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晴》希乌安

5、第 5 章

　　第二天陈柠勤勤恳恳地又早起了，在爷爷满意的笑脸下，满怀着愧疚往学校跑。然后在学校边用小巧的小扫帚可有可无地扫地，边东张西望——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

　　前一天晚上，凌晨一点钟把自己摔到床上的时候，还这么天真地想着：五点起床，洗脸、吃早饭……

　　事实上根本不可能。

　　有句话说，“被窝是天堂分所”，极其有道理。虽然夏天陈柠只盖了一层夏凉被，没有“被窝”之说，但也抵不住床对一个要起床的人的吸引力。尤其这个人还是个起早贪黑缺乏睡眠的高中生。

　　她定的闹钟反反复复响了五六遍，才被尚未耳背、实在忍受不了了的爷爷给关掉了。而爷爷今天去参加一个老战友的孙子的婚礼，早早动身了。

　　于是没有闹钟又没人叫的陈柠，直到六点五十才起来——一大早懵得要死还没睡够，就要面临值日缺勤和迟到的双重危机。心情可想而知。

　　爷爷给她留的早饭在餐桌的保温箱里——她扫了一眼，就当自己没看到。直直地冲出门去了。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只顾眼下，谁还去想爷爷回来后的怒火。

　　没顾得上停下来看一眼表，一路上只顾着跑了。憋着一股子气。但即便是没看表，也知道时间的确不早了——至少值日是铁定赶不上了。

　　这个时间点的校门口不比昨天，密密麻麻，入眼的净是校服。估计高中部规定到校的时间点早就过了，现在从大门流进去的校服大多是蓝白的，只她一件红领灰袖白身儿的，多少有点丢人。迟到她虽然是头一回，但并不怎么慌。主要是自己缺席了值日，麻烦同组的其他人把自己那份活干了，总有人是要心里不太舒坦的。

　　陈柠左手抓着书包肩带，右手伸到背后去固定左摇右晃平白增加阻力的书包，强忍着胃里的空荡荡，朝着高中部跑去。

　　在回荡着一片令人心慌的朗读声的走廊中，陈柠自以为静悄悄地穿梭着。幸好这时的走廊还没有摄像头那种高端设备，她只需谨慎地躲避教导主任和老师。

　　终于走到自己班门口，发现居然乱糟糟一团，和其他班埋头放声苦读的情景大不相同。这种情形更让她心下发虚，不过至少证明教室里没有老师。

　　陈柠趁乱成功从后门潜入，刚坐下，提着的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来，又高高提起了——今天是英语早读。

　　她本应该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去找老师领早读任务或者早读材料——然而她忘得一干二净。

　　等英语老师进来——还不必进来，只是靠近，就能发现班里噪声震天，哇啦哇啦一片。的确有捂着耳朵自顾自背得起劲的学霸，但前后桌混成一片抓紧时间对答案抄作业的也大有人在，交上了作业并且觉得自己无事可做一身轻松的人则大多在高谈阔论。

　　陈柠只得站起来随便派个什么早读任务下去，让大家至少有个东西背一背，然后刚放下书包的自己又得再往大门方向跑一趟。

　　办公室里英语老师还没来。

　　陈柠松了口气，径直走到她办公桌前，在平时一样的位置上拿下来那张写着早读任务的纸，就准备转身走了——刚走到门口就和正进门英语老师碰上。

　　老师倒没对她在这个点出现在办公室表示什么，只在她尴尬的“老师早上好”后，温和地接一句：“嗯，早上好。”

　　喊过好，陈柠如蒙大赦，一步迈出了办公室。

　　门外还有人——是正准备走的齐钧彦。陈柠惊讶地抬头盯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已经高冷地走了。

　　昨天刚问了他名字，今天就不记得了？每天找他搭讪的人很多吗？

　　本就气不顺的陈柠，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面去了。侧身而过的一瞬间，一只手拉住了她宽大的校服袖子。

　　“你没吃早饭？”可能是办公楼的楼梯间回音效果太好，他的声音给人一种朗润清澈的感觉。很神奇地并没有变声期轻该有的“公鸭嗓”，也不是那种低沉的带磨砂感的嗓子。偏有一种清朗的少年气。与之相配的应是春季潺潺的雪融，夏季清晨的风起，秋季簌簌的叶落，独独没有冬季的冷彻。

　　这一把好嗓子足足让资深音控陈柠愣了四秒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有点呆地回答他：“睡过头了。”

　　他“哦”了一声，居然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个个包子来：“只剩两个了，要是不够就待会儿自己去买。”

