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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笑语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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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辆锦篷马车行驶到秦府门外。
一中年美妇怀抱着个八、九岁的女孩,在群侍簇拥下款款步入府中。厅前,秦无期含笑注视着来人,眸底数不尽的温柔。毫无疑问,这妇人和女孩正是他外出归来的妻女。
昨日紫婴返家,秦无期便差人前往城西无色庵报信,正于庵中静养的发妻吴氏闻讯欣喜若狂,恨不能立即飞回家中与爱子团聚,只是怕小女儿赶夜路受寒,方才一大早驱车匆匆回府。
才落座,一道青影忽的奔进前厅,一头栽入吴氏怀中。
“娘……娘……”紫婴低声哭了起来,泪水浸湿对方衣衫,埋首深深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似要把这十年来遗漏的尽数补齐。
久别重逢,吴氏感怜满满,轻柔地抚摸着长子的头,素净的脸庞滑下两行清泪。
不多时,一屋伤怀变成满室笑语,紫婴欣悦地抱起九岁的妹妹在厅中转圈,惹来女孩咯咯直笑,秦氏夫妇温柔而望一双儿女,眼中盛满了幸福。
亲情为何物?
此即为亲情。
真的没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在一起更令人欣慰。
蓝萱站在院中静静看着屋内的一切,不知道是否该在此时进去拜见紫婴的父母,她真的不愿去破坏,这种祥和的气氛……
半个时辰后,蓝萱正式拜见了吴氏。
吴氏虽不再年轻,但举手投足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就仿佛是件精雕细凿的艺术品,令人赏心悦目。
今日蓝萱换过女装,修长秀美的身段轻灵毕现,略施粉黛,清丽无双的容颜褪去英气平添一种柔美,竟看得紫婴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秦氏夫妇对蓝萱自是相当喜欢,席间不停为她添菜,反倒冷落了紫婴这个真正的主角。
主人的热情令蓝萱有些过意不去,膳后品茗时她心怀抱歉朝紫婴看去,却见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她视线,佯装呷茶。
蓝萱原是不解,看了良久,终于想起昨日之事。
秀眉扬了扬,她勾起朱唇正寻思找机会小小报复下,不料耳边传来一声“萱姐姐”的甜唤。
“何事,香儿?”蓝萱微笑望住名为‘艺香’的女孩。
秦艺香大眼眨了眨,天真无邪问:“萱姐姐喜不喜欢香儿呀?”
“当然,香儿那么可爱。”蓝萱亲切地摸摸螓首。说此话绝对真心,艺香生就灵动,尤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与十年前的紫婴似一个模子刻出。不过艺香聪明大胆,可不似昔日的‘某人’木讷文弱。
“那萱姐姐不会走吧,留下和香儿一起玩可好?”艺香再问。
蓝萱有些为难,“这……不好说呢,怎么办好呢?等姐姐办完事再来找你,成么?”
“香儿呐,就那么喜欢你萱姐姐?要寸步不离守着人家?”一旁的吴氏忍不住插了一句。
“恩。”女孩点了点头。
吴氏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喜欢呢?”
这下可把秦艺香问住了,说实话她也不明白为何一见面就喜欢上蓝萱,许是因为蓝萱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忸怩作态吧。
恩对,第一眼看到自己时她还调皮地眨眨眼呢,哈哈,所以才觉得她很特别吧。
艺香咬了半天唇,方托着脑袋道:“就是喜欢呀,说不上来原因啦。”
蓝萱收到她眨眼黠笑,会意回笑,心下更是喜欢。习惯孤身一人的她虽对秦氏夫妇突如其来的关怀感到格外不适应,却丝毫不排斥艺香撒娇。
大概,从这个孩子身上能找到她童年的影子吧。
吴氏接着轻笑补充道:“你萱姐姐将来可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要和你姐夫住到一块了,难不成你要一辈子粘住人家?”
艺香杏眼睁大奇道:“嫁了人一定要和那人住一起吗?”
“对呀,你才知道啊!”一直缄口不言的紫婴终于开了口,本想教给妹妹一些嫁作人妇的道理,不料方才尚一脸懵懂的艺香在看到他的刹那竟双眼放光、极为兴奋道:“我有办法啦!能让萱姐姐留下。”
“哦?什么办法?”所有人的视线紧紧锁定艺香两瓣红唇。
“唔……就是……”女孩支吾一阵,方理直气壮答道,“就是让萱姐姐嫁给哥哥呗!这样就住到一块了呀!”
“噗——”秦无期喷出一口未及下咽的热茶,指着一脸天真的女儿堪堪说不出话,吴氏掩口窃笑,蓝萱秀眉挑了挑,并无异状。
紧接着,大伙儿齐齐用暧昧的眼神扫向秦紫婴,却见他一张脸已涨成了猪肝色,浑身的不自在。
因为妹妹的一句话,弄得紫婴好些天不敢和蓝萱搭讪,见了面也好不尴尬调头就跑。
蓝萱永远波澜不惊,作为绯闻女主,倒是能泰然面对艺香的意外安排。
她悻悻腹语:看吧师兄,不是我小气,连你亲妹妹都向着我这外人,今后的日子,定然‘乐趣无穷’哦!
这日,秦府书房。
秦无期合上信涵郑重道:“尊师让我在举荐紫婴入伍的同时也把你捎上,你可愿意一同前往?”
蓝萱微一颔首,其实她早该想到萧逸然的决定,只是当时面临分离,没心思深究。
但她还是问:“我朝并无女子参军先例,这样做不会叫伯父为难?”
“这倒无妨。”秦无期笑了笑,没有了先前的肃穆,“国家正值用人之际,来者不拒,况且你师父说你定然有所建树,我怎能屈才呢。”
蓝萱暗自苦笑,心里跟明镜似的。
本来以秦无期的立场,完全有权自行否决萧逸然荒唐的安排,之所以询问她意见,不过是出于尊重。
但她着实好奇萧逸然对她的希冀,所以想也不想就应允了。
平静生活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永远不会太长久,很快,秦无期便向军中举荐了年仅十八岁的儿子。
吴氏当然一万个不愿意,为此事没少和丈夫红脸,只是后来秦紫婴信誓旦旦说大丈夫应志在四方,她一个妇道人家终究扭不过丈夫儿子,只好作罢。
早年秦无期与萧逸然曾是同袍,皆随先帝征战四方。待天下初定,前者封侯拜将,后者拂袖归隐。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从此殊途。
萧逸然师出西际溟山,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十年前秦无期修书一份,望其收独子为徒,之后秦紫婴顺利拜师易剑阁,与蓝萱同时成为萧逸然的入室弟子。
两年前武帝崩殂,二十五岁的太子夜峥麒即位,年号鸿兴。
新帝文弱,对驻守各地的王侯显然没有乃父当年的威慑力,于是实力稍强的军阀纷纷倒戈,庞大的帝国在平静了近二十年后再度陷入风雨飘摇。
秦无期自然不在造反者之列,他同王师大元帅梁世卿一道,力挽狂澜,忠诚护卫着国家。
离开秦府家宅那日,天一早就阴沉沉的。离别的伤感充斥着心肺,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透过马车绝起的滚滚烟尘,蓝萱分明看到了吴氏断线的泪水和艺香不舍的眼神。
隐隐作痛的心终于让她明白:茫茫尘世,除萧逸然与秦紫婴,她们亦是她所牵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