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48、第 48 章

　　颜司影几乎是逃出门的，等到停下脚步时，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喉咙又紧又涩，不过是跟一个逢场作戏的人分开，却莫名从心底升起一种让人喘不过去的绝望。

　　这一点也不像她，大概是喝多了酒，人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她抬手抹了抹眼睛里的雾气，重重叹了口气。

　　“司言兄这是要走了吗？”路星的声音忽然在响起，颜司影转过头，见她双手环在胸前站在廊下，夜色模糊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颜司影道：“难道星友要留我吃早饭？”

　　“我自己都到处打秋风呢，哪里还做的上早饭？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昨晚险些死在了找你的杀手手下，第一次我不问，这次司言兄总该给我个答复吧，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颜司影面色一惊，继而抱拳弯腰颇为真诚地鞠了一躬，“真是抱歉，又让星友陷入险境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路星哂笑了一声，显然不信她的的说法。

　　颜司影见路星不信，便解释道：“越翎山庄能有今日的江湖地位，不知道和多少人争夺才换来的，我赢了就代表有人输了，那些输了的人有些死了，剩下活着的就成了与我不共戴天的仇家，今天这个来杀我，明天那个来要我的命，我帮王爷建立越翎山庄的时候还没三鼠大，这么多年，杀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早就记不清楚了。”

　　看着颜司影在晨光中模糊的声音，路星没来由的有些同情，又觉得自己幸运，即使家破人亡还有哥哥和路家保护她给她兜底，而颜司影只能被他人捏在手中成为一颗有价值的棋子才能立足。

　　“以后出门好歹带个随从，不然迟早横死在大街上，到时我给你烧纸还是不烧纸？”

　　颜司影嘿嘿一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给我烧的我总是会收的。”

　　颜司影走后，张启冬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沙哑的声音像一只垂死老鸦:“属下在将军的军帐里见过她，将军说此人心思险恶，小姐与她接触需多加小心些。”

　　“是吗？”路星不以为意，颜司影是什么人她可太清楚了。

　　互市的事，像路星他们这些商人只要参与两次商议向朝廷表个态就行，其他的还是得由礼部的大人跟使臣商谈后，拟出互市条例，交由丞相过目，再呈皇上裁定。

　　数十年来，各国之间纷争不断，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战争，也没见谁靠战争把国养富起来，都落得个两败俱伤，各自精疲力竭，今年启国重新部署了北边的防线，北方各部不能像往年那般，趁乱进入北兴抢掠。

　　眼看快要入冬，对北方各部来说互市是能最快获得粮食和防寒物资的办法，对启国来说互市能在短时间内刺激生产和贸易尽快填补亏空的国库。

　　所以谈成是迟早的事。

　　经几轮商议，互市条例下来很快颁布。对商贾来说，这可是捞金的好机会，更何况还有朝廷支持。

　　不少人在条例颁布的当天就已经跟人谈定好几笔生意。

　　路星只谈了一单不大不小的药材买卖。双方很快谈妥交付定金后，路星便传书到沂南，那边有负责药材生意的掌柜，见到她的信后自然知道怎么安排。

　　毕竟贺聿刚回京，她应该尽量低调行事，免得被人盯上，顺藤摸瓜查出什么端倪来。

　　得知路星不忙，颜司影装模作样的可惜了一阵，立马就把路星带去了越翎山庄后堂。

　　前厅里坐满了跟越翎山庄的门客，路星在后堂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了个干净。

　　这次互市，越翎山庄无疑吃的最多的一家，资本雄厚背后还有皇族，能跟他们做生意不仅有保障本身也是一种荣誉 ，自然不少人趋之若鹜。而对越翎山庄来说此前也从来没有同时跟这么多国签这么多笔大生意。每一笔都数额惊人。

　　稍有不慎就是巨大的亏空，到时不仅钱没了，更会影响凌王的声誉，就真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而路星在后堂听了两个时辰，隔着屏风看见颜司影翘着二郎腿，嘴角含笑坐在堂上，看一群长衫儒帽的门客争论。

　　有悲观劝她放弃其中一些生意的。

　　有理智让她跟其他启国商贾合作，届时分成的。

　　也有人算了越翎山庄目前账上的银钱和人手觉得可以做下来的。

　　“星友你怎么看？”

　　等人都走后，颜司影来到后堂，坐到路星身边问道。

　　路星勉强扯了扯嘴角，“这是我能看的吗？我不敢看。”

