉，女主角吃力地扶着不胜酒力的男主角回家，画面上醉得晕乎乎的男主角正坐在地上对女主角撒娇。
　　“妳唱歌，我就告诉妳。”俊帅的男主角笑咪咪地说。
　　背景音乐响起，浪漫的旋律晕染出深情对视间的暧昧氛围，酸甜的气息从屏幕里飘散出来，双唇随着情不自禁逐渐靠近－－
　　“大彦，中午吃烤肉好吗？”杨思陵冷不防冒出这句。
　　“好啊。”周雅彦马上接话。
　　“剪刀石头布，输的人去买。”
　　周雅彦只是一笑。“妳脚这样怎么出门，当然是我去买，妳要吃什么？我去超市买回来烤吧。”
　　“五花肉、板腱牛排还有巧克力小泡芙。”杨思陵兴匆匆地拿出钞票，两眼放光地说：“妈妈留给我们的餐费，都花掉吧！”
　　“好。”周雅彦快速穿上外套，拿起钥匙。
　　来到超市，周雅彦很快就选好杨思陵爱吃的肉，挑好她喜欢的点心和饮料，结好帐提着装满食物的袋子跨上自行车。
　　掏出钥匙，打开门，门里一片寂静无声。
　　“陵陵？”周雅彦喊着。
　　宁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如泣般的嘤咛。
　　“陵陵？”脱了鞋，周雅彦边走边喊：“我回来了。”
　　下一秒，周雅彦吓得丢下一袋子的东西，快步奔向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杨思陵身边。
　　“陵陵？陵陵？”
　　周雅彦跪在一旁不敢动她，深怕碰到伤处，火速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大彦……”
　　女孩的声音虚弱飘摇，周雅彦赶紧趴下来确认她的状况。
　　“陵陵不要怕！我马上叫救护车！”
　　“我没事……”杨思陵巍颤颤地伸出手阻止，声音嘶哑地说：“只是跌倒而已。”
　　杨思陵捂着已经肿起来的额头，忍痛说：“可是我起不来，大彦你帮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卷入他的怀抱中，他紧紧箍住她，如释重负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味好镇定自己的情绪。
　　她的脸被压在他的肩窝，只能感受到他紊乱起伏的胸膛。除了小时候因为眼睛进水而慌张大哭外，她没看过他这么失控过，除了陌生外更多的是两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而使她心跳混乱。
　　脑中闪过恋爱游戏里许多暧昧甜蜜的画面，却没有一个能够对应现在的状况，他急促又沉重的呼吸提醒她回到现实，杨思陵两手轻抚周雅彦的后背，轻声说：“没事的，我只是跌倒了，没事了。”
　　她想起小时候掉进泳池他飞奔来救她的场景，明明是她发生意外，但吓到的人都是他。
　　周雅彦还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放松。
　　杨思陵还是温言安慰，只是时间一长，她倒是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那个，大彦，能不能……”
　　她试图调整姿势，他反而抱着她往后倒，松开了紧箍不放的怀抱，手臂往上一横遮住了眼睛。
　　她趴在他身上，困惑地看着他，他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想被她发现。“大彦，怎么了？”
　　“……妳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喑哑。
　　她伸手去扳动遮住眼睛的手臂。“你怎么了？”
　　他却沉默不回应。
　　好不容易扳起了手臂，露出了底下一只通红的眼睛。
　　“你哭了？！”她惊愕：“因为我跌倒吗？”
　　他索性两手一摊，不再遮掩，让她看个够，吸了下鼻子，声音沙哑地说：“就是因为妳，杨思陵，我被妳吓到掉眼泪。”
　　她张着嘴，一时脑袋空白，老半天才吐出：“……为什么？”
　　“妳觉得是为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神里藏有千言万语。
　　她却不敢解读，目光飘移，心虚地敷衍：“……怕被我妈骂？”
　　周雅彦气结，觉得深究下去，也不会有他想要的答案，是他不该期待，收回眼神，干脆起身，整理地上散落的东西。
　　看他利落地收拾，一个眼神也不给她，独留她坐在地板上，杨思陵干笑：“我开玩笑的，大彦。”
　　“我知道。”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终结了对话。
