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死生狭间》归阙

13、间奏 · 暮霭之都

　　“《神的配方让骨肉成活》世界积分已到账，请您查收。”
　　江深打开终端，发现这玩意儿已经自动登陆了他的账户，身份信息录入的十分完整，甚至还有一张他大学时期的大头照。
　　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制服，眉眼舒展，笑容灿烂，但江深只看了一眼便切走了画面，他打开钱包，里面有整整七万积分。
　　就在江深想要关闭终端的时候，上面忽然弹出来了一个消息推送框，标题非常俗套《害人终害己，扒一扒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在一种莫名直觉的驱使下，江深打开了它。
　　1L 楼主：为了响应建设文明论坛的号召，在本贴中我代称这畜生为PX，总之你们知道这位PX不是个东西就行了。
　　2L 蛋仔天下第一：前排围观
　　3L 我喊我哥打你：坐等开更
　　4L 楼主：咱们暮霭之都一个月前不是有位上了榜的大佬陨落了吗，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件事吧？大佬平时人挺好的，在副本里帮过不少人，所以当时这事儿一出，很多人都想去查大佬是怎么出的事，要给大佬报仇来的。我也是其中的一位。
　　5L 不倒不倒霉：啊，我知道楼主说的是谁了，PX不会就是那位吧？
　　6L 小仙女：？忽然害怕
　　7L 小仙男：不怕不怕，来我怀里。
　　8L 囫囵一棒槌：楼上要点脸。
　　9L 楼主：我当年在副本里被大佬救过，而且也就是在那个副本，大佬让PX缠上了。当时PX是第一次进副本，啥也不知道，他染着蓝毛，年纪不大，但是够莽，提着刀就敢往npc身上冲，还喊：“装神弄鬼，看爷爷我撕了你！！”
　　10L 我佛慈悲：作死行为，点蜡
　　11L 春天里的芭比裙：点蜡
　　12L 楼主：可能是看他可爱，大佬把他救了。然后一整个副本，大佬就跟老妈子一样，PX上蹿下跳，大佬各种给他擦屁股。没有侮辱大佬的意思，但是当时的场景真的就是这样。
　　13L 不倒不倒霉：这还不是爱情？
　　14L 蛋仔天下第一：刺激起来了。
　　15L 楼主：别侮辱爱情，可能是大佬用了什么道具，我听说后面几个副本PX都是蹭着大佬大腿过的，直到一个月前那个副本，PX出来了，大佬没出来。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所以就去查了这件事。我问了好几个从那个副本里出来的人，他们对大佬的死都挺讳莫如深的。最后我用钱买通了一个人，他告诉我，当时从副本出来需要经过一道门，每过一个人门阖上一点，大佬让他们先过，他们看按照阖门的幅度，所有人都能出来，所以就没推脱。但是最后就剩下大佬和PX的时候，门闭合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当时所有人都惊住了，结果PX想也没想一刀就把大佬捅了，然后自己冲到了门外。
　　16L 我喊我哥打你：卧槽
　　17L 春天里的芭比裙：卧槽
　　18L 糖糖爱唐唐：卧槽
　　19L 不倒不倒霉：卧槽，人渣。
　　20L 蛋仔天下第一：楼主有证据吗？
　　21L 楼主：不愿意说这件事的原因是他们心里清楚，大佬的死……所有人都有责任，都不光彩。证据有的。贴图。贴图。
　　22L 囫囵一棒槌：那个人说大佬主动最后一个过，但是谁知道是不是他们道德绑架。
　　23L 楼主：我查清这件事之后，就一直想给大佬报仇，所以挺关注PX的，前几天知道PX进了一个新副本，我还咒他来的，结果他真的没出来。总之就是，恶人有恶报吧。
　　24L 片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是后悔殉情。
　　25L 不倒不倒霉：其实我在现实中听说过大佬，名校博士，据说有个男朋友，然后莫名其妙分手了。
　　26L 不为什么：如果是我想的那个PX，那他死的还真挺儿戏，挺像殉情的。就是属于硬要去踩已经被猜出来的死亡条件那种。我还因为意外看到过他的日记，感觉里面的内容很绝望。他应该是后悔了。
　　27L 糖糖爱唐唐：求私聊
　　28L 我喊我哥打你：求私聊
　　29L 囫囵一棒槌：PX人渣洗不白
　　30L 楼主：我开这个帖子，就是想说说这段恩怨，让别人知道吧。然后祝大佬来世幸福平安。希望大家尊重死者。
　　31L 楼主：此贴终结。
　　江深看完，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想错，PX应该就是他遇到的那个人。
　　叉掉帖子，江深对里面提到的‘榜上大佬’有些好奇，便到论坛里去搜了搜，结果直接搜出来了一个合集，从榜一到榜三十，每个人的八卦都详尽的不得了。
　　江深：“……”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八卦精。
　　再险恶的地方也想听八卦。
　　想到邓萧最后跟自己说的蔷薇区二十一号，江深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标号二十一的那张帖子，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点开了。
