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他不对劲》七序

8、第八章

　　李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令她恐惧至今的雨夜。
　　她浑身一抖，脸色唰地一下苍白如纸，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惧已久的事物，她不敢置信道：“难道…难道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天哪，难道真的是她？所以她这几年出国是为了躲祸？

　　听到李晓心声的夏瑜蹙眉细思半秒，计上心来。
　　她凑近李晓耳边，用有只有她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夏瑜了，你若还敢像以前那样欺负我，就不只是那样简单了。”

　　夏瑜声音轻微若丝、软糯可人，却在李晓心底掀起了无边的惊恐，她无意识地后退半步，颤抖着声音：“不、不会了，我以后绝对离你远远的。”

　　此刻，夏瑜神情已经淡漠到极点，她眼含深意地看了李晓一眼，旋即扭头直接走出了海洋馆。

　　明明周围是人声嘈杂不堪的海洋馆，李晓却恍惚觉得自己现在置身于冰窟，她眼前不断回闪远久的可怖片段：潮湿暗巷，浓稠的鲜血糊满雨夜，有人踉跄倒地死不瞑目……

　　其他跟班面面相觑，最后有人上前，犹疑问道：“李姐，我们就这么放她走了？不是说要给她一个教训吗？”

　　这一声瞬间将李晓拉回现世，她豁然扭头，看着自己的几个朋友：“你们有谁还记得三年前王艳那件事？”

　　几人立刻吓得魂不守舍，还有人惊怒交加：“不是说好以后不再提她的吗？”

　　王艳是她们以前的老大，自三年前因意外出事后，她们这群人的小头头就变成了李晓。
　　在那一次惨烈的事故中，为数不多的参与者李晓也受了重伤，而毫发无损出来的只有夏瑜一个！

　　“夏瑜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

　　夏瑜走出众人视野，这才轻拍胸口放下心来，她刚刚完全是即兴发挥的。
　　虽然不知道“夏瑜”到底做了什么，让李晓那么怕她，但恐吓一下这个曾经欺辱她的坏人，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夏瑜不知道，她在阴差阳错之下，帮“夏瑜”了一把。

　　夏家父母在“夏瑜”还小的时候就艰苦创业，一直不在家，李晓等人嘲笑她没有爸爸妈妈，总是带头欺负她。后来在机缘巧合下，“夏瑜”抓住了几人把柄才摆脱困境。
　　出国后，“夏瑜”一天天长大，想起在国内受到的那些委屈，就心里不舒服，总会对着镜子幻想迟早有一天要对着李晓撂狠话的模样。
　　没想到这件耿耿于怀多年的小事竟然让她这个鱼妖提前做了。

　　在夏瑜走后，去给她买毛巾擦头发的季越戈终于出现。
　　他去的那家便利店离洗手间不过十米远，但因视角差，双方都没能看见彼此。

　　季越戈又等了好长时间都没能等到夏瑜出来，终于后知后觉地拜托扫地阿姨进去看看。

　　扫地阿姨很快就出来了：“里面没有人啊。”

　　季越戈提着塑料袋的手指微紧，唇线绷直：“一个人都没有吗？”

　　阿姨：“是啊，我把每个隔间都打开看了。”

　　季越戈：“谢谢。”

　　那阿姨笑着摆手：“诶小事小事。”

　　人来人往的大厅内，季越戈站在原地呆了很久。

　　他脑海中忍不住一遍遍回忆刚刚所见的那一幕——少女坐在地上，委屈得双眼通红，衣服头发全部湿透，她连被成年男子逼问都没有真正地哭，却在看见他出现的那一瞬间落了泪。

　　在那个时刻，季越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胸腔内的剧烈跳动声。

　　季越戈很难解释自己这种心理，明明是仅见过两次的陌生女孩，她的哭泣无助却能狠狠勾动他的心弦，天知道他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压抑住本能没有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上次如此，这次亦是如此。

　　而且，她的每次靠近，都能减轻他头疼带来的狂躁感，什么情感缺失性情冷漠，全都被压制不住他对她的渴望。

　　从不信命的季越戈提着装有粉嫩毛巾的塑料袋，站在人来人往的海洋馆门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希望，还能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遇见她一次，一次就好。

　　回到家，发现家中无人后季越戈就给爷爷奶奶打了个电话。

　　季奶奶：“哎呀我们还在隔壁你夏奶奶这儿打牌呢，管家带小丽出去采购了，你先自己吃点什么应付下，我和你爷爷很快就回去。”

　　季越戈无奈挂断电话，趴在客厅看了好久电视才终于等到门外传来动静。

　　季奶奶和季爷爷说说笑笑地回来，一边朝季越戈招手：“先把这些菜拿到厨房。”

　　季越戈看着丰富的食材，问：“今晚还做饭吗？”

　　“做啊！为什么不做？不然你奶奶吃什么？”
　　季爷爷笑呵呵地收拾茶几上的泡面盒，“你怎么吃的这个？”