　　颜司影：“你可以看”

　　路星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您当初费劲心思招揽我，我起初以为是跟北兴军有关，现在看来应该不止如此吧。”她顿了顿，“你想让我帮你敛财？”

　　颜司影打了个响指，说道：“你是路章迁亲手教出来的，全启国没人比你更会做生意，更知道如何在一场交易里做到利益最大化。”

　　路星受宠若惊，故作娇羞地掩面，“哈哈哈，别夸了，否则我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她心知既已应承颜司影，上了凌王这条船，这事没她拒绝的道理。

　　颜司影拍拍手，十多个小厮抬着几大箱东西进来，打开里面全是账本和票据。

　　颜司影指着那几个箱子道：“这两箱是这次互市，我们跟人签的字据、契书和收到的定金，都已经归类好了，另外几箱是近来的金钱流通账目，你看还需要什么想知道什么尽管提就好。”

　　路星翻看了账簿，一手敲着桌子，另一只手不断上下打着算盘，良久后方才停手，抬起双眼看着颜司影摇了摇头。

　　“短时间货物跟不上，京城外什么情况你我都知道，粮食、布料、药材这些自己都不够，怕是匀不出更多来卖出去。这里面有不少是长期供应的，按你们约定的价钱来看，时间久了对你来说，并不划算。”

　　贪多嚼不烂，越翎山庄接的单子多而杂，越翎山庄更偏向江湖，颜司影估计也极少跟人正经谈生意，签的时候只觉得多多益善，没仔细了解的市场供应是否能跟上以及各种各样人力财力的消耗。

　　颜司影尴尬地抓了抓耳朵，干笑道：“呵呵，以前没这么跟人礼貌地谈过这么大的生意，但是定金都收了总不能退回去吧……”

　　路星道：“到嘴的鸭子不至于退回去，还记得之前跟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些启国商人吗？”

　　颜司影点点头。听路星接着道：“皇上的圣旨可不是随随便便发的，他们在各自的行业里或是龙头或是直接垄断一方，都是有备而来，有足够的货源和自己的供货渠道。”

　　颜司影道：“你的意思是找他们合作？”

　　路星：“大家各干各的，就是相互竞争，越翎山庄接不来的单子，他们可都翘首以盼呢，又或者接下来了有没赚到钱白费了时间有什么意思呢？有钱一起赚何乐不为。而且得与凌王合作又有越翎山庄的高手为货物保驾护航，我相信他们会给你一个让你非常满意的分成。”

　　颜司影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神情却不见得高兴。路星看在眼里，接着又道：“至于利益最大化。你有没有想过货币兑换？”

　　颜司影微微蹙眉，知道自己对利用金钱的手段远不如路星，便收拢纸扇，难得的虚心求教道：“怎么讲？”

　　路星用手背支起下巴，微笑着侃侃而谈，“各国之间钱币是互不流通的，互市交易要么是以物换物，要么用黄金白银结算，要么用对方国家认可的钱币。寻常商人手里金银珍贵，反倒是钱币多，以物换物得要双方手里的货物价值相当且都是彼此需要的才能保证交易的顺利。所以你可以试试当个中间商，为各国商人兑换他们需要的钱币。开通互市之后，各国贸易往来将会不断增加，钱币兑换的需求也会不断增加。”

　　“如何获利呢？”颜司影问道。

　　“方法有二，其一，直接在兑换过程中获利，以启国和北胡为例，十文启国的铜钱相当于十二文，如一北胡商人需要兑换启国十文钱币，可以十三北胡钱币与你兑换十文启国钱币，多出的一文就是获利。其二，则是从物品钱币供需关系来获利，钱币的价值不是固定不变的，适当的时候选择抛出或购入或转卖，利用差价从中获益。尤其要注意的是，各国动向，战争、天灾、政策等等都可能影响到手中钱币的价值和兑换比例。”

　　这法子可以充分实现颜司影要求的利益最大化，至于大到什么程度，各国互市刚刚起步，路星也无法确定。

　　她偏头看着颜司影，该说的都说了，该出的招也都出了，虽只是猜想，但占眼下他们尽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越翎山庄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做这买卖再合适不过了。

　　颜司影用扇子敲着手心，思考许久，才道：“这方法过于大胆，若是别人我必然不信，但是星友，我信你。”

　　路星举起桌上的茶杯敬她，咧嘴笑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