　　杨思陵讷讷地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扶着茶几勉力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过去，讨好地笑着说：“我也来帮忙。”
　　“不用，妳坐着就好。”周雅彦淡淡地说，提着袋子往厨房走。
　　听了这话杨思陵心里不平衡了起来。脚扭到的是她，跌倒出糗的是她，被吊着一颗心的也是她，明明一起长大，可是每次落后一步的都是她。
　　杨思陵决定充耳不闻，拐着脚从柜子里拿出电烤盘，小心地放到餐桌上，接着故意走进厨房拿碗盘。
　　“妳去坐着就好。”周雅彦出声，语气仍带着冷淡。
　　脾气上来的杨思陵，理都不理周雅彦，摆好碗盘，再进去厨房拿杯子。
　　“我来就好，妳去坐着。”看她走得歪歪抖抖，周雅彦担心她再跌倒，严肃地说。
　　杨思陵不悦地看向周雅彦。
　　一看到她额头上的红肿，他心里又疼又烦，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去坐好！”
　　从小到大周雅彦几乎没跟她吵过架，乍一听他不耐烦的语气，杨思陵顿感委屈，只是小声地说：“我也一起帮忙。”
　　“我不要妳帮忙。”周雅彦冷肃地说：“这里是厨房，妳要是再跌倒，不是额头肿起来那么简单。”
　　杨思陵再也忍不住，反抗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在阳台看到你回来，想去帮你开门才不小心跌倒的，你干嘛这么凶！”
　　“我不凶的话，妳会听我的吗？”周雅彦双手抱胸，满是不信任地说。
　　“哪一次我没听你的话？”
　　“妳哪次听我的话了？”周雅彦反问。
　　杨思陵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也学他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说：“你不要忘了小时候都是我帮你出头的！”
　　“我也说了很多次不要，妳听进去了吗？”
　　杨思陵痛心控诉：“周大彦！你这是过河拆桥！”
　　“我没有！”就算跟其他人的桥都拆光了，他也绝不碰她的。
　　“你还说没有！我还把我的生日蜡烛给你吹，你竟然这样对我！”杨思陵气得差点要跺脚。
　　“别忘了，一开始是妳先吹熄我的生日蜡烛的。”周雅彦冷漠指出原因。
　　杨思陵顿时哑口无言，她的确忘了这檔三、四岁的陈年旧事。
　　“好了。”周雅彦不想再争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去坐好，不要再走动了。”
　　杨思陵却眼神叛逆地看着他，语气不满地说：“这里是我家，我偏要走来走去。”
　　“妳今天是怎么了？”不停跟他作对。
　　“我才要问你在生什么气？”从她跌倒后就一直阴阳怪气。
　　“我……”周雅彦盯着杨思陵，目光炯炯，饱含情意地欲言又止。
　　杨思陵被看得心脏直乱跳，任性的气势瞬间灭了下去，只能怯懦地问：“干嘛不说话？”
　　周雅彦最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从冷冻库里翻出冰敷袋递过去。“妳看妳额头肿起来了都不知道。”
　　“喔。”杨思陵接过冰敷袋，贴上额头时才感觉到钝痛。
　　她抬眼看着周雅彦的态度不再冷硬，心里跟着放松许多。周雅彦却转过身准备东西，塑料袋的摩擦声和拆封膜的声音塞在他们两人之间。
　　“剩下的我来就好，妳去坐着吧……别再让我担心。”
　　他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得要飞走，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喔……”
　　她答应后，果真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周雅彦。
　　看着周雅彦利落又迅速地准备好食物，烤盘已经热好，梅花肉片一放上立刻从边缘卷起，遇热融化的油脂溢出阵阵肉香。
　　金黄焦香的肉片包着酸辣的韩式泡菜，一口下肚满意地让人一扫阴霾。
　　“好吃！好好吃喔！”杨思陵迫不急待又夹起一片肉，这次用生菜包着吃。
　　周雅彦微笑地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拿着夹子一片片翻着烤盘上的肉，杨思陵嘴里嚼着，手上忙着打开汽水注满玻璃杯，递过去给他。
　　在滋滋响的烤肉香中，谈笑声如上升的气泡欢欣愉悦，彷佛刚才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一般。
