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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萍儿进来的时候,见胥衿诺侧躺在床上,双手紧握成拳抱在胸前,眉心紧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样子是做了噩梦。

      “公主,公主?”

      胥衿诺恍惚从梦中醒来,茫然地看着半跪在她床边的萍儿,思绪还沉浸在噩梦里,半晌才坐起身,颤颤地从胸口呼出一口气。

      明明是一个梦,不知为何,心中那灾难般的难过就是无法压抑,就像某种预示一样。颜司影反复无常,胥华烨就是个疯子,路星看似圆滑,其实比谁都倔,她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北兴的。

      “萍儿,准备马车出发去北兴。”胥衿诺难掩急切,蹬上鞋子,就往外面走,“要见路星,现在就要见到她!”

      萍儿没有动,小心开口说道:“公主,京都出事了,贺将军被指认是叛党之后,现被押入天牢,三日后处斩。”

      “什么?!”胥衿诺停下脚步。

      萍儿回:“来报说证人是在三殿下宫里护卫的护送下进入中都的。”

      胥衿诺厌烦地皱眉,恨铁不成钢地低骂了一句,“胥华阳这个蠢货!北兴新定局势尚不稳固,就想扳倒贺聿夺他手中的北兴兵权,他吃得下吗?”

      几息纠结后,她快步走到桌案边,提笔给启帝胥引虓写了一封密信,细述了凌王私下多次会见东胡使者,其下越翎山庄在北琥城大肆揽财的诸多异动。

      如今她掌管宫中部分暗卫,皇上信任她的前提是她没有任何个人倾向,更何况她的母妃与沂南王和贺家渊源深厚,这个节骨眼上,给贺聿求情,只会让他死得更快,甚至连她自己也会陷入帝王猜忌的险境。

      而这些还不够,随后,胥衿诺去见了东襄王秦晋。

      庭院内,老人已备好热茶等待胥衿诺的到来,病痛的折磨让这位老人面色焦黄,双颊凹陷。他孤独地坐在庭中的梧桐树下,嶙峋的身体如风中枯草一般随时可能折亡。

      胥衿诺看着桌上为她倒好的茶水,苦笑道,“王爷,您这样神机妙算,让我很难办。”

      她敬重这位老王爷,希望他安度晚年。一方藩王有自己的势力并不是罪,只是他的势力已经超出了皇上容忍范围,那便不得不修剪了,可现在看来她剪的并不彻底。

      秦晋爽朗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老臣时日无多,殿下不必为难。”

      两人相对而坐,老人的笑容让胥衿诺有些惭愧,端起茶凑到唇边尝了尝,“当年沂南那位王爷的权势与您如今相比如何?”

      秦晋脸上笑意褪去,抬头望着天空中灰扑扑的云,“殿下心中已有答案,不是吗?”

      胥衿诺:“我没有。”

      秦晋反问:“那殿下为何来找臣?”

      胥衿诺:“我要证据,证明沂南王没有谋反的证据。四王中您资历最老,更执管过‘暗哨’,全启国没有谁的耳朵比您更灵,您一定知道。”

      四王权力一人之下,除了谋反和谋逆的大罪外,不受其他律法约束,为了防止他们滥用职权或生出异心,历代帝王会派人到四王身边暗中监视,监视他们的人也被称为暗哨。

      先帝时曾将“暗哨”交由秦晋执掌,这些年“暗哨”的潜伏范围由四王府扩大到朝堂和后宫。

      当年皇帝安插在沂南王府的暗哨便是长史王韬。

      这些也是胥衿诺在接触暗哨之后才知道的,在得知王韬也是暗哨的时候,胥衿诺心中便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她来这里,与其说是讨要证据,不如说是想证实自己那个猜想是错的。

      秦晋抬起苍老发灰的瞳眸,露出悲怆的神色。

      “没有所谓的证据,从皇宫里培养出来的暗哨散布在朝堂众臣身侧,也包括四境四王的府邸,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视下,沂南王有没有谋反陛下最清楚。”

      夺眶而出的眼泪渗入他苍老的皱纹中,他看着胥衿诺,也透过她看着操纵着她来到这里的那个人,似在质问,又似因为百口莫辩而绝望。

      “陛下下令处死沂南王,他谋反了,陛下说的。就像如今的殿下先杀湎西王又要杀老臣一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他说的话像大棍重击着胥衿诺的脑袋,她下意思地辩解道:“湎西王贪污倒卖官粮,死有余辜,私下处决已是给他留了最后的体面,至于您,我没想……”

