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55、小番外 除夕篇

　　转眼，来上溪村将近一年，这是路星和胥衿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胥衿诺一大早就拖着路星起床，赶早集准备年货。

　　路星赖床，在胥衿诺的拉扯下裹着被子滚了两圈，实在舍不得温暖的被窝，不由得抱怨道：“小君~外面好冷啊。”

　　胥衿诺抬起脑袋看了看窗外，对门的村长家在开始套牛车了，搭不上他家的顺风车，那么多年货买了带不回来。

　　再看路星雷打不动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无奈，赌气道：“你继续睡，我自己去买！”

　　随即直起身，准备拿上大氅出门。

　　路星懒懒地睁开眼，从被窝里伸出手，环住胥衿诺的腰一捞，胥衿诺突然失去重心，一下倒在路星身边，路星顺势将她也裹进被子里，讨好似的在她脸上蹭了两下，嘻嘻道：“要去要去，马上就起。”

　　不等胥衿诺再发作，她便翻身起床穿好衣裳，进厨房捧一捧冰水洗脸，拿牙枝边刷牙边整理头发。

　　等胥衿诺出来时，她已经收拾妥当，背上背篓，朝气十足，“小君我们走吧！村长已经套好牛车了。”

　　胥衿诺满意弯起嘴角，点了点头，一瘸一跛地走出院子。

　　看着她一高一低的步伐，路星脸上神色渐渐黯淡下去。即使过去多年，即使胥衿诺对她说过无数个没关系，她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清楚，这份愧疚会反复回嚼折磨她终生，她只能不停地自欺欺人地想，至少胥衿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就够了，她们都没有奢求太多，不是吗？

　　冬季荒芜的原野下，寒风如刀子一样划过脸颊，冻得人龇牙咧嘴。

　　路星将胥衿诺围在自己的大氅下，两个人紧紧挨着倒也没那么没冷了。

　　年末的最后一场集市是最热闹最拥挤的。

　　胥衿诺怕两人走散，一直抓着路星的手，顺着没有一点空隙的人流，艰难地掂起脚，看路边的摊贩们卖的货物里有没有需要的。

　　因为背篓很占地方，人背着挤来挤去更不好走，路星索性进集市前就把背篓卸下来举着了，结果难走的还是难走。

　　“不然咱们走屋顶吧！”

　　胥衿诺也挤累了，同样动了这份心思，抬头望着路边的屋脊，道：“这人挤人的，上去了下来有落脚的地方下脚吗？”

　　“额，没有。”

　　于是两人只能认命地被人潮推着移动。

　　被推到那个摊位前就在哪个摊位上买，连货比三家都懒得比了。

　　她们被推到水果摊前，胥衿诺随手挑了个橘子，剥开分了一瓣送到路星嘴里，自己又尝了一口，味道清甜，十分不错。

　　路星也看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胥衿诺拿起橘子，对着老板喊道：“老板，橘子咋卖！”

　　老板一个人同时面对七八个客人，又是收钱又是称重，忙得不可开交，看了这边一眼，回道：“橘子四文一斤！”

　　胥衿诺回头与路星交换了一个眼神，路星领悟，立刻皱起眉，满脸嫌贵不想买的样子，“四文！都能买半斤肉了，哪值这么贵？便宜点咯！”

　　老板眼睛盯着称上称的桂圆，说道：“这橘子是昨天刚从湎西运来的柑橘，也是今年运河开通才运的过来，往来运费都不得了，四文已经是最低价了，实在是少不了。”

　　“哎？少唬人了啊，朝廷去年才颁布了免除水上航运的税收的旨意，货物运费只会降不会升，你这柑橘湎西到沂南才多远，两文一斤你都有的赚。”

　　“姑娘您可真是伶俐，哪有您这样砍价的，两文一斤咱真是赔钱做买卖。”

　　“我倒卖山货的时候，常往水路运货，漕运价钱最是清楚，就两文，我们要五斤！”

　　“姑娘，两文真买不了。”老板为难道。

　　胥衿诺在一边看着戏，慢条斯理地吃完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才在乎互相让的两个人中间当起了和事佬，“这人挤人的挤的麻烦，你这生意也忙，这样吧老板，三文一斤，我们来五斤。”