　　贪恋着她的笑容和依赖，周雅彦选择当个胆小鬼。
　　两人相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自己的记忆里只有她的身影，阳光洒落下的大笑，冬夜里的嘻笑，为他出头的不可一世，在帐蓬里的窃窃私语……这些都是他的念念不忘。
　　他没办法再前进一步了。

　　杨思陵不退缩地抬头挺胸，拿着手机质问男友。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画面里是男友搂着一个陌生女子并肩坐在角落里同看手机。
　　男友面无表情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就没什么话该对我说吗！”杨思陵愤怒却压低音量地说。
　　男友只淡淡看着她，反问：“那妳就有要对我说的吗？”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妳还不清楚吗？”男友讥讽一笑。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跟大彦只是好朋友。”杨思陵一脸疲惫地移开目光。这种事她已经解释了很多次了。
　　“是啊，妳坐巴士回来晚了，会叫好朋友去接妳。出去玩迷路了是打电话给好朋友求救。好朋友的生日总是第一时间为他庆祝－－”
　　“够了！”杨思陵不悦地打断他：“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扯他做什么？是男子汉的话就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为什么不能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会变成这样！”
　　“你自己劈腿花心，还给我胡说八道什么！”杨思陵觉得自己当初真是被屎糊到眼睛才会喜欢这个人。
　　“妳也不想想看原因在谁身上？”
　　杨思陵顿时无语，难道是她引领他去劈腿的？
　　渣男一开口就是毁灭性的论调：“我们都交往一年了，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我又不是和尚，永远都在牵手接吻，我他妈是小学生谈恋爱吗！”
　　“你自己精虫上脑还能怪别人？看电影也动手动脚，骑车载我也要摸，我是谈恋爱还是找炮友！”
　　“好！那我就把炮友扶正，妳也跟周雅彦光明正大在一起，我看他也馋妳很久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我抢了他的东西一样。”
　　“闭嘴！”杨思陵忍下抬脚踢他命根子的冲动，只上前打他一巴掌，狠狠地说：“分手吧！”
　　打完，一甩身，爽快走人。

　　“去你的王八蛋！去你的王八蛋！无情的渣男，愈来愈多！不要对我say hello，看了就不爽！你不要问我，现在演哪出！老娘现在不爽，你去吃屎－－”
　　杨思陵抱着麦克风化身急智歌王，激情欢唱对渣男的怨愤。
　　几个好友纷纷坐在沙发上手拿摇铃，随着节奏摇摆，上头的灯光变化着五光十色，打在众人同情又共感的脸上，其中一人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敲敲打打什么。
　　一曲唱毕，杨思陵一手抓着麦克风，一手抄起桌上的啤酒大口灌入，悠扬又婉转的萨克斯风从四面八方播放，配合奏乐她哀凄地拾起麦克风慢慢唱起。
　　“……偏偏为你，梦也相思，谁的人，谁疼痛，繁华拢是梦……”
　　杨思陵在台上唱得投入，底下听众开始交头接耳－－
　　“怎样？”
　　“他说等一下来接她。”
　　“宿舍那边呢？”
　　“我已经帮她请好外宿了。”
　　“这样没问题吗？”
　　“如果她这样回宿舍，我们今晚一定会因为太过吵闹被罚的。”
　　“也是。”
　　“反正她们两个那么熟了，应该没关系。”
　　“……所以她们两个现在都单身啰！”
　　“华生，妳突破盲点了。”
　　“机智！”
　　伤心的情歌一首接一首，发泄的啤酒一口接一口，终于期盼的敲门声响起，大家赶快开门迎接救星。
　　“你终于来了。”
　　周雅彦蹙眉看着杨思陵一手拿啤酒一边摇头晃脑地抓着麦克风。“她怎么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口径一致地说：“渣男劈腿被她抓到了。”
　　包厢里闪烁的七彩灯光，打在周雅彦的脸上，忽闪忽现的斑斓色彩，像极了他的内心。