      话语戛然而止,她想起胥引虓下达这次任务时说的话,他说,“秦晋三朝元老,根系错杂,若其党羽无法清算,便是多留一天也是后患无穷,你且小心处理,他毕竟是朕的恩师,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想走到那一步。”

      在上位者眼中,为臣者手握重权本身就是一种罪。

      胥衿诺捏紧衣角,卸了肩头的力气,弓着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逼着自己承认这真相。王韬确实就是暗哨,也是他一句空口白话说沂南王谋反,沂南王府与贺家就被灭门了。

      今天的她不就在重复着十多年前王韬做的事吗?

      亲身经历,证据确凿。她的母妃、贺家兄妹还有符泽,那么多的沂南旧人他们苦寻那么多年有的甚至因此丢掉了性命要平反的冤屈,其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帮凶吗?

      秦晋收回眼泪,并没有给胥衿诺太多沉溺自己思绪的时间。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帛片,递到胥衿诺面前,“这是两天前从北琥城寄来的。”

      胥衿诺接过帛片,上面写着——东胡助凌王发兵北琥城,路星受伤被囚于越翎别院。

      路星果然出事了。

      路星消息,让胥衿诺凌乱的心弦瞬间平复下来,全部绷紧成一根绳,路星被困,贺聿入狱再加东胡起兵,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凌王勾结东胡,若消息属实必须立即禀报中都!”

      秦晋道:“接到这份密信后,我立即派人送至中都告知了陛下,还有如今应该已在狱中的贺聿,他应该也收到了有关王韬线索的密信了。他是现在唯一能稳住北兴局面的人,身份没被证实之前,皇上不会轻易杀他。只是得知家族覆灭真相的贺聿还能心甘情愿效忠皇上吗?”

      “你疯了,为了报复皇上,不惜毁掉整个启国,把所有人都当做你的棋子?”胥衿诺皱眉,真相应该大白,但不是现在。

      秦晋端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茶,说道:“棋局已开,覆水难收,只可惜老臣没有时间了……”

      他话刚说完,嘴角便沁出鲜血,手中的茶水也打翻在地。胥衿诺这才注意到,他原本因生病而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嘴唇也有些发紫,像是中了毒。

      “你怎么了?”胥衿诺起身到他身前查探。

      秦晋举起因痛苦颤抖不止的手一把拽住近前来的胥衿诺的手腕,将一个竹制的信筒放到她手中,说道:“四王分权,相互制衡维系了启国近百年的太平,却也导致君臣离心,四境景象如何不用多说,其根源在何处身为臣子更不敢言,这第一步棋老臣已经为殿下下好了,东襄王府将任您差遣,请殿下执棋。”

      老人神色怆然,令人动容。胥衿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挣开秦晋的手,将竹筒放回桌上,提醒他道,“王爷,我是皇上派来的旗子,你这盘棋对皇上似乎不太友好?”

      或许父女温情早已不在,胥衿诺不得不承认依然对自己的父皇抱有幻想,在她母妃在世时,她真切地体会到过父亲的宠爱,至今记忆犹新,心有埋怨却也从未想过背叛。

      秦晋勉力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身子,将目光落在了胥衿诺腰间的钱袋上,东襄是路家的根本所在,在东襄上到高官显贵,下到流寇草匪,谁没收过从这个钱袋里出来的钱?

      他自言自语道,“殿下来东襄半月,所展现的手腕着实让人惊艳,聪慧、隐忍,不管从身份还是性格来看,您都是个完美的执棋者,贺家那位姑娘眼光一直很好,这最后一把,本王跟着她下注。”

      似乎是看出了胥衿诺的顾虑,秦晋又道,“殿下可见过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胥衿诺摇摇头,她只见匪患肆虐,饿殍遍野,“启国也曾有过盛世的。”

      “是啊……”秦晋感慨道,“臣便是在那盛世里长大,此后一生都为再见那盛世奔走,殿下信臣吗?”

      胥衿诺眸光深沉,伸手靠近竹筒,人秦晋一死,东襄王府已构不成隐患,她接手残部为自己所用也无妨。

      “我信你,这盘棋我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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