　　包子塞过来，陈柠条件反射似的接了，温热的。

　　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自己的目标是温水煮青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攻略他，而自己一连串的表现简直像个二愣子！

　　赶紧向前追了几步，“你吃了没？”更像二愣子了。这问的都是些什么！

　　他居然还回答她：“当然吃了。”

　　他暂停了脚步，停在楼梯的一节上回头去看她一眼：宽大校服笼住的小个子，脸颊圆润，但的确不如以往光泽红润了。总不至于旷一顿早饭就成这样了吧？还真是有够娇气。感觉到自己耳朵有点热了，适时转回头，这回加快了脚步不回头地走了。

　　***
　　次日陈柠歇了早起的心思，安安分分地按平时的点起床，吃了早饭打着哈欠去学校。

　　和组里其他人一起去卫生区。陈柠悠哉悠哉地一手提着小扫帚，一手挎着白南楠的手臂边走边聊，全然不顾走在前头，扛着大扫帚还要苦哈哈催促她们快点的组长。

　　果然这才是正常的生活嘛。追人太难了，自己还是比较适合懒洋洋、静悄悄的暗恋并且单身。暗恋使人时不时地心情愉快一下，单身避免了各种各样的随恋爱接踵而至的麻烦。

　　这天只远远地看见齐钧彦一眼。他今天来得稍微晚点，被笼在了人群中。

　　寸头，肩线平直，侧着头正和旁边同行的人说话。下颌线很完美。

　　越看越好看。

　　花痴了一会儿，她突然特别想让自己审美得到大家认同。随手扯了白南楠一把，把她从薄薄的一层落叶堆里拉到跟前，把自己视线的终点指给她看。

　　“怎么样，好看吧？”

　　“的确挺好看的，看上去是个好学生。”

　　“你说他这种好看的人，会不会有好多人追？”心里涩了一下，始发觉得暗恋定不尽然是愉快，各种各样的酸涩还多着呢。虽然他以后会是自己男朋友，但现在感觉自己希望不大啊。

　　“也不一定吧，分情况。一心学习啥也不理，谁也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他的人就没人追。”

　　白南楠只是随口一说，陈柠却记在了心里。心想有道理。又觉得很有点“养在深闺人不识”的意思，自个儿笑了。

　　***
　　再一次见齐钧彦居然是周末在小区。她一直知道一中的学生不管是初中高中，大多都住在一中附近，四舍五入就是大多数学生家都离得挺近。但没想到齐钧彦居然和自己一个小区。

　　现在天时地利，只差人和了——未来男朋友现在年纪还太小。

　　这个小区虽然也算是学区房，但毕竟离学校稍远一些，还保留些宽敞。进了大门入目是两侧郁郁葱葱的高大白杨，往里走可见假山掩映后几棵笔直挺拔的水杉。水杉的叶子有些像含羞草，只是不会像含羞草那样一触即缩。再向偏去瞧，可以看到另一排杨树，围住了一个篮球场。

　　陈柠喜欢晴天的温暖干爽，但过于干燥又失了些水灵。也不喜欢夏天晴得过分的蒸烤。清朗夏季的清晨就很好地中和了二者，成为让人舒心的所在。

　　是她喜欢的天气，四下里是她喜欢的树木，眼前走着她喜欢的人。

　　她走在后面，悄悄地瞧着齐钧彦的背影——她以前好像从没做过这种事，从不知道仅仅一个背影也能让人看痴了去，走不动路。

　　是个极挺拔的少年，就像水杉。白杨还不足以与他的挺拔相提并论。虽然个子还远算不上很高，但可以看出必定会长得很高——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出来的，大抵自己的心上人样样都好。

　　他右手托着一个篮球，左手拿着一瓶水。穿着简单的白T，黑短裤，黑色篮球鞋。

　　陈柠这时才反应过来，初中生周末是放假的，只有她们高中生，每个周末都有补不完的课。

　　抬腕看了眼表，她的辨表能力不太强，看了半天才看出大约六点半多一点的样子。要去赶着本周最后一次值日。然而已在这里遇见他，对值日的期盼就消散了。

　　虽然现在时间还不晚，但也算不上早，老磨磨蹭蹭的必定会迟到，而他走得无比慢。决定加快脚步越过他走到前面去，心里为怎样从容不迫地招呼打腹稿。

　　然而前面的人回过头来了，头发比上次见又短了些。寸头露出了发际线，并不算高，微微有点美人尖的样子。

　　美人尖晃了晃，问她：“姐姐，跟了我一路了，你要迟到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