　　“大彦。”杨思陵注意到忽然出现的他，开心地挥手：“你来啦。”
　　周雅彦上前拉住她的手，向众人致意：“我先带她走了。”
　　“好，没问题，外宿我帮她请好了。”一人把麦克风从杨思陵手里松开。
　　“这是思陵的包包。”
　　一人送上背包，周雅彦一手接过背起。
　　“等等，我们还在唱歌。”杨思陵模糊地说。
　　“打烊时间到了。”周雅彦一边敷衍，一边从钱包里掏出大钞。“麻烦妳们了。”
　　“不麻烦，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我们很庆幸思陵终于分手了。”
　　“那个男的到处跟学妹搞暧昧，跟思陵讲她还不相信。”
　　“那个男的每次讲话都阴阳怪气，还以为幽默。”
　　眼见两人终于分手，众人纷纷一吐为快。
　　“渣男！”
　　杨思陵像是突然清醒般地大叫，扑向身边的周雅彦哭道：“大彦，我被劈腿了！”
　　“好、好，我们走吧。”周雅彦拍拍她的背，语气柔和。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杨思陵边哭边埋怨，周雅彦搂着她慢慢走了。
　　众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周雅彦跟思陵很配。”一人开口。
　　“我也这么觉得。”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们两个是情侣。”
　　“我也是。”
　　“而且她们还是青梅竹马，完全是小说的设定，谁晓得她们一点都没照小说来。”一人感叹。
　　“周雅彦好像一直都有女朋友吧！”
　　“可是都不长久。”一人想了一下：“他好像都不超过三个月。”
　　“我每次遇到周雅彦，他身边的女生都不同。”
　　“而且他的空窗期都不会太久。”
　　“谁叫他长得帅，性格也好。”
　　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我们，是不是把思陵推到另一个火坑了？”

　　在火坑中缓缓醒来的杨思陵，看了会儿天花板，再转头看向坐在计算机桌前埋首画图的周雅彦。
　　现在不知道几点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计算机提示音和键盘声，周雅彦紧盯着屏幕里的模型，专心得没发现一旁有人在看着他。
　　酒劲过去，杨思陵的思绪逐渐清晰，也忆起从包厢离开到他租屋处一路哭得多么凄惨，她边哭边骂直到用完一包卫生纸，才筋疲力尽地倒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发泄完之后，杨思陵发现自己对于分手这件事并没有多难过，只剩下被背叛时的难堪，好歹也是相处了一年的人，怎么一觉醒来除了哀叹遇人不淑外，她竟没有多余的情绪？
　　像小说里那种百转愁绪一点都没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交什么男朋友。
　　杨思陵慢慢起身，周雅彦很快就注意到她醒来了。
　　“喝点水。”他递了满满一杯水过去。
　　杨思陵接过杯子，喝下第一口后，才发现自己口渴得不得了，一口气就把一大杯的水喝完了。
　　周雅彦接着递来冰毛巾，杨思陵才惊觉不妙，赶紧低着头把冰毛巾敷上眼睛，原本肿胀感觉瞬间消退许多。
　　“……很丑吗？”她可以在渣男面前大吼大叫，却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嗯，眼睛肿得像被人打过。”
　　周雅彦帮她把枕头堆了一个舒服的靠垫后，就坐在床边。
　　尽管眼睛敷着冰毛巾，杨思陵却能感觉到周雅彦正看着自己，她忽然庆幸敷着冰毛巾，不用对上他的视线。
　　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今晚的闹剧。
　　他没出声，她却没来由地紧张。
　　“大彦，谢谢你来接我。”杨思陵决定先打破沉默。“如果让我像个疯子回去宿舍，可能会害我们寝室被其他人投诉。”
　　“没关系。”
　　“现在几点了？”她找着话说。
　　“凌晨两点。”
　　“喔……”她像是想到似地问：“我今天睡你这边没问题吗？”
　　“妳室友已经帮妳请好外宿了，早上我再送妳回去。”
　　“喔……我是问你不会被人误会吗？”
　　有一年跨年，她和班上同学玩了一整夜，回来时宿舍大门还没开，她便跑来找周雅彦，却被后来贴心送早餐的女朋友误会，她当时头皮发麻地一边道歉澄清一边落荒而逃，后来就听他说分手了。
　　周雅彦看着她压着冰毛巾的手，问：“我们之间有什么值得误会的事吗？”
　　“……好像没有。”她落寞地坦白。
