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51、第 51 章

　　胥衿诺话音一落，大殿中随即出现一阵短暂的惊呼。

　　路星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在所有人看来，八年前北胡对启国的侵略，是横亘在启国百姓和皇上喉咙里的一根刺，丽妃和《柒凰》更是被看做那场战争的始作俑者。本来毫无翻身机会的胥衿诺好不容易又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就该识相地极力撇清自己，应该无辜地哭诉当年的自己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童，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她居然在刚刚得一点点势后，在大庭广众下重现当年的场景，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路星在心里给自己扇了两巴掌，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皇上向来极其看重脸面，看中今日各国使臣都在，若是真处置了胥衿诺和跳舞的乐人，不就相当于承认，启国差点因为一个女人的一支舞灭国？这未免太荒谬了。

　　胥华裳一双眼睛瞪着胥衿诺，明明兴奋得颤抖，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胥衿诺，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父皇那么疼你，不计前嫌追封你的母妃，而你呢，居然当众指使人跳着不祥之舞，你想干什么？！又要像你母妃那样，让启国不得安宁吗？”

　　一句话，字字诛心，胥华裳是想要了胥衿诺的命。

　　胥衿诺道：“四姐请慎言，我母妃是父皇亲封的贵妃，《柒凰》有祈祷家国安泰祥和之寓意。”

　　胥华裳气笑了，“安泰祥和？当年北胡为什么进犯我们你……”

　　“够了。”金座上的至尊开口打断了胥华裳的话。语气沉沉，回荡在大殿中，似有万斤威压。

　　只听那上首的至尊，用及其冷淡的语气说出一个字，“赏。”

　　“父皇！”胥华裳正欲再开口。

　　皇帝道：“无需多言。”

　　路星看的胆战心惊，背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好在是有惊无险，见那胥华裳咄咄逼人，恨不得把胥衿诺除之而后快的模样，嘀咕道：“这四公主火气也忒大了，动不动就要要杀要剐的。”

　　颜司影眼睛瞧着殿上朝她这边歪了歪脑袋，跟着一起嘀咕道：“刚被拒婚，火气能不大吗？”

　　就这暴虐脾气，娶回去肯定比祖宗还难伺候，看上谁谁倒霉。路星幸灾乐祸地哼笑了一声，问道：“不知那位英雄有如此胆色，敢据嫡公主的婚呀？”

　　颜司影转头看了路星一眼，颇为意外她竟然不知道这事，中都城里都传开了。

　　“你不知道吗？就贺将军啊。”

　　“唉？！什么时候的事儿，快快快，详细说说。”
　　“算起来……那两天你正在越翎山庄呢。据说是四公主对贺将军一见钟情，就找皇上请求赐婚，贺将军建立奇功，又兵权在握，能有这么个女婿，皇上是满意的不得了，结果皇上向贺将军提及赐婚时，贺将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自己已有心悦之人，此生只娶一人非她不可。皇上起初大为恼火，准备降罪来着，后来不知怎么着又消气了。”

　　“是这样啊……”

　　路星郁闷地喝了口酒，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贺聿这哥哥怕不是个假哥哥！

　　路星曾经随口开过“哥哥说不定能娶个公主嫂子回家”的玩笑，没想到差点一语成谶。

　　依那四公主睚眦必报的性格，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事多半不会这么简单翻篇，得罪四公主等于得罪皇后等于得罪三皇子等于得罪三皇子派那一堆朝臣，可得小心盯紧才是。

　　一段插曲过后，丹露台重新恢复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盛况。

　　路星却没了来时的勃勃兴致。看着远处的胥衿诺，心疼又担忧，能在平阳宫里担惊受怕、忍气吞声八年，足见她不是冲动的人，今日安排的这场舞，显然不像她的作风。

　　从今日的事看来，胥衿诺跟皇后一派怕是已经彻底翻脸了。虽然知道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阵营和一定的势力，但跟树大根深的皇后相比，恐怕还是难以抵挡。

　　她很担心胥衿诺，即便知道自己不能为她做什么，还是想知道她的处境。

　　宴会未结束，萧贵妃借故离席，在她离开后不久，胥衿诺也离开了丹露台。

　　路星目光一路追随胥衿诺，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

　　或许她可以等宴会结束，众人离宫之际，潜入后宫与胥衿诺见一面。

　　旁边颜司影道：“今日如此盛大的宴会，皇宫内一定层层戒备，稍后宴会结束星友不如随我们一同出宫，不然要是不小心走错了，被禁军当成刺客当场射杀。”

