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63、第 63 章

　　东胡军来得比想象快，或许因为路星逃跑，消息已经走漏，胥华烨怕夜长梦多，直接打开城门，放东胡军入城抢杀。

　　这是事先就已谈好的，东胡帮凌王攻取北兴四十二郡，每至一城城中所有金银粮草以及女子皆归东胡。

　　数十万将士浴血坚守数年的北兴边境第一城，顷刻沦陷。

　　东胡兵涌入城中，闯入百姓家中，抢劫杀戮，□□妇女，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穆如架着马车在纷乱的大街上横冲直撞，企图甩掉追杀上来的东胡士兵越翎山庄的杀手。控制马车方向和速度的同时还要对付提刀而来的人，自然顾不上马车里的人。

　　马车里两个年近七十的老头跌来撞去，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还要尽力稳住半死不活昏迷的路星尽量减少磕碰加重伤势。

　　剧烈的颠簸，让路星刚缝上又裂开了，胸前晕开血红一片，脸色惨白如纸，呼吸越来越弱，感觉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郭老宝见状想叫穆如停下，伸着脖子张了张嘴终是没出声，东胡兵见人就杀，停下就是找死。

　　老大夫探了探路星的脉搏，忧心忡忡道：“这样下去人可真就没了！”

　　说完，老大夫壮起胆子拉开车帘一角，城门就在眼前，眼中燃起希望，焦急对正在马车顶跟人缠打的穆如喊道：“大侠快出城啊，她快不行了！”

　　穆如闻言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城门，这是唯一一处还没被完全占领的城门，大批的百姓正趁乱往外逃命，仅剩的几个城门驻守的启国士兵被一大群东胡士兵包围，不愿投降，坚守城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一脚踢下面前的杀手，飞身跨上马背，挥动马鞭飞速向城门疾驰，终于是在城门彻底沦陷前出了城。

　　路星是被硬生生疼醒的，那种从胸口伤处逐渐开裂蔓延四肢百骸，五胀六腑的疼痛搅动着她的神经，随着听力苏醒，有远及近如浪潮一样的呼喊声也灌入她的耳中。

　　郭老宝扶着她的肩膀，颤抖着声音在说，“大，大侠，稍微，慢，慢一点吧，我家少东家她遭不住再颠了。”

　　“怎么了……”路星干哑的喉咙艰难出声。

　　“少东家你醒了！”见路星醒来，老人的眼中闪过惊喜，又在须臾之后暗了下去，干瘦佝偻的肩膀因一声长叹而沉了下去，“东胡人入侵，北琥城没了，他们在屠城……”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艰难，尾音还带着一点哽咽。

　　路星呼吸一滞，无助地闭上双眼，她终究什么都阻止不了。

　　“中都有消息吗？”她问道，离京时她将手中的暗礁也交给了贺聿，有他们帮助，从天牢逃出生天不是没有可能。她了解自己的兄长，他不会像她们的爹娘那样用束手就擒那种愚蠢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忠诚。

　　郭老宝顿了顿，只当她指的是那晚发出去的消息的回信，回道：“还没有，想这兵荒马乱的消息往来难免错漏，您先养好伤，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书写两封信把这里的情况报给东襄和中都。”

　　“嗯。”路星稍稍地点了点头，便又昏迷了过去，她太虚弱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跟郭老宝说话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样子，白色的中衣被染红大半，血液渗透木板滴落一路，马车里全是她的血腥味。

　　郭老宝说那话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让她安心瞑目的安慰。

　　伤口再度开裂让路星命在旦夕，万万经不起再多折腾。

　　老大夫将一颗参丸送入路星口中，死马当活马医地为她吊着最后一口气，抬头忧心忡忡地看着郭老宝，问道：“现在怎么办？城里城外到处是东胡兵。”

　　郭老宝略略思索了片刻，对外面驾车的穆如说道：“大侠，咱们去八方镇！”

　　如今北琥城周围唯一不被东胡侵扰的地方就只有那个互市的小镇，那是为方便各国通商专门划分出来的自由区域，虽只建成不到一个月，却早已聚集了大量从各国来的商人，其中不乏即是商人又代表自己国家出使的使者。

　　如果说北琥城是连接启国与北方诸国的咽喉要地，那如今的小镇则是各国通商往来的心脏，海量的金银钱财货物资源汇聚此处再流往各国。

　　对北方诸国而言，东胡怎么侵略启国无所谓，跟谁做生意都是挣钱，可一旦东胡动了小镇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不介意在东胡忙着入侵启国无暇他顾的时候，起兵瓜分掉东胡大本营，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正因如此那里不会遭受东胡兵祸的侵袭。

　　在郭老宝的带领下，穆如将马车驶入八方镇一家名为“小云客栈”的后院。客栈的老板是个身形丰腴的中年妇女，见到重伤的路星她并没有多问，只默默地给他们安排客房。

　　见穆如对老板娘似有防备，郭老宝出言解释道：“这家小云客栈牌匾上虽然没有路家的祥云水纹徽记，但也是我路家的资产，老板娘小云也算是路家老掌柜，可信的。”