　　“我想也是。”他苦涩一笑。
　　沉默又落了下来。
　　她脑袋里乱糟糟地转着他每任女友的脸孔，甜美的、冷艳的、运动型的、居家型的、善交际的、内向害羞的……周雅彦的喜好非常综合啊。
　　“……妳就那么喜欢他吗？”周雅彦突然问。
　　“谁……啊……”杨思陵把冰毛巾翻面继续敷着眼睛。“如果不喜欢的话，当初也不会答应跟他交往。”
　　“听人说，女孩子最忘不了初恋。”后来他才知道，男孩子也是。
　　“他虽然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但他不是我的初恋。”她立刻澄清，不能忍受那个渣男构到初恋的任何一点边。
　　她还记得那个下午，是如何从兴奋紧张期待到茫然失落苦涩。
　　“……我知道，是学长吧。”他自嘲一笑。
　　杨思陵刷地拿下冰毛巾，讶异地看着他，正要张口却又停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你怎么会觉得是学长？”
　　“不是他吗？”周雅彦反问。
　　“喔……”她盯着手里的毛巾，事到如今也没有纠正的必要。
　　周雅彦察觉到她含混过关，不敢相信竟然在学长之前还有别的男人！“不是他，那是谁？我认识吧？”
　　“嗯……算是吧……”杨思陵低着头，专心地抠着毛巾上的纤维。
　　“……吴道源？不可能！……还是江廷俞？黄定方？林闵志？”
　　周雅彦把从小到大记忆中跟她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一一列举，见她不停摇头，他渐渐燃起妒火，到底是哪个家伙？可以让她一直惦记在心头。
　　看他全然不知的模样，杨思陵渐渐升起了疑惑：“……你……你没有收到信吗？”
　　“什么信？”
　　“就是，大一的时候，雅玲姐没有拿给你吗？”她小心地避开关键词。
　　“我姐拿给我……”一段突兀的记忆猛然跳出－－两年前的四月一日，他没办法陪着她一起过生日，打电话过去只听到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开心到逐渐失落，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主动找他－－“……妳为什么会知道？”
　　四月一日是杨思陵的生日。
　　“我……我听说的……”她不敢看他，目光飘移。
　　“妳听谁说的？”他欺身上前。
　　“……雅、雅玲姐。”她心虚地把已经变温的毛巾敷上眼睛。“你没看吗？”
　　“我应该要看吗？”他拉下毛巾。
　　“我、我怎么知道？”
　　失去了遮蔽物，她的慌乱更加明显，周雅彦大胆假设：“那不是妳的吗？”
　　在周雅彦深邃探究的目光下，那个下午的紧张忐忑忽然死灰复燃了。
　　“我…我…我不知道雅玲姐知不知道。”她只能答非所问地逃避，慌忙地从床上爬起。“我去楼下便利商店买东西，你要什么？”
　　周雅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拿着手机悠然地说：“不急，让我来问问我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好吧！现在已经凌晨了，我觉得不要打扰雅玲姐比较好。”她头皮发麻地说，有一种被揭疮疤的后痛感。
　　周雅彦看着她，然后灿然一笑：“刚好让妳们两个对一下供词，我才知道当年的恶作剧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那不是恶作剧！”杨思陵激动澄清：“我写得那么认真，你怎么会以为是恶作剧？”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还是强自镇定地问：“如果不是开玩笑，妳为什么不直接拿给我？”
　　“我也有少女的矜持啊！而且我们都这么熟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当着我的面看？”她垂下头，自暴自弃地说：“……而且，我也怕你会当面拒绝我……那多尴尬……”事实证明，隔着电话被喜欢的人无视告白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在那通电话之前，她曾经也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她拐弯抹角假藉心理测验问了他好多问题，怀抱着那些答案努力分析了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在一次次相处中为偷偷触碰到的接触而荡漾不已。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因为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产生的亲昵而已。