　　季越戈：“……”

　　晚饭时间，季奶奶说起件事。
　　“我们今天去你夏奶奶家了，她儿子在国外也不知道怎么了要闹离婚，孙女夏瑜自己跑回来了，前两天还差点儿出事，挺让人操心的。”

　　季越戈夹了一筷子青菜，简单回应：“是么。”

　　季奶奶一边若有若无地观察季越戈神态，一边接着道：“我就想啊，等这边开学后，你们就一块去上学，到时候让小鸣每天接送你们。”

　　季越戈无所谓：“嗯。”

　　季奶奶吃着季爷爷剥的大虾，继续说话：“她一个小女孩，父母不在身边还怪可怜的，诶你们小时候不还在一起玩过吗？到时候你多照应点儿她。”

　　季越戈这会儿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跟谁玩过，嘴上敷衍得很是随便：“好。”

　　他走后，季奶奶开始谈论起来：“我感觉这孩子比以前好多了。”
　　季爷爷：“可不是嘛，昨天我看电视晚了，孩子还知道提醒我早点睡。”

　　季奶奶白他一眼，叹气：“只要别再像以前那样压抑自己就好。”

　　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的季越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那个陌生女孩眼含泪水看着自己可怜模样。
　　若非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有信心，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对不起人家姑娘了。

　　季越戈看着屋顶，根本毫无睡意，头疼又渐渐找上门来，他干脆亮灯去打游戏。

　　仅与他一窗之隔的院子里，夏瑜正在跟奶奶一起做腌黄瓜。

　　明月如皎，树荫微凉。
　　夏瑜给夏奶奶披上一件外套，坐在石凳上托腮看她。

　　夏奶奶无意间回头，看见自家孙女这样一副出神的样子就心疼，“到底是哪个臭小子欺负我家小鱼！”

　　夏瑜噘嘴不高兴道：“奶奶！我都跟你说了不是臭小子，是人家为我解的围！”

　　“而且上次我意外掉进海里的时候，也是这个人救我上来的。”

　　“什么？居然是同一个人吗？”
　　夏奶奶放下手中的玻璃罐，擦干双手坐在她身边：“你确定你没有认错？”

　　“确定。”
　　夏瑜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那的确是该好好感谢人家，若是你早点儿问他叫什么，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坐这无奈。”

　　“谁说不是呢。”

　　夏瑜无奈地刷起手机，意外发现在医院那天有一面之缘的邵炀上了热搜。

　　＃邵炀＃
　　＃邵炀解约＃
　　＃邵炀前公司＃
　　＃邵炀 天盛娱乐＃
　　等各种词条霸占了搜索页面，各路吃瓜群众纷纷下场，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爆料邵炀前公司不作为，刻意压榨公司艺人强迫签订各种不平等合约，任由背景强大的私生骚扰邵炀，甚至还在一次追车中发生了车祸，导致邵炀母亲住院，至今昏迷不醒。
　　更有人趁机爆出邵炀黑料，疯狂放大邵炀污点，连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能放大一万倍……

　　邵炀的粉丝们最为心疼，他们完全无法想象邵炀这段时间是怎么挺过来的。

　　有人根据爆出的合约推算过，如果解约，邵炀需要向前公司支付天价违约金，这样下来可能连给母亲治病的钱他都拿不出来。
　　但不解约，邵炀明显又咽不下这口气，前公司这种间接凶手他根本就不可能再待下去。

　　没人能料到，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竟也会遭遇这种事情。
　　资本的游戏向来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顶流明星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十八线小艺人……

　　夏瑜一一翻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最后还看见邵炀发了一条新微博。

　　“新的开始，感谢你们一直站在我身后。”
　　配图是一张干瘪的小鱼干。

　　夏瑜很开心地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看来，那天她还算是帮到了点“夏瑜”的偶像。

　　接下来的几天都平平无奇。
　　夏瑜每天陪奶奶做饭洗衣收拾家务，种种花草打扫院子，说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都不为过。

　　“夏瑜，去买瓶醋！”
　　夏奶奶在厨房喊道。

　　“知道啦！”
　　夏瑜关掉电视，跑到街头小卖部发现卖完后，果断转身上了公交，只要坐两站就能抵达一个大超市，还能顺便去买些她爱吃的零食。

　　夏瑜：美滋滋.jpg

　　超市在三楼，夏瑜最先进入电梯。

　　临近开学，超市里人很多，没多久她就被后来的人流挤到电梯最后的角落，携手的一家三口和小情侣等男男女女有说有笑，嘈杂不堪。
　　夏瑜紧贴电梯内壁，深觉这里面的空气真是令鱼窒息，下次还是不要坐电梯了。