　　老板没想到路星是个懂行的，两文一斤不会亏，可做买卖价格喊高不喊低，四文确实有些高了，两文赚的确实不多，那一文就是留来砍价的。

　　老板状似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挑挑拣拣地选了五斤橘子，又看了看其他水果和干果，为几文钱又磨半天。

　　从小摊前挤出来时，空空的背篓已经快要装满了。

　　胥衿诺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开心道：“七七八八砍下来差不多省了二十多文！”

　　路星浅笑着，跟在身边，看她数着钱袋里的钱，打算着还要买什么。

　　虽然她们现在没以前那么富裕，不过靠她平时倒卖山货做点小买卖也是足够她们糊口的。

　　街边屋檐下，两人并排坐着，一人捧着一个烫呼呼的大红薯在手中辗转。

　　“好烫好烫，唔！好香……这里都烤出糖了！衿诺我这个是白薯，你那个好像是红薯呢。”

　　“嗯！红薯更甜，你尝尝。”

　　“你也尝尝我的。”

　　手里红薯没吃完，街对面肉饼的香味飘来，又勾住了两人的鼻子。

　　各自看看手里才吃了一半的红薯，顿时觉得不香了。

　　两人一早出门饿到现在，见到什么吃的都想整上两口。

　　胥衿诺一双晶亮的杏眼眯成月牙，笑嘻嘻地看着路星，“我想吃。”

　　路星也跟着傻笑道：“我也是。”

　　“我还想吃枣糕，李记的包子，张家铺子的牛肉干，还有甜酒糕和桂花糖，可要是吃了那些就吃不下兴泰酒楼的香酥八宝鸭了。”

　　“我也是。吃不下的咱们打包带回去就是咯！”

　　然而，边买边吃边逛，回到家天已黑了多时，两人吃逛了一天，回家时肚子还是圆鼓鼓的，早已没有多余的地方塞下那只八宝鸭。

　　“啊，好累啊！”路星把最后一袋年货拖进地窖，精疲力竭的瘫软在地上，垂着眼皮失神地望着地面，愣了半晌，忽然一个喷嚏，将她即将睡着的神智拉回清醒。。

　　南方的冬天阴郁潮湿，面对寒冷人们几乎无处可逃。

　　爬出地窖，衿诺已经生好火塘，上面的锅里烧好了热水，火塘旁边准备好了两只板凳和木盆。

　　阴郁湿冷的房间逐渐温暖起来。

　　胥衿诺把一碗滚烫生姜开水递给路星，接着在锅里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舀了一瓢进木盆里。

　　麻利地踢掉脚上的鞋袜，把冻的通红的双脚脚尖试探地放到水面，被烫的兹哇喊，痛苦又舒服的同时，还不忘招呼路星过来一起烫脚。

　　一口又辣又烫的姜开水进入喉哝，瞬间让整个胸腔都沸腾开了。

　　路星坐到衿诺对面的板凳上，同样踢掉脚上的鞋袜，跟着她一起，叫着喊着，把脚快速放进水中，又快速取出。

　　你一下我一下嗷了半天，四只脚都被通红，才逐渐适应水温。

　　路星看看碗里喝了一半的姜水 ，再看看盆里姜水，惯常矫情地生出几分嫌弃。

　　“有种喝洗脚水的感觉。”

　　“有的喝还嫌弃。”胥衿诺撅起嘴，站起身，跨坐到路星的腿上。

　　路星将碗里剩余的姜水一饮而尽，顺势搂住怀中人的腰，微微扬起脖子，与她四目相对。

　　火塘炙热的焰光缠绕着木盆中升腾的白色雾气，地上被拉长的两个影子之间的缝隙越来越近。

　　。

　　两人从火塘边缠绵辗转到床榻上，冬季里衣服一层叠着一层的穿，胥衿诺不过脱个衣服的功夫，再转眼，路星竟睡着了。

　　想想今天奔波一天，顾念着胥衿诺腿脚不便，背篓一直是她背着的 ，还有背篓里装不下的东西也是她提着，可不累坏了。

　　胥衿诺看着熟睡的人，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声嗔道：“笨蛋路星！我也想平等的照顾你、爱你啊。”

