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荒废府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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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赢担任司寇府的庶常吉士一职已近两个月，其实除了抄抄写写，并没有什么很忙碌的工作。
在这里的官员，基本上分为两种，一种是纨绔子弟，家中富庶，无需贴补，又在朝中没有很深的根基，故此进入官场先来这里消磨些日子，增加些资历，也好为日后打下向上攀附的基础。另一种是出身世家，家道中落，不得已到此处某个职位，养家糊口，体面做人。
前者做事自然马虎，经常懒懒散散，眼光挑剔。后者谨慎小心，深怕出了差错丢了养家糊口的饭碗。
这司寇府与宗伯府共用一个宗籍所，里面放有各个年代记录下的大小时事。这些竹简布帛上的事情只是用来记录，并没有实质上的利害，故而平时也没什么人加以看管、善待。对风赢来讲，却是极好的机会了解丰国许多年前发生的往事。
丰桓公七年，风赢正好六岁。荥都的城郊发生了一场火灾，一夜之间烧毁了一片府邸，府中大小人等共计一百三十六人，全部葬身火海。这府邸的主人名叫柬雍，当时在丰国被封为上卿，地位十分显赫。可惜的是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满门被灭。
奇怪的是，此事并没有引起丰桓公的重视，朝野上下，竟然没有什么人站出来追究事情的原委，一个显赫家族的泯灭显得如此寂淡无声，不了了之。
风赢特意去造访了一次这座早已成灰烬的府邸。它坐落在荥都城外的西南角，地势偏高，如小丘一般俯瞰周着的景物，视野开阔。背靠磨石山，紧邻着郧水，与扩建后的荥都遥遥相望，怎么看都是个风水宝地，周围的土地也很肥沃，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人想到要重建这里。
府邸占地面积很大，进进出出有四、五进院子，后花园连着磨石山的林子，想不通当时一片火海，怎么独独烧了这片府邸，却没有蔓延到磨石山的树林之中？
府中杂草丛生，加上原来的布局本就曲折，处处怪石叠嶂，一阵冷风抚过，阴森森令人惊起一身疙瘩……
“这里有人么？”风赢突然做粗了嗓子高喊。
一阵阵回音荡漾，消弭。几只乌鸦猛地扑腾着飞离地面，‘呱呱’地消逝在黄昏中。
她站在石桥之上，放眼四周，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九曲游廊，如今有桥有水，独独没有了雕工精美的游廊。那个在梦境中向自己走来的翩翩男子，眉眼间的风华是如此得炫目，她依稀记得自己正站在这个地方，对着那个华美的男子甜甜地喊了一声“爹......”
不是幻境！原来梦中的他是真的存在过。这残留的石桥与流水便是证明。
我是谁？风赢自问道。
如果那个‘爹’真的就是丰国的上卿柬雍，难道自己就是他大难不死的女儿？难道自己真的名叫风赢，抑或还有其他的缘由？
她久久伫立在荒芜府邸的石桥之上，直到暮色降临，山水间一派苍茫寂寥。
柬雍，丰桓公继位初年，被封为少师。丰桓公三年，被封为卿。丰桓公四年，擢升为大司寇。丰桓公五年，官拜冢宰，位列上卿。
短短数年，竟然一升再升，似乎并没有作出什么丰功伟绩，那又是怎样博得君王的赏识呢？据说，这位上卿柬雍风神俊秀，身材伟岸，风流无人能敌，琴棋书画射御样样精通，尤其擅于乐工，鸣笛之时，常常吸引众多女子驻足倾听。当时还曾流传过这样的顺口溜：“阿郎吹笛，万女听巷。”
风赢叹了口气，以手支头，缓缓揉捏额头疼痛的地方。
这位‘爹’可真是个风流才子，只可惜呆错了位置，好端端的要去学人家争名夺权，如若每位王侯的身边都留一两个像他这样俊秀多才的冢宰，那亡国之日就离得不远了。
通观这位当政的丰桓公，除了迷恋杯中物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政策失误。看看他压制北宫一家的手腕，绵里藏刀，明升暗降，声东击西，政事上的手腕很是老道。柬雍在这样一位明白人身边做秀，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懵懂为之？
就算这柬雍风流倜傥，宫廷内部混乱，可从民间的小道消息和官家撰文中得到的讯息是，这位丰桓公并不是位好色之徒，不然，多年来怎么只单单宠腻季子这一位夫人，明知道她的不检点，也毫无怪罪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默认她培养自己的势力。
看来这里面大有深意，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可是自己的这位‘爹’又是怎样为自己招徕杀身之祸呢？十二年前的那场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绝不可能是单纯的火灾，人祸还差不多。
这朝堂之上，十多年前就已经位列上卿，熟识人事的老臣，相知的唯有北宫急一人而已，或许他能给自己一些提点，可是，北宫家族如今自身难保，北宫急又远在边境，这机会还得再等等。