　　标题《榜21大佬：想当S级世界Boss的男宠，你得是什么水平？》
　　江深：“？”
　　好家伙。
　　1L 匿名：来了来了，这位大佬可以说是榜前三十里面经历最离奇的一位，而其中最为咱们暮霭之都人民津津乐道的便是他给S级世界Boss当男宠这件事情。可别说我造谣，当时从那个副本里出来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2L 匿名：匿名保命
　　3L 匿名：小板凳
　　4L 匿名：那个世界大Boss是位女侯爵，有权有势还长得好看。据说当时，咱们榜二十一大佬每天都和这位女侯爵黏在一起，还去夜访过女侯爵的卧室，整个世界大怪小怪都不敢惹他，而且看他跟看老板娘似的。最后世界结束的时候，女侯爵把一个特别厉害的武器送给了他当做定情信物，就是他现在常用的那个。
　　5L 匿名：对，定情信物，我记得叫什么什么之心来的。
　　6L 匿名：祝99999
　　7L 匿名：我听说他还在身上纹了一个纹身来纪念他们的爱情来得。
　　8L 匿名：造谣想死啊，那个女侯爵明明都八十多了
　　9L 匿名：祝99999
　　10L 匿名：祝99999
　　11L 匿名：祝99999
　　12L 匿名：欧呦，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13L 匿名：别瞎说，我们萧哥说他有对象了。不过我没见过就是了。
　　14L 匿名：闭嘴！！
　　15L 匿名：哈哈哈哈哈哈99999
　　……
　　1135L 匿名：卧槽，大消息，大佬和女侯爵BE了。
　　1136L 匿名：？
　　1137L 匿名：这，真的假的？
　　1138L 匿名：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1139L 匿名：大佬好像找着对象了，刚从副本出来之后就一直抱着终端不知道在等什么东西，还老问我有没有人敲门。
　　1140L 匿名：你想死是不是。
　　1141L匿名：哈哈哈这捂不住的马甲。
　　1142L匿名：我证明，他这次真的很舔。
　　1143L 匿名：欧呦
　　……
　　江深面无表情，咔嚓一下叉掉了帖子。
　　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完全看不懂，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却不曾想，便是在此时，一条通讯信息弹了出来，江深不慎点歪，电话立刻接通。
　　“阿深，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男人委屈巴巴的的声音登时传了过来，江深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登时又翻涌了起来，他甚至没有去想邓萧哪儿来的自己的号码，开口便道：“男宠？”
　　语调上扬，语速缓慢。
　　“啊？什么？这什么！？不是，这……”
　　邓萧一下子慌张了起来，江深甚至能想象出他手足无措的模样。
　　“跟你的女侯爵过去吧！”
　　江深咔的一声切断了电话。
　　望着忽然变黑的界面，江深顿了顿，把终端扔到了床上。
　　暮色透过窗户翩然落了一地，像透明又浓郁的苹果酒，清甜酸涩，却只能醉想醉的人，当个拙劣无比的借口。江深眼睫微垂，十分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些琐事。
　　那是他在边星打仗的时候，难得闲暇，和战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江哥，你听没听说最近闹的很大的阿尔伯特家的八卦？”
　　“阿尔伯特？”
　　“对，就是那个，什么血统高贵的帝国第一贵族世家，狗屁神的第一拥趸，吹得天花乱坠的那个帝国贵族。”
　　“他们家怎么了？”
　　“他们家顺位第一的继承人跑了，据说是在成人礼上落了教皇好大的面子，阿尔伯特家直接宣布把他逐出家族了……”
　　“逐出……家族？”
　　“对，我还听说，帝国的国花不是玫瑰吗，一般这些贵族成人礼都会在胸前别一朵玫瑰，结果那个继承人别了一朵蔫儿不拉的蒲公英……”
　　“蒲公英……吗？”
　　江深退役后其实很少去回忆以前的事情，他的心理医生告诉他，这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并让他遵循身体反应，不要去多想。一开始江深完全控制不住，后来经由心理医生给他做了几次催眠，他的情况变好了很多。
　　只是偶尔的，江深会有种缺失感，就像他总觉得自己在边星服役期间的记忆实在太过零碎了，零碎的像是被人裁剪过一样——千篇一律的训练之外，他只记得每场战役最后的结果，却忘记了所有的经过；他记得重要战友的名字，却忘记了一切和战友们相处的细节，他现在甚至不记得还有谁活着。
　　以往江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而现在，江深沐浴在一片金黄夕照里，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他想起之前邓萧的那句：“你是不是又忘记我了”，想起对方与自己相处时无意识流露出的熟悉和亲昵，慢慢握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