　　。

　　第二日便是除夕，胥衿诺又是起了大早，扫阳尘，煮浆糊贴对联贴福字，等到日上三竿路星醒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冷了多时了。

　　小小的木屋焕然一新，门前，胥衿诺站在小板凳踮着脚尖给门贴横幅。

　　路星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起床披上大氅走到门边靠着门沿，仰面看着她，叹道：“小君贤惠如此，妇复何求！”

　　胥衿诺抿着唇露出羞怯的笑，将红色的横幅贴到门框上，问道：“看看贴歪了没？”

　　路星走到门口正前方，手支着下巴端详半天，才说道：“……差不多吧。”

　　见她说的含含糊糊的，胥衿诺知道多半是没贴好。

　　“差不多，是差多少？”

　　“也没多少。”

　　胥衿诺下了凳子，走到路星身边，抬头看向那贴在门上的对联，举手支起下巴陷入了同样的沉思。

　　她是怎么做到把好好一副喜庆的贴的东倒西歪，怨气横生的？左右两边对联八字排开，中间横幅不仅贴歪了更偏到了一边。

　　“撕了重新贴幅吧，你看着我来贴。”路星建议道。

　　“这是最后一副了……”

　　“……其实看久了也没那么歪了。”

　　“我的好姐姐，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你贴的知道了吗？”胥衿诺指着对联，语气娇滴滴，眼神里却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路星后背一凉，老老实实接下这口大锅，无奈说道：“好～，小君贴的就是我贴的。”

　　。

　　路星刚吃完早饭收拾好厨房的碗筷，就听见村长在篱笆外面喊：“小路，你和小胥早点过来哈！”

　　“好嘞！把我们准备的香酥鸭和酒一起带过去下呗！”路星答应着，从地窖拿出为除夕宴准备的酒菜给了村长。

　　以前的上溪村村民同姓同族，逢年过节大家都聚一起吃，接连的战乱跟灾荒村中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也没多少人了，新春佳节的与其各自在家关上门冷冷清清的吃饭，不如大家伙儿凑一起吃，更热闹。

　　回到正堂，胥衿诺换好了新衣裳，正坐在窗边点唇妆。

　　橘色的襦裙称的她明媚鲜亮，像阳光一样。路星走到她身边，她仰头向她展示自己的新妆。

　　“好看吗？”

　　路星挑起她的下巴，中肯道，“唇色有点艳了。”然后附身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沾下她唇上浓烈的的颜色。

　　“这样就好多了。”

　　穿新衣，着新妆。等路星和胥衿诺到的时候，桌子都已经摆好了，女人围在一起洗菜切菜唠家常，男人们杀猪搬柴烧水，也有的在火堆边支起桌子喝酒打马吊。

　　大家看着都到了好久的样子，路星凑到胥衿诺耳边问道：“咱们是不是来得有些迟了？”

　　胥衿诺偏头对她小声道：“没有，咱们来早了呢。”

　　见胥衿诺来，村长媳妇立马招手，热情地招呼她过来跟大家一起择菜，晓得她脚上有旧疾，还贴心地让出了小板凳给她坐着，特意嘱咐她慢慢择，母鸡护小鸡一样照顾着。

　　另一边，路星发现从她们进院的时候村长就想过来找胥衿诺的，只不过被他媳妇捷足先登，他也就重新回到桌子边。

　　“什么情况啊？平时可没见村长家的婶子对我们家衿诺这么好的。”路星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凑到切菜的赵大娘身边问道。

　　赵大娘笑笑，说道：“你家小胥厉害呗！去年跟村长打马吊赢了不少钱呢，喝酒也没喝过，被人从年头笑到年尾，一直找着机会赢回来，他媳妇能让他如愿？”

　　路星想起胥衿诺过往光辉战绩，赞成地点点头，知道村长这面子九成是找不回来了。

　　除夕宴设在村长家院里，整整坐了五大桌人，今年村里又新搬来了几户，比去年热闹许多，桌上菜肴美酒也比去年丰富。

　　在震耳的爆竹声里，大家举起酒杯相互敬酒祝贺。

　　路星双手执起酒杯与胥衿诺相对。

　　“我的小君，过年好！”

　　胥衿诺笑眯了眼睛，与她碰杯，“过年好，我的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