　　她根本不是他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我为什么会拒绝妳？”难怪她当时一直支支吾吾，原来是在等他看完信给她回复。
　　事隔经年，那个下午的记忆还是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她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泪水却涌上来，脑袋低到不能再低，哽咽地说：“我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啊。”
　　杨思陵没反应过来，边抹眼泪边说：“可是你那时明明－－”
　　“我喜欢妳，陵陵。”他把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好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到就算妳喜欢别人，我还是喜欢妳。”
　　杨思陵愣住，不明白情节为何急转直下？还是一切都是她在作梦？
　　双手捧起泪痕未干的脸蛋，大拇指轻柔拭去泪珠，摩挲着红嫩的唇，恋恋不舍，他轻轻地将吻印上去。
　　“喜欢。”
　　唇瓣轻触，若即若离，还有点不敢相信美梦成真，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两人额贴额，抵着鼻尖。
　　“一直都喜欢妳。陵陵呢？”
　　她恍惚地看着周雅彦，彷佛不敢相信方才的吻，脑中闹哄哄地一片。他却被她迷离的眸光所吸引，再度贴上，一口一口地吻着，不敢太过深入也不愿意离开她的，双手却无法自拔地将她收拢入怀。
　　坐在呼吸起伏的怀里，她迷茫地跟随他的吻，明明还有事情得问清楚，她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了，他已经完全占据她的脑袋，此刻她只能感知他，接受他。
　　“陵陵，回答我。”耳鬓厮磨之际，他恋恋不舍贴在她的唇边轻喃。
　　“什么……”她的心一颤一颤地快要融化。
　　“我说我喜欢妳，妳呢？”
　　他的声音彷若催眠令她沉醉。
　　“喜欢……最喜欢你了。”
　　心上人说着最动心的话，怎么能令人不心动呢？
　　“再说一次。”
　　“最喜欢你。”
　　“再一次。”
　　“最喜欢你。”
　　“再一次。”
　　“最……”
　　喜欢你。直接被他一口吞没。这句话很多人说过，但没有她说的那么动听，他也只想听她说。

　　周雅彦匆匆出门，马上打电话给那个始作俑者，电话一接通，他立刻劈头质问：“我的信呢？陵陵给我的信，妳收到哪里了？”
　　“……周雅彦，你活腻啦！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的信在哪？”
　　“什么信？我什么时候拿你的信了？”
　　“陵陵写给我的！托妳转交给我的！在哪里？”
　　“…………喔－－那个啊－－我拿给你了。”
　　“屁！妳少在那边给我鬼扯！妳再不跟我交代清楚，不要怪我无情，我马上告诉妈那个包包上的污渍是怎么来的！”
　　“周雅彦！你敢！”
　　“妳敢藏我的信，我就敢说！”
　　“我真的拿给你了……就，掉进鱼池里的那封。”
　　周雅彦懊恼地捏着眉心。他那时好玩故意戳一下周雅玲，结果她手一松，手上的东西就掉进脚下的鱼池了－－就是那封吗？！
　　“那时你不是捡起来了吗？我就说交给你了。”
　　周雅彦简直想大骂脏话，活了二十一个年头，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强烈地怨怼自己那个整天找麻烦的姊姊，他人生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告白就这样毁在她嘴里。
　　“怎么？你没看吗？”
　　“……妳说交给我，我还以为是叫我拿去丢……”周雅彦一蹶不振地蹲在凌晨三点的街上。
　　“上面是小陵的字，你不会看喔！”
　　“……上面的字被水糊成一片，我哪知道……”他闷闷地爬梳头发，时光机，他想坐时光机回去。
　　是的，杨思陵为了慎重，买了钢笔和墨水，一笔一划地写下给周雅彦的告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