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50、第 50 章

　　路星顺着纸条的线索，找到了给她寄来这个消息的暗礁。

　　人已经死了。

　　人死的时间太过蹊跷，路星着人一边调查那暗礁的死因，一边排查所有在湎西王死前与他有过接触的人。

　　没等来暗礁的消息，先等来了皇宫的请柬，为庆祝启国大胜北胡以及与各国顺利开通互市，皇帝在丹露台设下丹阳。

　　路星收到请柬的时候，实在是受宠若惊了一把，她虽然是奉旨入京，但在互市这件事上，路家纯属是来打酱油的，何德何能参加的庆功的宴席。

　　路星也是第一次光明正大进宫，说起来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来时特地让九婶给她找了身体面的衣裳，精心地画了套美美的妆，钗钗环环往身上挂。拾掇完，连三鼠都夸她“落落大方像那些马车里的官家的小姐”。

　　平时不拘小节浪荡就算了，这种正式场合，多少收拾周正些，不能丢了自家面子，让人笑话。

　　路星在一个小公公的带领下落座，她环顾一圈，发现这附近坐的人里不少熟脸，都是商谈互市时，一起喝过酒的启国商贾。

　　一番寒暄后路星得知，宴会来的的不仅有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及家眷，还有后宫妃嫔和各国使臣至少上千人。

　　商人本就地位低下，能得邀请坐在宴会最外围见见权贵们的衣角也是万分荣幸，说出去都能挺直腰板跟人吹一辈子。

　　丹露台已皇帝的龙椅为中心，其他人的作为从内向外扇形分布，最近的是宫妃以及皇子公主的位置，其后是皇室宗亲，向外则是各国的使臣，然后是文武百官分品级依次向外落座。

　　路星悄悄比了一下，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在她眼里还没自己的小拇指大。

　　不断有人陆续落座，路星身边的掌柜老板们也逐渐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说这个是谁谁谁，那刚进来的又是谁谁谁。

　　贺聿作为高功在身的新贵，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一身绯色的朝服把本就俊秀的人称得容光焕发，在军中多年刻进骨子里的沉稳和威严，更为他添了几分正气与英朗。

　　路星满脸骄傲听着周围的人夸赞自己的哥哥，真想抓着旁边人的衣领对他大喊：“我哥，我哥！看见了没？那是我哥！！！”

　　凌王和凌王世子进来时，路星眯着眼睛从殿门口一直盯着他们落座，心想：“胥华烨阴鸷，迷人且危险，这凌王挺着大腹便便，见谁都一副笑脸，父子俩一点都不像，倒是颜司影那棉里针的性格跟凌王对得上。”

　　唉？颜司影去哪儿了？

　　正意外着，一个旁边一个声音落进路星的耳朵。

　　“看什么呢？”

　　“我看越……”路星转过头，只见一个妆容艳丽，锦衣华服的陌生美人坐到旁边。

　　美人有一双明亮的杏眼，眸中带笑，唇若含樱，额间点着桃花花钿，乌黑的秀发编成发髻挽到脑后，额前两缕刘海，恰到好处地修饰脸型，明艳温婉。

　　美人纤纤玉指捻起桌上的酒杯，凑到红唇上微微抿了一口，饶有趣味地抬起杯子，朝对面颔首。

　　路星顺着她的目光，着落之处正是北狄的使者与她隔空对饮。

　　路星的眼睛重新落回美人脸上，“颜司影？”

　　美人挑了挑眉，虽然还在笑着，路星很明显感觉到她是咬着后牙槽跟她说话的，“你不会才认出我吧~”

　　路星眼神闪躲地摸自己的鼻子，挡住自己拼命上扬的嘴角，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嗲声嗲气的颜司影，要之前不认识也就算了，偏偏认识还十分清楚这人什么德性，简直了，无法直视。

　　“司，颜小姐，腰还好吗？别扭断了。”

　　颜司影娇声嗔道：“星友说什么呢~人家听不懂。”

　　“请大管事自重……”

　　好好的人这是怎么了？！路星全身爬上一阵麻麻赖赖的鸡皮疙瘩，想把人按到桌子底下打一顿。

　　正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插科打诨时，殿外一声山呼，整个丹露台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匍匐跪在地上，高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皇帝落座，宴会正式开始，各种珍馐美馔相继而上，歌舞乐曲美不胜收，路星跟着众人敬了酒，端坐在座位上，眯着眼企图看清宫殿中央那些皇权至上的人的模样。