　　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穆如的来历，穆如只冰冷的回了他一句“好奇害死猫，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们少东家就够了。”这一路他对他们的保护郭老宝都看在眼里，也暂时把穆如归类为了自己人。

　　老大夫用尽毕生所学总算为路星止住了血，失血太多，再多补血固气的珍稀药材不要钱一样的补下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听天由命吧，能不能熬的过去就看这两天了，现在最怕的就是伤口感染，不然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大夫摊手表示无奈。

　　郭老宝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地叹了口气，“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郭老宝带着满面愁苦走出房间，楼下一女子走进大堂，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水蓝色的衣裙，如谪仙降临，瞬间便吸引了满座目光，几只的翠玉朱钗点缀简单的发饰，一双杏眼如泉中明月般清澈透亮，肌肤如雪，眉目似画，未着半分粉黛，却能一眼惊艳众生。

　　郭老宝下楼走到柜台边用手指关节敲了敲，眼睛瞧着那进门来的姑娘心想，“这姑娘跟嘉宁公主长得可真像！”

　　柜台后的小云掌柜收回看那姑娘的目光，转而望了一眼路星房间，“做药材生意的刘掌柜早上刚拿了些首乌、阿胶还有金疮药来，那个姓穆的看了说没有问题，你拿去熬着吧。”

　　郭老宝抱起小云掌柜递来的药箱，问道：“少爷有信没？”

　　小云掌柜摇摇头，“这兵荒马乱的消息闭塞，即使有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郭老宝唉声，“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人说着话，那美貌女子也走到了柜台前，对二人露出一个温谦得体的微笑。

　　她走近，面貌细节更加清晰，头上簪的簪子其中一支正是“苏华”，直到她拿出路星的画像向小云掌柜打听时，郭老宝终于确定这人就是当初被路星绑入青楼的嘉宁公主胥衿诺。

　　当初帮路星向越翎山庄抵押掉路家商铺后他就匆匆逃出中都来了北兴，对常人路星都是宽厚随和的，而那时在满庭芳后院得知被绑的人是胥衿诺后，从路星冷漠刻薄的态度来看两人之间应是有仇怨的。

　　后来中都发生的事，郭老宝知道的并不多，也不知胥衿诺如何逃脱的他家少东家的掌控，只最近从往中都来的商人的口中得知，朝露台上《柒凰》再现，嘉宁公主重获恩宠。

　　被人绑架到污秽不堪的青楼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来说是多大的耻辱，如今获得权势可不来找人算账？

　　画像上的人画得很生动，一眼便能看出是谁，小云掌柜对着那画像瞧了一会，不着痕迹地瞟了旁边的郭老宝一眼，面黄枯瘦的老头，脸都吓白了，心知这姑娘来着不善，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这几日流民一批一批涌入，人来人往的未曾注意。”

　　出了姚召，路家的掌柜都一副嘴脸，秉性狡猾，说话也是滴水不漏。

　　郭老宝低下头默默地抱起药箱，往后院走。在满庭芳那时胥衿诺一直被蒙着眼，没道理光凭声音就把他认出来。

　　胥衿诺失落地收好画像，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郭老宝离开的背影，刚刚过来时她听见了这位老人和掌柜的谈话，老人的声音让她觉得很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虽有疑惑却未做他想，目下找到路星才是最重要的。

　　等胥衿诺离去，郭老宝将小云掌柜拉进后院，跟她道出了胥衿诺的真实身份以及被路星绑架的事。

　　小云掌柜一听，大惊失色，“这铁定就是来寻仇的！刚刚她进来的时候门外还候了两个侍女，都是配着剑的，她一个恩宠正盛得公主出门怎可能只带两个人，周围说不定还有乔装易容暗中保护的侍卫……不行！客栈人来人往不安全，得尽快把少东家挪走。”

　　郭老宝摆手，“不可！少东家伤势太重，刚止住血，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再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小云掌柜：“那你说怎么办？”

　　郭老宝一双眼睛老狐狸似的转个不停，“这样！咱们放个假消息把她引到北琥城里去，等她入了城再把她的身份透露给东胡人知道，借东胡人的手除掉她，那样咱们也能安枕无忧了。”

　　小云掌柜皱了皱眉，东胡刚刚占领北琥城，气势正盛 ，若这个胥衿诺这个敌国公主正好落入他们手里，下场可想而知，历史上，一国公主落入敌营沦落为军妓，受尽屈辱而亡的例子比比皆是。

　　“除掉她我没意见，只是招数未免太阴毒了些。”

　　郭老宝摊手，“那有更好的办法吗？”

　　小云掌柜默然。

　　郭老宝道：“那我去找那姓穆的，让他把公主引去北琥城。”路家掌柜不成文的规矩，脏事儿不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