夜深人静之时，荥都城郊的那所废墟中，依稀闪过几个人影，起伏跳跃间，隐伏于怪石残垣之中。夜风吹过，带动一片荒草高低起伏，隐约在另一处露出几个黑衣人影，犹如岩石一般静谧，若不仔细辨认，只能误作一滩石头。
只在一瞬间，废墟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风带荒草发出的‘哗哗’声仿佛刀枪剑戟的碰撞落在所有人的心坎上，狰狞面容在夜幕的掩护下显露，空气中凝结了一种压抑，只待号令，便可在瞬间释放，拼个鱼死网破。
一颗石子从黑暗处发出，准确无误地落在先前隐没于山石之后几个夜行人藏身的地方，登时，有人在黑暗中跳起，一把把寒光闪过，两队人马立时交手，一招一式之间，都可夺人性命。
一双眸子躲在黑夜里冷眼旁观，只听见刺耳的碰撞声，再无一人发出无谓的呻吟，看来今夜探访这个废墟的两队人马来头不小，都是极有经验的杀手。因着势均力敌，彼此伤亡惨重，眼看过了鸡鸣，日旦将至，再缠斗下去，恐怕身份都将暴露，听见一声口哨，两边都没有恋战，迅速地退去。
又是一颗石子从暗处发出，打在一个准备将同伴脱离现场的夜行人手腕处，那人低低哼了一声，惊慌地抬头四望，放下手中同伴的尸首，消失在黑暗中。
不一会儿，风赢从山石后闪出，刚刚便是她发出的石子，径直走到那个被抛弃的尸首旁，伸手扯下肩头的衣布，赫然露出一个猩红的图案，那图案十分怪异，是个被条赤蛇穿过中间的眼睛，蛇头向左吐出蛇信，蛇眼半眯，中间藏着一只瞳仁，阴骘邪狞地透出凶光，狰狞地对视所有投向它的目光。
好似被雷劈中一般，身影当下僵持在原地，嘴角一抹苦涩，久久，才将那图案盖住，尽管如此，双手仍是禁不住地颤抖。蹒跚地走出这个废弃的府邸，闷闷不乐，宛若失了魂一般离开。
又一个身影出现在杂草丛中，看着风赢那熟识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眼神中添了更多的深邃，它的主人就是------息游。
翌日，审时，宗籍所。窗外光线正好。
风赢手托粉腮，坐在窗下出神。上午刚刚送走了北宫笃璋，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许多的疑问。丝毫没有觉察息游走进来，直到靠着她身边坐下，这才懒懒侧头，喊了声“师兄。”，算是打过招呼。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有人走到近前也没察觉，这可真不像风赢你呵。”
息游嘴角含着笑意，眼睛却在观察风赢眸光的变化。
“师兄见笑了，风赢也只是觉得无聊罢了。”
风赢顺势落下眼睑，将眼底的眸光遮住。
“是啊，这么好的时光不好好利用，真是浪费。”
息游将目光投向窗外，语气变得轻浮起来。接着说；“不如今夜去个好玩的地方，散散心吧。”
“好玩的地方......”风赢呢喃道。
“等我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到时来找你。记得，要等我回来啊！”
息游依旧一脸的笑意，让风赢猜不透这表情是高兴还是讥诮。只见他转身便走了，也不愿多想，依旧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有脚步轻声向这边走来，以为是息游去而复返，也不回头，淡淡说了一句：“去了又来，还有什么没嘱咐到的么？”
那脚步落在自己身后便停住，静静立了片刻。
风赢以为是息游在作怪，故意不回头理会身后。
“怎么，本太子今日和你有约么？”一个轻柔的鼻涕虫声音从背后传来，唬得风赢转身去看，来人果然是太子鹞。
“太子!”风赢心虚，自从上次息游代替自己去了一趟仙瑶池以来，倒是没有受到太子鹞的骚扰。虽说事后北宫笃璋请父亲出面在夫人季子面前婉言陈述了原委，找个推脱的理由才将他后来的邀约谢辞，毕竟他是太子，若当真有些怪罪，恐怕也没有谁能真的阻挡的了。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本太子好心赏你沐浴仙瑶池，你居然找别人顶替，难道是看不上本太子的仙瑶池，怕污了你的名声……”
风赢一呆，没想到太子鹞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件事，急忙跪下。
“太子多虑了。只是因为那日在下偶感风寒，担心污染了太子的仙池，正好师兄也想见见世面，就央求他带自己去了。不想太子会怪罪，还忘恕罪！”
“偶感风寒？”他点点头。又说。
“我看你今日面若桃花，眼神清冽，必然没有什么不适在身，不如今夜陪本太子出去散散心，就算代替上次向本太子赔罪，如何？”
风赢腹中苦笑，散散心，怎么今日大家的心情都这么得好，要约还要同一日。又不敢得罪他。只好应允。
“敢问太子想去什么地方散心？也好叫风赢准备。”
太子鹞抿嘴一笑，伸手拉过风赢的手掌心，径直向门外走去。
“还准备什么，只要你的人儿到了，就不差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荒废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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