　　电梯玻璃外，已经半只脚迈出超市门外的季越戈眼角一瞥，恰巧看见了某个日思夜想的娇小背影，当机立断地拔腿冲向步梯。

　　“越戈你去哪！”
　　拿着菜篮子的季奶奶吓了一跳，在他背后大声喊道。

　　“我马上回来！”
　　季越戈头也不回道。

　　季越戈感觉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耳边呼啸的风声模糊了他的心跳，隐秘而欢快的期待渐渐漫上心头，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情绪。

　　有一道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如果第一次是偶然，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

　　二楼，电梯停下，没有人出来。
　　电梯口外围了一堆黑压压的人头，抱怨电梯太少的声音接连响起，“算了算了不等了！走楼梯去！”

　　季越戈扭头继续上楼。
　　昏暗的楼梯间印出他的一串脚印，季越戈一脚跨越三阶，蹭蹭蹭就爬上了三楼。

　　和二楼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季越戈没有丝毫犹豫，重新踏入楼梯间。

　　这家商场一共就五层，可五层是电玩城，季越戈猜测她应该不会去，毕竟她看起来那么乖。

　　四楼，电梯门开启，从里面下来一大群人，季越戈仔细搜寻，但就是没有看见他想找的那个人。

　　人流重新涌入电梯，眼看着就要上升。
　　电光火石间，季越戈想到另一种可能，他微喘着气，在电梯门最后关闭的前一刹点了上楼键，随即佯装正常地走了进去。

　　一位大叔不悦地瞅他一眼，然后往里站了站。
　　那人一动，季越戈就看见了最里面的夏瑜。

　　她低着头，在玩手机，柔顺的粉色长发乖巧地披在耳后，脸蛋粉嫩白皙，樱唇微抿，神情极为专注。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她手里的东西有趣，根本就不抬头看电梯里的其他人。

　　季越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镇定地选择转身面朝前方。
　　在电梯里当众问联系方式什么的，似乎有些太过奇怪了。

　　季越戈透过光滑的电梯内壁看她，女孩柔顺的粉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鼻尖小巧可爱，连嘴唇都是莹润的粉色。
　　他看到不止一个年轻男孩在偷瞄她。

　　寂静的电梯内，季越戈忽然听你后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录音，声音极其沙哑性感，像是在跟女友聊天：“宝贝，早点回来。”

　　然后便见镜中的女孩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手机，双颊瞬间充血红透，连耳垂也一起染上血红。

　　季越戈瞬间僵住身形，如同躁动的心一下跳进冰水里。
　　原来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季越戈捏紧手指，眉梢眼角冷气逼人，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旁边，原本起哄、相互怂恿的男孩们也安静下来，不再作妖。

　　过了几秒，夏瑜才悄咪咪抬眼，偷偷瞅了一眼电梯内众人的反应。

　　呼——还好没人注意到她。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居然把邵炀的声音剪辑成这样！还起个标题叫什么最适合当手机铃声的明星声音！

　　人间险恶！！！
　　小海豚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社死的感觉。

　　五楼到了。

　　等电梯内其他人都下去后，夏瑜才按了下楼键。
　　刚才电梯人太多，她都没找到机会下去，只能随大流一起到五楼。

　　夏瑜买了很多虾片薯条小鱼干，又跟奶奶视频挑了瓶她要的醋，这才准备动身回家。

　　另一边，和爷爷奶奶重新汇合的季越戈拎着菜篮，好几次把品相极差的蔬菜搁进了菜篮。

　　阿姨小丽不敢吭声，只能悄悄把他拿的菜给替换掉。

　　“越戈！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夏奶奶喊住季越戈，问他：“你是不是早恋了？”

　　“没有。”季越戈烦躁道。

　　夏奶奶：“哎你这孩子！”

　　夏爷爷严肃道：“越戈，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

　　季越戈敛下神情，“抱歉奶奶，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自己走了。

　　夏奶奶其实并不生气，她反而有点担心：“这孩子该不会是表白被人拒绝了吧？”

　　“看他那样，迟早得跪着讨老婆！”
　　夏爷爷哼道：“算了我们别管他，还是早点买菜回去吧。”

　　季越戈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修长的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拉着小石子。

　　时值黄昏，街灯未亮。
　　来往行人千千万，反衬他无比孤寂。

　　“呼——”
　　季越戈长呼一口气，站在街角一抬眼，恰好看见令他苦恼不已的罪魁祸首正拎着一袋零食路过。

　　她提着一袋子零食，手拿手机笑得无比开心。

　　“诶诶看那个女孩！”
　　“我去！好正！”
　　“……那腿简直了！”
　　季越戈旁边的几个混混开始起哄，他们调笑着什么，说话间不断向夏瑜的方向看去，神态举止皆过于放肆。

　　季越戈冷眼看着。

　　正巧夏瑜走入一段暗路，那几个混混彼此对了个眼神，吹了声口哨，然后哄闹着起身一起向夏瑜走去。

　　站在旁边的季越戈烦躁至极。
　　他活动了下手指，长腿一迈挡住他们去路，语气狠厉了极点：“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