　　这人什么时候变成她肚子里的蛔虫了！就算是善意地提醒，也未必太吓人了。

　　路星谨慎地往外面挪了挪，想要离她远一点。她那一句话也确实让路星打消了擅闯后宫的心思。于是客气道：“能结伴而行，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颜司影把路星的动作看在眼里，轻抿红唇，笑而不语。

　　等到宴会结束，已经快到戌时了。

　　和颜司影刚走下丹露台，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宫女上前叫住了路星。

　　“路少东家请留步。”小宫女说着，弓着腰将手中的物件递到她面前，道：“我家公主有请。”

　　路星一看，那物件上面奇丑无比绣样，这不正是她送给胥衿诺的那个钱袋吗。颜司影常跟她厮混自然认得那是路星的东西，随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识趣地先走了。

　　路星接过钱袋，对那宫女道：“有劳姑娘带路。”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路星跟在小宫女，悄悄地打量着她，前两次去平阳宫，除了公主，她连鬼影都没见过一个，想必公主重新得到皇上青睐，宫里新添了不少人。

　　“奴婢名唤萍儿。”小宫女低眉顺眼，回答道。

　　但路星这人早已把多疑刻进了骨子里，“萍儿姑娘不知公主为何要见我？宴会上在公主旁边随侍的好像不是姑娘啊？”

　　萍儿道：“宴会上随侍的是红绡姐姐，奴婢候在丹露台外，听候公主其他安排。”

　　路星：“哦~那不知公主近来可好？身体是否安康呀？”

　　萍儿微笑，“这个……少东家不妨自己问公主了。”

　　“呵呵，也是。”

　　过了一道门，在长街上正巧遇到胥华裳的轿撵，二人退到墙角，俯首回避。

　　胥华裳正因为在丹露台没有让胥衿诺得到教训而心里不畅快，无意间向路边撇了一眼，认出了胥衿诺身边的萍儿，路星的服饰打扮一看就是宫外人。

　　“停。”

　　轿撵在路星面前停下，路星低着头只觉得轿撵上尖利快要射穿她的天灵盖了。

　　胥华裳问道：“她是谁。”

　　萍儿恭敬地答道：“回四殿下，东襄路少东家是今日宴会的宾客，与我们公主曾是旧识，特邀到宫中叙旧，这是通行玉牌。”说着奉上一块翠玉的令牌。

　　路星福身行礼，“拜见公主。”

　　胥华裳斜斜地瞥了一眼，说道：“胥衿诺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宫里带？我看此人身份可疑，带回去，仔细盘问！”

　　路星心道：“完了完了，这是存心找茬呢！”

　　就在胥华裳身边两个近侍上前，准备把路星带走的时候，萍儿挡到了她面前，不卑不亢说道：“四殿下，她是我们公主的客人，您无权带走。”

　　“贱婢！深夜外人入宫，还没拿你问罪呢。”

　　说话间，那上前的其中一个近侍尖着嗓音大喊，抬手便要一巴掌扇到了萍儿的脸上，却在半空被被路星挡了下来。

　　路星握着那近侍的手腕，满脸赔笑着放下了他的手，道：“殿下何必跟其他人过不去？小人愿意去内廷司自证清白。”

　　内廷司是宫里掌管刑罚的地方，相当于后宫的衙门，不过是个冤狱无数、酷吏掌权、没法说道理的衙门。

　　跟着胥华裳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另说，要是硬把她说成细作或者反贼什么的，那时胥衿诺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去内廷司至少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路星心中点香祈祷，希望胥衿诺能尽快给她捞出来，让她少受点皮肉之苦。

　　大概心诚则灵，胥衿诺居然真的出现了！

　　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宫装，从昏暗的长街灯火中款款走来，头上精致的步摇，随着步履微微晃动，高傲矜贵，如天神降临。

　　“四姐。”她上前对着轿撵上的胥华裳微微颔首，怀里的白猫跳到地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后，轻盈地跃上红墙，随后失落到夜幕中。

　　“父皇已经应允我带客人回宫，也有通行玉牌为证，四姐这般刁难怕是不妥吧？”

　　“此人形迹可疑，我们公主担心她图谋不轨！”方才要打人的内侍，上前嚷道。

　　“哦？”胥衿诺皮笑肉不笑“哦”了一声，反手一巴掌甩在那进侍的脸上，随后目光轻描淡写地从路星身上一扫而过，“可疑吗？不觉得呢。她是我带来的，如有疑问，让内廷司或者皇后娘娘来找我对峙便好，竟不知道四姐身边的奴才有这么大能耐，敢质疑父皇的允诺，凌驾于宫规之上！”

　　“你……”胥华裳怒视这胥衿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今日有客，就不和四姐多聊了。”她拉住路星的手，微笑着，非常端庄地，从胥华裳面前离开。

　　路星握着她热乎乎的手，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从始至终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