　　可隔得太远了，他们身上华丽的服饰闪闪发光，耀眼的光芒遮住了他们五官，看不清他们的神态，就连胥衿诺也是如此。

　　路星感慨地想，殿下隔得好远啊。

　　就在她看着胥衿诺的时候，胥衿诺有所感应般望向了她的方向，路星脸上绽开笑容目光热切，虽然远得看不清对方的神态，但是她笃定，殿下一定看到了她，并且给了她回应。

　　路星歪了歪身子，小声问旁边的颜司影道：“司言兄，你以前也算皇室宗亲，中心那些人，你认得全乎不？”

　　颜司影端庄地夹起一口菜送到口中，咀嚼着食物，顺着路星的目光看着殿内最中心的人，道：“星友都问了，不认识也得认识，你想知道谁？”

　　路星：“都说说。”

　　颜司影道：“上首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路星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吗？”

　　颜司影慢悠悠地又喝了杯酒，虽然她们这里离宴席中心又偏又远，但谈论皇家，总要顾忌着点，两人谈论的声音也仅限于两人能听见的程度。

　　“这不没说完嘛，那个是皇后嫡出公主四公主胥华裳，那个是三皇子胥华阳也是嫡出，皇后母族在当年皇上登基的事上，出过不小的力，这些年逐渐势大，所以两位殿下也很是强势。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性格软弱，母妃曾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宫女，所以在朝堂上，二皇子自然也是以三皇子马首是瞻，那个，襁褓里那个是六皇子，生母是邓婕妤之前是萧贵妃宫里的掌事大宫女，五公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哦~”路星咬了一口糕点，“萧贵妃呢？”

　　台上又一轮歌舞开场，颜司影抿了口酒，正打算继续说萧贵妃，却被台上的的歌舞吸引，眼神阴寒地盯着那蹁跹起舞的人。

　　路星原本侧耳，等着听她说话，没注意台上，回过神来发现几乎整个丹露台上的人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看着望着台上起舞的人。

　　台上之人，红衣似火，玲珑玉足踩着编钟悠扬的声音翩翩起舞，起跃似腾飞的凤凰，旋转若骤然怒放的繁花。

　　舞乐向来为取悦人而存在，乐人亦被世人所看轻。台上之人通过精妙的舞姿表达的情感，像是献祭一样虔诚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绝望，让人觉得那舞蹈之人如神女降临般神圣。

　　路星不由赞叹，“此舞妙绝。”

　　颜司影口中喃喃道：“这是……柒凰。当年要了丽妃和无数北兴百姓命的《柒凰》。”

　　听到她的话，路星呼吸都凝滞了，僵硬地把目光转向胥衿诺。

　　胥衿诺低着头，端坐在座位上，十分得体地吃着面前的菜，从始至终没分半眼给别处。

　　当年也是在丹露台，丽妃一舞《柒凰》，便成了北蛮入侵启国的借口，北兴边境防线全线崩溃，大片国土沦丧，自此不管是丽妃还是《柒凰》都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了启国不可说的禁忌。

　　今日满朝文武和各国使臣都在，这人竟敢跳《柒凰》。

　　舞乐毕，全场寂然。

　　不用猜也知道坐上首的至尊已经面沉如铁，大概是碍于各国使臣都在才按下怒气没有说话。

　　不想四公主胥华裳觉得这是个可以扳倒胥衿诺机会，喝住了即将退场的乐人，对着乐人说话目光却不善地看着胥衿诺。

　　“大胆贱婢！竟敢跳此不祥之舞，你想诅咒谁？来人呐，把她拉下去剁了她的手足！”

　　乐人被吓得脚下一软跌跪在地，脸色煞白地看向胥衿诺。

　　她这举动无言地告诉了所有人，这场表演背后指使的人是谁。经胥华裳这么一喝，再是那句“不祥之舞”在场不知这舞真名的人也都猜的七七八八了。

　　路星看得皱眉，握紧衣裙，当年丽妃因一曲《柒凰》丢了命，胥衿诺是丽妃的女儿，万不能让胥衿诺再次因此被拖下水。

　　正当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准备起身时，旁边的颜司影按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知道星友担心公主，但莫要冲动 ，且先静观其变。”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胥衿诺的身上，胥衿诺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子，大方道：“的确是我教她跳这支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